白管家提溜出旁邊一個小伙者,命他嘗了,度其神色無異,這才送了上去。
待撤膳時一看,這盤進得香甜,原按規(guī)矩來說,是要賞這廚子的。
白管家無法,只得覷空上前稟報了,這盤是側(cè)妃娘娘進獻的,自稱是豬內(nèi)金的菜。
豬內(nèi)金?饒是謙王多智,亦默默無言品了半晌才道:“既如此,也賞她,前兒浙江不是送了新的湖綢來,給她吧?!?p> “這,這么著,”白管家想了想,終還是說了出來,“那娘娘更得費盡心思了。“
給你送些古怪的菜。后半句他吞在了肚子里。
“送就送,”謙王臉上滿寫著不以為然,“她敢送,我還不敢吃?”
白管家不吱聲了,去操辦起王爺?shù)陌才艁怼?p> 芳菲閣得了賞,果然更用心,白管家怪嬤嬤不提點,嬤嬤也是有苦難言,怎么沒提點?提點了也要她聽???
她不聽不說,連同王爺也跟著胡鬧,沒看進得香,還要賞嗎,那自己怎么還有臉再提這話。
一送就是一個多月,變著法兒的就是街邊美食,豬內(nèi)金的花樣是做得全了,什么鹵制的脆皮的生爆的烤制的油炸的,和青椒和大蔥和洋蔥的,不怪娘娘做的香,她老人家有調(diào)料行不是,那些南洋俄羅斯等地來的奇怪的香料,她都能用上,就是好吃爽口些個。
待豬內(nèi)金略收一收排場,白管家剛松一口氣,雞內(nèi)臟又來了,什么泡椒的脆皮的胡辣的,各式各樣,真是讓人應(yīng)接不瑕。大廚房涼茶種類都跟不上了。
管著廚房的文嬤嬤原也是宮里來的有份量有規(guī)矩的老人兒了,輕易不在人前碎嘴子的,這一向都難免在白管家面前抱怨幾句,再這么著下去,大廚房該無立足之地了。
終于,終于,涼茶壓不住火,謙王嘴里起了燎泡了,他這才對白管家道:“你把她給我叫過來問問,究竟是有什么大事,起這么大的勁?!?p> 白管家心中約摸是有數(shù)的,但主子的架他當奴才的不能幫著打不是,于是便去傳話。
“娘娘,王爺說請您過去說話?!?p> 看上頭那位笑吟吟的等著他,心中嘆口氣又壓低聲音道:“他問什么事您起這么大勁頭呢。”
茂錦便換了衣服,也并不華麗,只著家常素錦衣裙,又用一兩樣玉飾,清清爽爽去了內(nèi)書房。
“王爺,我娘想送我弟弟去國子監(jiān),想讓我向您討個情呢?!?p> 這不就是那件大事了。
謙王聽了,簡直要笑出來,不免笑謔道:“這什么大事,拿我帖子白管家也辦得的?!?p> “說是這么說。”下頭立著的人一臉嚴肅,“但婢妾又無寸功,哪里好來向王爺請示呢,只得應(yīng)承我娘道,慢慢向王爺提呢?!?p> 說罷又行一大禮:“今日既然王爺問起,婢妾就斗膽說了,還求王爺成全,為我在娘家長臉咧?!?p> 又是說又是笑又是要求,這謙王哪好意思說不行,再說了這原也不是個什么大事,讓他好奇的反而是另外一樁。
“你這挨挨摸摸個把月了,就是為了這個?”
“也是也不是,自婢妾進府,吃王爺?shù)?,住王爺?shù)?,總也該回報王爺一二不是。只是婢妾自小生在民間,那些個金玉之物見得上,金湯玉膾也不太會料理,只得呈上些民間俗物,還求王爺不嫌棄則個?!?p> 瞧瞧這不值錢的樣子,讓人哪里瞧得上,為了弟弟,這個當姐姐的真是,什么低聲下氣的模樣都做得出來,全無平時的機靈俏皮。
“你我之間難道只有交易?”謙王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簡直有些胸悶起來。
“不不,這不是交易,”下頭立著的人嘴皮子倒還順溜著,“這全是王爺?shù)亩鞯??!?p> 上頭的人意興闌珊起來,但也還掌得住。
“行了,知道了,你用心了。你弟弟進學不過小事,讓白管家去辦吧。”
頓了頓又道:“怎么說你也府里也是主子的身份,自己要拿起款兒來,外事吩咐白管家,內(nèi)事叫嬤嬤料理便是,別讓底下人看了笑話?!?p> 李茂錦連連點頭:“我省得我省得,不會叫她們看出來的?!?p> 好的,不想和她說話了。只揮了揮手,站著的人就跑了出去。
隔著窗欞,看得到她正在外頭和白管家說話,眼神亮亮的,笑得很討好,不一時又噘嘴,想必是白管家說此時不能擅離職守的緣故,跟著卻又笑起來,想必是得了承諾,心頭熨貼了。
匆忙離了此地,那肯定是回芳菲閣去,找姚黃給娘家送信了吧…
一時回過神來,自己也是想得太多,搖搖頭,翻開手邊的一本書來。
不過十來日,白管家便與京城交道好了,此時正在向謙王稟報。
“院使來信,編在了甲二班,一應(yīng)飲食住宿都是院里供應(yīng),每月按宗親規(guī)格發(fā)束脩五十兩,住夫子樓?!?p> 其實院使寫的信約摸有二十來頁,白管家不過摘取了其中幾句,料著王爺也不耐煩聽這些小事,總之就是一句話,孩子交過來,您放心。
上頭的人微闔雙眼,想想睜開道:“編在甲二班,想必是料著他剛轉(zhuǎn)學去的緣故,若是直接進了甲一,恐課程跟不上。住夫子樓,倒也妥當。束脩,那頭既給了五十兩,咱們這里也給五十兩吧,不要交他手上,小孩子手里錢多,容易學壞,你挑一個老成的管事,再兩個小廝跟著?!?p> 可側(cè)妃娘娘的弟弟是去進學啊,這管事和小廝?
他眼里的疑問太過明顯,謙王卻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不休沐嗎?我怎么沒聽院使說休沐日怎么安排。這樣,還是你去,就依國子監(jiān)附近三兩條街,買個不大不小的院子,跟過去的人都在那兒落腳?!?p> 白管家心中一動,省得了,過后把這個院子落在了李茂錦名下,得了一個賞。
這事辦得大氣,有的人高興之余,又緊張起來。
“娘您看,我就說這些事再不費神的,這不就弄好了嗎?!?p> 不用人提,弟弟的前程原就是茂錦一心把系,并不為催他上進。就算孩子是個街溜子,她也能領(lǐng)著他吃飽喝足過日子。
可這孩子明擺著就是有天份的讀書苗子,自己也讀得進去,以學為樂,那不得可勁兒往這條路上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