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
第十三個日月。
一陣狂風吹來,山門上的牌匾頓時與山石碰撞在一起,毫無節(jié)奏的拍打著。
那隨時可能脫落的牌匾上,有字跡顯現(xiàn)。
道得宗。
自遠處看去,整個山門就像是一個凸起的墳包,飽含風霜又暮氣沉沉。
然而在狂風的嗚咽與怒吼聲中,山門外竟隱約能聽到里面?zhèn)鞒龅?、專屬于小孩子的、放肆的大笑聲?p> “三師兄?。?!”
一個約莫僅有半個成年男子個頭的小家伙發(fā)足狂奔,興高采烈的沖著遠處的一個人高聲吶喊著。
他此時的情況看上去并不好,半身衣服已是支離破碎,在狂風中瑟瑟發(fā)抖,隨時可能脫落下來,滿頭黑發(fā)更是沾染上了不少泥漿,額頭紅腫一片,甚至手臂上還有著斑斑血跡。
盡管如此,他卻仍舊緊緊的抱著懷中一物,小臉上滿是欣喜與自得。
只聽他繼續(xù)高聲吶喊,欣喜若狂:“我打過那只雞了!”
砰、砰、砰。
小家伙每一步踏在地面上,都傳出一聲聲的脆響,身形矯健如同奔龍。
三師兄怔怔的看著好似著魔一樣的顧擔,滿頭霧水。
那只青鸞到底怎么招惹這個小家伙了?
三天兩頭就跑過去挨揍,如今更是不知怎么的撕了青鸞一只翅膀。
“咳?!?p> 三師兄輕咳了一聲,看著狂奔至自己身前,眼巴巴的盯著自己的小家伙,“你就算想吃,也不必這樣吧?等師妹看到定饒不了你?!?p> 說完,他又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你若是實在想吃,告訴我就行了?!?p> “誰想吃它了?!”
顧擔不滿的將青鸞翅膀硬生生塞到了三師兄的懷里,“這可是你答應我的!”
“我答應你什么了?”三師兄無奈的接過青鸞翅膀,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你說過,只要我打得過那只雞,你就帶我出去!”顧擔仰著小臉,一臉認真的說道。
“我什么時候說過?”三師兄撓了撓頭,奇怪的問道。
顧擔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通紅,雙目大睜,銀牙緊咬,小拳頭更是捏在了一起,一時間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三年??!
為了讓三師兄完成承諾,他跟那只雞在三年里大戰(zhàn)了多少次的三百回合?
為此挨了五師姐多少次的竹筍炒肉?
更是被那本賤書、破筆折磨了不知道多少次!
如今,三師兄簡簡單單一句話,帶來的傷害卻那么大。
一時間水霧已經(jīng)爬滿了眼眶,顧擔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君子一諾,天馬難追其舌!你若是不守信用,我就找?guī)煾甘帐澳?!”顧擔咬牙切齒的說道。
“嗯,你說的很好。只是......我答應過嗎?”三師兄臉上滿是錯愕。
見狀,顧擔氣得身體都在發(fā)抖,狂風天卻遍體生熱,眼睛拼命的眨動著。
“我聽聞,昔日曾有一位夫子。他的一位弟子是一個非常誠實,從不欺騙別人,即使對于孩子也是說到做到的人!有一次,他的妻子要去趕集,孩子哭著要跟她一起去,她就說回來殺豬給孩子吃,讓孩子乖乖呆在家里?!?p> “回來后,她卻不愿意這么做。而那位夫子的弟子知道后,立刻就將豬給殺了!”
顧擔看著三師兄,強忍著怒火講了一個小故事。
“你的意思是,做人要誠實守信?”三師兄倒是樂了。
小家伙還學會教訓人了?
“不!”
顧擔搖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你敢騙我,你就是那只豬!”
三師兄:“???”
這也太孝了吧!
三師兄擼起袖子,罵罵咧咧的說道:“我就知道不能讓那本賤書教孩子!”
“你不信守承諾,還想打我?”
顧擔脖子一揚,絲毫不懼,大聲說道:“你敢動手我就敢喊!”
“孩子不聽話,多半是欠打?!比龓熜帜樕l(fā)黑,一只手已經(jīng)抓向了顧擔,奈何顧擔早有防備,見勢不妙身形急轉。
與此同時,對著遠方某一處高聲吶喊道:“五師姐!三師兄不守承諾還要打人啦?。?!”
陣陣音波好似化作了實質(zhì),在這一刻連狂風的聲音都被壓了下去。
漫天遍野,唯有顧擔的吶喊聲遍傳九霄之上。
當然,他的心中還是有數(shù)的。
如果只喊三師兄打人,估計師姐不會理他,畢竟他挨打挨的太多了。
可若是前面加一個不守承諾,那可就是大事!
果不其然,只是眨眼之間,一個女子便從遠處走來。
她身著短褐,腳踩草鞋,短短幾步之間,卻已經(jīng)走到了近前,目光看向了在場的二人。
她的容貌并不威嚴,甚至過分艷麗了些,哪怕穿著布衣短褐,也絲毫沒有掩蓋住那足以讓人神魂顛倒的容貌,反倒是平添了一份別樣的誘惑。
“又怎么了?”
她輕聲開口,聲音清脆而嫻靜,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盤一樣悅耳。
看到了救星,顧擔毫不猶豫的飛撲過去,藏在了她身后,怒瞪著三師兄:“三師兄答應我打過那只雞就帶我出去,現(xiàn)在他卻不認賬!”
“我什么時候答應過?五師妹你不要聽他狡辯,讓我揍他一頓他就老實了!”三師兄橫眉怒目。
“三師兄,你的確是答應過的?!蔽鍘熃憧戳巳龓熜忠谎?,說道。
“嗯?我怎么不知道?”三師兄皺眉沉思,怎么都想不起來有這件事。
“這件事情稍后再說?!?p> 五師姐又伸出手,將藏在身后的顧擔給揪了出來,目光平靜的看著他。
“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什么?”
顧擔的小臉頓時皺在了一起,他就知道,喊出來五師姐,跟同歸于盡也沒差了。
“記...記得?!?p> 把持著身上好似破布條似得衣物,顧擔不敢反抗。
“脫褲子吧?!?p> 五師姐手掌輕輕一揮,一根碧玉一般的竹子便出現(xiàn)在了手中。
看清楚棍子的模樣,霎時間顧擔面色大變。
那是只有在他犯下大錯的時候,才會動用的刑罰??!
剛剛還一副愿打愿挨模樣的顧擔瞬間挺起腰桿,理不直氣也壯的說道:“我聽聞,君子不器!意思是說,君子不應該使用器物。我又聽聞,男女授受不親,意思是說無論是男打女,還是女打男,都是不能夠接受的!”
五師姐微微側目,好活兒,欠打!
“既然你這么喜歡這些‘道理’。那我就再教你一句。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意思是說,君子下手不重是沒有威嚴的,只有不斷鞭策才能避免故步自封。”
話音剛落,手中青竹便已劃過一道曼妙的弧線。
道得宗內(nèi),鬼哭狼嚎之聲響徹云天。
三師兄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兩個旁若無人,自顧自交流的家伙,不由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哪里出了一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