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夜深了,葛生躺在炕上,眼睛盯著房梁,心中想著往事,卻遲遲不能入睡。窗外,一些不知名的蟲兒在漫不經(jīng)心地低吟淺唱著,令這遠郊鄉(xiāng)下的夜晚顯得靜謐而安詳?;秀敝?,葛生聽到有人在說話,起初,那聲音細微而低沉,后來則變得越來越大,像是從遠處來到近前的樣子。他豎起耳朵仔細辨聽,那聲音來自院外,又像是在房頂之上,如此久久不去,不免令葛生心生疑惑。他起身穿好衣服,大著膽子來到屋外,想一探究竟。
葛生站在院子中央朝上一望,就見許多燈籠,狀似長龍,正緩緩向前移動。雖然聽上去人聲噪雜,卻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
葛生正驚異間,忽聽腳下“啪”的一聲,有樣東西掉落下來。他遲疑片刻,彎腰拾起,一看,原來是頂青色小帽。葛生拿在手里把玩了一會,覺得十分有趣,就試著戴在自己頭上。
那盞青色小帽剛剛戴好,葛生忽覺一股清涼之氣,自上而下通貫全身,頃刻間就變得輕飄飄地,似乎一下子失去了重量。
葛生腳下只輕輕一登,整個人便升了起來,升著升著,突然與某人撞了個滿懷,葛生連忙退后一步,滿臉堆笑,并歉意地點點頭。那人面孔不甚看得清,對葛生的舉動也未加理睬,就像葛生根本不存在似地,又一路前行,走了。
葛生回過神來,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條熱鬧的街市,臨街擺著各色小吃,攤主們還不斷吆喝著,街中央,有許多黑衣人舉著燈籠,緩緩前行,似乎在舉行什么儀式。
葛生左顧右盼,正看得起勁,就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原來是幾年未見的學友夏生,兩人相遇,分外驚喜,一番寒暄過后,夏生說道:“我就住在附近,既然不期而遇,就到家里坐坐吧!”葛生高興地答應(yīng)了。兩人一前一后,拐了幾個彎,走進一個別致的小院。夏生喊道:“貴客來了,快去備茶!”就聽屋內(nèi)有人應(yīng)道:“知道了!”是個女子的聲音。
夏生將客人熱情地引入屋內(nèi),落座后,葛生開口問道:“學友一向可好?”夏生說:“前年辭去了工作,來此辦了個小學堂,就學的都是些貧家子弟,因官府層層刁難,加之苛捐雜稅多如牛毛,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維持下去了?!?p> 正說話間,進來一位清秀女子,未曾裝扮,臉蛋兒卻自然地透著紅暈,見了生人,羞澀地笑了笑說:“請公子用茶!”夏生介紹說:“這是我的表妹,名叫眉兒,來此做些幫襯,這是我的學友葛生,他可是位大才子噢!”頓了頓,夏生接著說,“眉兒,我還得給學生授課,替我好好招待客人,千萬不可怠慢咯!”說完站起身,朝葛生點點頭,就出門去了。
葛生和眉兒乃初次相見,自然有些生疏,坐在那里尷尬了一會,眉兒先開口打破了沉默,說道:“我?guī)Ч拥皆鹤痈魈幾咦?,看看光景,如何呢?”葛生連忙應(yīng)道:“好?。 ?p> 院內(nèi)一個小水池,池內(nèi)有幾朵荷花,正開得嬌艷,許多好看的魚兒,在水中追逐嬉戲著。眉兒在前,葛生在后,靜靜地欣賞著美景小筑。因剛剛下過小雨,地面有些濕滑,眉兒走在池邊的石階上,一不小心,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掉入池中。葛生眼疾手快,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將眉兒抱入懷中。兩人臉對臉碰在了一起,都能聽到對方急促的喘息聲。眉兒臉紅到了耳根,嬌羞地推開葛生,說道:“你弄疼我了,眉兒謝過救命恩人?!备鹕幻純旱膵蓱B(tài)所打動,輕聲說道:“哪里!舉手之勞,不言謝,不言謝!”
接著,眉兒領(lǐng)葛生到夏生的臥房和書房參觀,就見書架上擺滿了各色書籍,桌面上還擺放著紙墨,想必是夏生習字用的。葛生突然問:“眉兒住哪兒呢?”“怎么?想看人家閨房???那可是禁地呢!”看著葛生有些尷尬的樣子,眉兒笑道:“嘻嘻!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破例給你看一次吧!”
眉兒領(lǐng)著葛生來到一處布置精巧的房間,梳妝臺上擺著許多好看的小飾物,床上疊放著粉地白花的小被子,整個屋子裝點的溫馨而又可人。面對此情此景,好個大膽葛生,竟然動情地將眉兒一把攬在了懷里?!澳??!就知道你這個家伙沒安好心!”眉兒嬌嗔道。葛生喘吁吁說:“還是怪自己吧,誰讓你引狼入室了呢!”眉兒看著帥氣的葛生,也不由得情動起來,一任葛生為自己寬衣解帶。
兩人正在纏綿悱惻,葛生就覺背后狠狠地挨了一棍,猛一回頭,原來是夏生,也不知何時闖進來的。夏生吼道:“大膽狂徒,好心好意請你來家敘舊,竟然干出這般沒廉恥的事來!”說著,又照葛生頭頂來了一棍,這一棍雖不重,卻把葛生的帽子打掉了。瞬間,葛生就覺得腳下失去支撐,身子直往下墜,撲通一聲,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葛生再瞪眼看時,哪里還有夏生和眉兒?連剛才的房子也不見了,自己就跌坐在老屋院子的天井里。只因屁股先著地,疼得半天沒起來。唯獨空中,還依舊有燈籠影影綽綽地向前移動,依舊還有噪雜的人聲傳來。過了好一會,葛生才慢慢爬起來,蹣跚著回到屋里,吃力地躺到炕上,一陣輾轉(zhuǎn)反側(cè),好長時間才昏昏地睡過去。
翌日,葛生一覺醒來,直覺得頭疼背疼屁股也疼。想起昨夜的事,依然歷歷在目,心中甚覺蹊蹺。他連忙找別的學友打聽夏生的事,一問才知,夏生前年因出車禍不治身亡,同車一起死的還有他的表妹,名子就叫眉兒!葛生這一問,還真讓他有些后怕呢!不過從此以后,院子上方再也沒有出現(xiàn)燈籠和人聲。葛生猜想,夏生和眉兒或許已經(jīng)離開此地,搬到別的地方去了吧!
作家寫獸兒
很多時候,我的作品像鐘擺一樣,在現(xiàn)實與非現(xiàn)實之間游移,即所謂亦真亦幻亦如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