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茂錦的小地盤,婧玲如何好說話,茂錦只得道:“娘您放心吧,外頭日曬,我與姐姐不過在屋里玩耍,您在這里,也是煩悶?!?p> “我不煩,我不煩?!北R宛只覺女兒貼心,還向身邊伺候的臨波道:“這樣,你去把我的繡繃子拿過來,我便在這里刺幾針,她們自玩她們的?!?p> 婧玲早從父親那里聽說了茂錦一些事跡,頗覺有趣可愛,又自有世故章法,起了結(jié)交之心,故而想過來與茂錦聊聊天罷了。
誰知盧宛非要在一旁守著,這天,也是沒法聊了。
難道要她一個手里頭已管著十?dāng)?shù)個管事,三五個鋪子的小姐還與茂錦玩翻花繩不成?
正想到這里,盧宛抬頭問:“你姐妹二人緣何一直不說話?我讓劉嬤嬤給你們拿一副花繩來玩可好?”
二人對視一眼,好吧,我們走還不行嗎。
這日李婧玲要去巡店,早派丫鬟前來約了李茂錦同去,盧宛有些怏怏,但也知說不過女兒,白囑咐幾句,又細細叮嚀了姚黃千萬不要讓人欺負小姐,這才放她出去。
一坐上馬車,茂錦長長的吁出一口氣來。
“怎么了,悶著了?”婧玲輕拍了她一記,“就會作怪相?!?p> 看李茂錦搖頭,想也是那位姑母的緣故,婧玲拈起一塊松子糕遞了過去:“你別這樣,有時我還挺羨慕你的,我娘事情太多,總沒有這樣閑下來把精力放在我身上的時候?!?p> “要有就好了,你就能知道,我是什么滋味?!泵\拿帕子接過糕點托著,并不往嘴里喂,人也有些無精打彩,腦子里還不斷回旋著這幾天的事。
李定得一個男子,閑在內(nèi)宅不是常法,沒幾日大舅舅盧思源便給他找了一個鋪子里的營生先做著。
盧宛聽了,心中有些不高興,又不好直說出來,那是親大哥,安排成這樣總是生分。倒是李定得笑呵呵的,一徑向她道,賣些力氣總好過白吃白住。
姐弟二人對此不置可否,一直沉默著,只因大舅舅原先是想給父親在衙門里找個文書的事做,清閑又能打發(fā)時間,應(yīng)酬起來也說得出去。
她二人聽了大驚,聯(lián)袂去求見大舅舅,定要讓他收回成命才好。
“這是為何?”盧思源真正不解了,莫非姐弟二人還嫌文書不好?
“正是太好,”茂錦苦笑,“怕惹麻煩?!?p> “人都在衙門里了,還能有什么麻煩?”盧大舅并非未慮細處,隨意安排,他也是經(jīng)過一番思索的。
這文不成武不就腦袋又糊涂的人,能做什么?在他看來,只能做官了嘛。
先去當(dāng)個文書,學(xué)些規(guī)矩經(jīng)歷,再出些銀子捐個吏員在身,又在親家老爺提攜,妹妹一家,不就漸漸起來了嗎。
“若是在那種地方,他不去找麻煩,麻煩也自會去找他的?!?p> 人事傾軋、上下應(yīng)酬、內(nèi)外勾連,李定得哪一樣也不會,難免還會踩進別人的圈里,還是罷了罷了。
盧大舅沉默了,一個父親,在自己兩個孩子眼在竟是這樣?無能與無情,究竟又是哪一個更不堪呢?
“你爹究竟要出來做事,一個大男人,若長期宥于內(nèi)院,不濫也濫了,況我觀察,他也沒有玩票軋戲看書收藏那些個愛好寄情,這樣下去,不是常法。”
舅舅果然很貼心,對思賢院的事,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我們姐弟想求舅舅,讓爹爹去哪個鋪子做點事吧?!泵稚锨耙灰?,“讓爹爹略通些人情事故,學(xué)些歷練經(jīng)營便好。”
得,這不像是要說爹,倒像是長輩在一起安排子侄輩。
看著眼前的兩個小人兒,盧大舅心中有些驕傲,但更多的是心疼,若不是妹妹妹夫太過糊涂,兩個小孩應(yīng)是還在撒嬌賣癡,何必操心生計。
“待我考慮考慮?!?p> 終是想在兩個孩子面前,給他們的父親,留幾分薄面,盧大舅沒有一口應(yīng)承下來。
后頭消息傳到思賢院,也與姐弟二人所求略有不同,是去一個茶莊做三掌柜,還有幾句話,茂林去轉(zhuǎn)一圈回來告訴了茂錦。
“大舅跟我說,只做管事太拂顏面,便從三掌柜做起。這茶莊的大掌柜是盧家的老人,再留兩個小廝給父親。有人帶著,有人看著,當(dāng)無妨礙?!?p> 茂錦長出一口氣,又偏勞舅舅了。
看她神思不屬,有一句沒一句的嘆氣,婧玲笑起來,伸手牽了牽茂錦。
“無事嘆氣做什么,老太太說,小孩子嘆氣是要折福的,你可悠著點?!?p> 聽到這話,茂錦果然閉緊了嘴巴,運氣已經(jīng)不算太好,實不能再折損一些。
說起陳老夫人,這位老太太回府以后,只在家宴上見過茂錦一次,之后便令人來思賢院傳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倒是對弟弟茂林有些親熱,人雖去了書院,休沐日回來必要親香親香的,或說幾句話,或聽他背幾頁書,也總有些零零散散的賞賜送來給他。
婧玲也有些訕訕,總覺得自己這話題岔到了另一條歪路上,少不得支支吾吾的道,“你別難過,老太太是這樣隨意的性子,心腸是極好的?!?p> 茂錦笑著搖搖頭,一開始魏紫也是拿這樣話勸她,劉嬤嬤也來陪著說了幾次話,后來茂錦再三托付,劉嬤嬤才幫著在長壽院訪了訪典故。
“說,說是姑娘和姑爺實在生得太像,老太太瞧著心里就不爽利。”
劉嬤嬤說這話都不舒服得很,感覺椅袱上都鉆出了小針,有些個坐不住。
但又忍不住抬頭細看了兩眼,表小姐臉上此時噙著苦笑,別的還好,就一雙眼晴,生得太像姑爺,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杏仁眼,可再一細看,小姐眼里頭裝著的像是碎水銀子,時而聚攏,時而散開,引人得很,又不是很像了。再說了,要說像,表少爺還更像不是。
“慢慢便好了?!?p> 這句安慰屬實太過蒼白,但這位玲瓏心腸,劉嬤嬤近來都見識過幾次,也不好在她面前說些太過虛偽的話來。
姐妹倆又就這城中軼事閑談了一會兒,馬車便停了下來,掀簾子一看,果然是纖金坊到了。
二掌柜齊得旺迎在門口:“大小姐,您受累?!庇至ⅠR側(cè)過身子來向茂錦行禮:“表小姐好。”
“丁叔呢?”
到了這里婧玲便不再做與茂錦一般時的小女兒態(tài),自自然然有股子當(dāng)家的氣勢慢慢散了出來,腰背之間的弧度似乎也略有不同。
前頭齊得旺側(cè)身引路,她領(lǐng)頭往店里快步行去,茂錦自自然然落后了半步。
“...大手筆...丁掌柜在后頭,親自看著...住南大街...點翠...”
薇若尼卡
謝謝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