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血色薔薇
“你…你想對我做什么!我…我只是個貧窮又不幸的女人!我什么都沒有!”
凱西驚駭欲絕的開口,連連退了好幾步,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半邊身子都淋在了雨中。
“冷靜,小姐,我沒有惡意?!?p> 那神父豎起手掌擺了擺,又指了指凱西:“不用害怕,你完全可以往前走走。不用擔(dān)心…”
他一邊說著,一邊退了幾步,整個人退出了房檐下,站在了雨中。
凱西這才反應(yīng)過來,冰冷的雨水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看著似乎人畜無害的神父,凱西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回到了房檐下。
那神父微微鞠了一躬,笑道:
“我沒有惡意,小姐。這一切都是偉大的真神的旨意,是祂將你的事情講予我的?!?p> 他抬頭,盯著凱西的眼睛。那雙綠色的眸子似乎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你是吾神所看中的人,而我,是接引你回家的人。這個世界是污濁的,唯有在物神的懷抱中,你才能認(rèn)清自己,得到救贖!”
他高舉雙手,身上的袍子無風(fēng)自動。緩緩的鼓蕩著。
“迷途的羔羊啊,跟我回家吧…吾神在等待著你!”
……
萊昂挑了挑眉毛。
神父?這人是誰?正神之外的某種邪教?
他奧黛拉的死有關(guān)系嗎?
老摩根卻是面色漸漸嚴(yán)肅,他站直了身體,他雙眼隱晦的閃過一絲光芒!
只見他依舊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凱西,目光里有的只是鄭重和驚疑。他的一只手,甚至都已經(jīng)不自覺的摸到了腰間的槍套上!
凱西沒有說話,她皺著眉頭似乎還在認(rèn)真回憶著。良久才繼續(xù)開口:
…
“你的神看中了我?等待著我?”
凱西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忍不住有些自嘲的呵了一聲。
這些年養(yǎng)成的尖酸刻薄的性子,雖然在法斯汀消磨了一些,卻還是根深蒂固的保持著一部分。
“你沒開玩笑吧?‘神父’先生?”她皺著眉頭,眼神閃爍著。
“我聽說過一些被眾神選中的故事,但她們…都是純潔的——至少得是處女——還要是無比虔誠的信徒。你覺得我哪一點能夠得上?
“我不信神也不拜神,哪一位神能看得上我?”
神父聞言放下了手,
“虔誠,是可以培養(yǎng)的。至于純潔,呵,那只不過是那些所謂正神治下的無理要求罷了!”
神父緊緊盯著凱西的雙眼,他又舉起一只手,五指分開呈現(xiàn)一種托天的姿態(tài):
“你看看這世間吧!
“繁華的外表下,是怎樣一副可怖的模樣!
“黑暗和恐懼壓迫著每一位底層居民。
“他們每天拼盡全力,掙扎求生!才換來勉強(qiáng)果腹的食物!
“他們?yōu)榱俗约?!為了家人!為了生存下去!任何低賤、下作的職業(yè)他們都愿意去做!所需要的僅僅是低廉的薪水!
“能夠讓自己,讓家人勉強(qiáng)活下去的那一點微薄的薪水!
神父雙手高舉,仿佛在擁抱天空中陰沉的黑暗。
此時,一道閃電正凄厲的從他背后劃破天空,劇烈的強(qiáng)光讓神父整個人都隱藏在了黑影里。
那一瞬間,凱西似乎看到了一個偉岸的模糊身影,伴著轟隆隆的雷聲浮現(xiàn),正站在他的身后!
“他們不惜出賣自己的靈魂,出賣自己的肉體!
“試問如果不這樣做,他們該怎么才能活下來!試問在這樣的社會,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所做的,難道有錯嗎?不是僅僅只為了活下去而已嗎!為什么那些所謂的眾神會拒絕接納這些人成為選中者呢?
眾神不是應(yīng)該憐佑世人嗎?
凱西只覺得腦袋里轟隆一聲巨響,漸漸睜大了眼睛。
“…是啊…
“我只是為了活著。為了媽媽…為了弟弟…為了我自己…
“我出賣了自己的身體,可是,如果不這樣做,我們?nèi)齻€人都可能會死!
“我有什么錯…為什么眾神治下的教會都把我們定義為墮落之人…”
“那些教會的人,嘴里所謂的神愛世人,眾生平等…他們的神卻從來不會回應(yīng)信徒的祈禱。只有善良、虔誠、純潔的人才能得到神靈的垂青!
“憑什么!”她忍不住激動的喝道!
“是?。{什么呢,凱西小姐?!?p> 神父瞪著那雙深綠色的眸子,似乎綻放出耀眼的綠芒!
“這樣的社會下,誰能百分百的保證自己純潔?白紙一樣的人,該怎么在殘酷血腥的底層生存下去!”
神父似乎有些激動,他重重?fù)]下舉在空中的手掌,那用力之大在空中甩出一道水跡,“啪”的一聲脆響!似乎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教會眾人的臉上!
凱西面色隱隱有些激動,她感覺自己找到了知音!這個神父,他所說的一切,都是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寫照!
她不由得神色惶恐,對他所說的那位神靈憧憬起來!
她看著那神父,不禁用顫抖的聲音,一字一句的開口問道:
“您…您說的那位…這位神靈!他…祂…祂尊名為何!”
…
“祂尊名為何…”
凱西雙目失神,面無表情的喃喃著。
萊昂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凱西的反應(yīng)不太對!
就在萊昂正準(zhǔn)備出聲打斷她的回憶時,身旁的老摩根卻是突然神色一怔。
他愕然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見那風(fēng)衣下正不停的起伏鼓動,似乎有什么活物正在里面不停的掙扎扭動著想要沖出來。
“這、這是??!”老摩根結(jié)巴道。
萊昂也被他突如其來的話語吸引了注意力。他扭過頭去,卻正巧看到老摩根從風(fēng)衣內(nèi)兜里掏出了他的懷表。
而那表殼上,密密麻麻的腐殖殼正瘋狂的增生蠕動著,如同洶涌的浪潮一般波動!
“這、這是?!”萊昂見狀也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老摩根面色難看,他緩緩地抬頭,不敢置信的盯著那一言不發(fā)、面色呆滯起來的凱西,
“自動示警…”老摩根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幾個字。
萊昂一臉懵逼的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凱西,卻猛地發(fā)現(xiàn),凱西的整張臉突然扭曲了起來!
一種激動、獰笑、渾身顫抖卻眼帶憧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又失去理智了?
萊昂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凱西從面無表情瞬間變的詭異無比!
下一刻,只見她滯澀的抬起雙手,在胸前合十抱拳,一種低沉、詭異、卻充滿磁性的顫音從她口中傳出!
……
神父在凱西年前雙手合十抱拳,一種低沉、充滿磁性的嗓音從他口中傳出:
“祂是世界初開時第一縷黑暗…”
…
“您是世界初開時第一縷黑暗!”
…
“祂是一切神靈力量的起源…”
…
“您是一切神靈力量的起源!”
這聲音詭異而又邪惡!萊昂似乎聽到了一道低沉的男聲正與她一起和聲頌唱!
…
“祂來自無垠的深空,游離于世界之外…”
…
“您來自無垠的深空,游離于世界之外!”
老摩根臉色巨變,他立刻上前一步,右手已經(jīng)松開懷表,拔槍出套!左手手掌同時抬起,向著左輪上撫去!
萊昂太熟悉老摩根了!看到他胳膊一動就知道他想干什么,腦袋里頓時警鈴大作。
“住手?。 ?p> 來不及細(xì)想,萊昂下意識大吼了一聲就朝著老摩根撲了過去,想要攔住對方的動作。
整個房間內(nèi)的時間仿佛突然慢了下來。
凱西高吭的聲音變得低沉遲緩、老摩根的動作變得晦澀遲鈍!
“神……圣……偉……大……的……原……初……之……神……”
凱西咧著大嘴!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嗓子里往外擠!
老摩根臉色猙獰,已經(jīng)撫上了槍體的左手順勢撫動,食指推動著擊錘緩緩打開!在極限延長的咔嚓聲中上了膛!
幾乎是在上膛的瞬間,老摩根就開始扣動扳機(jī)!槍口也正好對準(zhǔn)了凱西的頭顱!
而此時!萊昂的手,距離老摩根還有兩三寸遠(yuǎn)!
“注……視……”
凱西的聲音仍未停止!緩慢而又堅決往外蹦著字!
老摩根有意識的避讓萊昂的手。他的身體向著右側(cè)踏出一步,槍口卻依舊死死的鎖定凱西的腦袋!
“砰——”
“不——”
萊昂雙眼逐漸瞪大,嘴巴以一種可笑的動作緩慢張開!眼睜睜看著那槍口迸發(fā)出耀眼的火光,一枚子彈劃破緊密的空氣,帶著肉眼可見的渦流,從槍管中飛了出去!
凱西被槍火照亮的表情依舊扭曲,甚至涎水飛濺,懸浮在空中閃爍著晶瑩。
萊昂被耀眼的火光刺激,忍不住閉上了眼。
這一刻,時間仿佛又恢復(fù)了正常。
那枚正在龜速前進(jìn)的子彈,頓時消失在了原地!
緊接著,它分開皮肉!撞碎骨頭!狠狠的翻滾著攪進(jìn)了凱西的腦袋!
只聽“啪嚓!”一聲,凱西的后腦炸開一個大洞,她腦后雪白的墻面上頓時綻開了一朵猙獰的血色薔薇!
萊昂重重摔倒在地。撲了個空。
他雙眼被火光刺激,看什么都是一片紅影,忍不住緊閉眼睛,淚水直淌!硝煙和血腥的氣息一齊充斥在他的鼻子里,讓他有些頭暈?zāi)垦!?p> 頭腦中一片空白,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繚繞在萊昂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