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寧五年一月十二日夜。
長寧城的月亮還是像往日那么皎潔明亮,因為政府實行宵禁制度,所以大街小巷都空蕩蕩的,整個京城顯得靜悄悄的。
月光點點撒在了離雄偉的皇宮不遠的一座府邸里。府門口的匾額上寫著渾厚圓潤的三個字:秦王府。
這是當今圣上的親弟弟秦王李墨的府邸。
府中現(xiàn)在還亮著燭光。
屋子里,秦王妃梅氏正倚靠在塌邊:夫君大清早就被圣上喚進宮去了,到現(xiàn)在還未歸,似乎是有什么要緊的事。總之她看夫君出府前的臉色不太好,這使她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安。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您要的孩子奴婢給您帶回來了。”奴婢小翠歡天喜地地跑進了屋里。
哦,是前幾天派出去替自己辦事的小翠回來了。這么想著,梅氏對小翠笑道:“這些天,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奴婢不辛苦。”小翠擦了一把汗,連忙接話道,“娘娘,奴婢這就把孩子給您帶進來吧。”
梅氏擺擺手,嘴角勾出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期盼:畢竟,她與夫君成婚幾十載,卻沒為其誕下一個子嗣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盡管全府上下都知道她與夫君伉儷情深,但這非但沒讓她放寬心反而讓她對夫君的愧疚更深了。所以,收養(yǎng)孩子這件事情也是她與夫君商量了許久才決定的。
梅氏又回想起了前些時日與夫君的對話:
“夫君,妾身想……想……”面對著夫君,梅氏欲言又止。
“瑜兒,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盡管跟本王說。”秦王李墨看出妻子定是有什么與自己商量的,走過來挽住了妻子的手。
“我們收養(yǎng)一個孩子可好?”梅氏一咬牙,就把自己憋在心里許久的想法說了出來。
李墨先是愣了一下,這的確讓他有些為難:收養(yǎng)的孩子到底不是自己與愛妻親生的,感情上就差了許多,而且……他有諸多顧慮。
梅氏的目光暗淡了下來,她看出了夫君的猶豫,她不愿意讓他難做,既然他不樂意,那此事就罷了。
就在這時,李墨把愛妻摟在了懷里,深情款款地望了梅氏一眼,他看見了妻子的失落,他不再猶豫:“本王答應你。”
他深知梅氏這些年在府中的立足艱難:連皇上賜給他的幾個小妾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而她這個秦王妃卻仍然未有子嗣,難免遭人閑話。
梅氏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夫君。陽光撒在她身上,照的她全身暖融融的。
“沒有什么比你的要求更重要?!崩钅壑袧M懷柔情的對妻子說出了自己答應的理由。
“本王要和瑜兒收養(yǎng)一個小公主,本王定把這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你們母女面前,好不好?”李墨就這么緊緊地抱住妻子,輕聲說道。
而此時的梅氏感動的一句話都說不出,就這么倚靠在丈夫懷里不住地點頭。
……思緒源源不斷在梅氏心中縈繞。
“來,孩子,跟我進來?!毙〈涞穆曇粢呀?jīng)近在咫尺。
梅氏蒙的回過神來,屏住了呼吸。
這一刻,梅氏心怦怦的跳得厲害,像是有小鹿在亂撞一般。
“這里真漂亮?!币粋€清脆悅耳的女童聲傳來,像銀鈴般動聽。
梅氏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柔情。
隨后,一個大約十來歲的小姑娘就被領(lǐng)了上來:
她的臉有些臟,似乎在這之前被煙熏過,但是還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來,她的面非常細膩。她的頭發(fā)有些蓬亂,但發(fā)色與眾不同:黑色中帶點棕色,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充滿了生機。
小女孩打量了一圈:旁的人都穿著樸素,唯有坐在床榻邊的女人雖穿的很隨意,但是自帶貴氣,想必就是秦王妃了。
于是她絲毫不膽怯的對端坐在一旁的梅氏說,“小女楚香寒見過王妃娘娘?!?p> 她的小手端端正正地擺好,小臉收起剛才流露出的興奮神情,一時間顯得非常嚴肅,作了一個標準的揖。
梅氏見到楚香寒這派頭,頓時眼前一亮:這孩子倒是不怕生,禮數(shù)也算周全,看上去是個行事穩(wěn)重的。
“嗯,這孩子是個不錯的?!泵肥险玖似饋?,親自扶起來小小的楚香寒,“楚香寒,我問你,你可愿意跟隨在我身邊,認我做母親?”
楚香寒也不怯場,真就這么站著深思熟慮了起來。約摸考慮了半炷香的時間,她才抬起頭看了看眼前靜靜等待自己回答的梅氏。
她知道,如果不是這個秦王妃娘娘,自己現(xiàn)在還不知在京城那個小角落瑟瑟發(fā)抖呢。
楚香寒抿了抿嘴,然后大大方方的開口說:“回王妃娘娘的話,香寒愿意跟著王妃娘娘多學習學習這府中的人情世故和處事的能力,也愿意時刻伴隨娘娘左右?!?p> 梅氏從楚香寒不卑不亢的話中聽出:她機敏的回避了“是否要認自己做母親”的問題。但是她沒有追究。畢竟,對一個只不過十來歲的小孩子來說,認一個自己才剛剛認識的女人做娘親的確是難為她了。
梅氏本就不是一個拘泥的人,何況面對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可不是歡喜的不行。
“嗯,很好,我很喜歡你。從今日起,我就會把你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呵護疼愛,把我畢生所知,畢生所學全都教于你?!泵肥虾么跻彩浅錾砻T的大家閨秀,什么琴棋書畫自是樣樣精通,教一個小孩子自是不在話下。
“我知道你很聰明,不過,不要拿你的小聰明去給我到外面惹是生非。這里是秦王府,進出的都是大人物,出了事,我可護不住你。這一點,你懂嗎?”
梅氏認為適當?shù)木娉愫幌聸]有什么不好的。畢竟能和秦王有交際的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秦王府也的確是個龍?zhí)痘⒀?,進了這里,就意味著會被不由自主地卷入政治權(quán)利的漩渦。
“娘娘。香寒明白?!背愫嵵氐攸c了點頭。說完,楚香寒走到了屋中一側(cè)的書案前,把堆在桌上雜亂無章的書卷有條不紊的歸類放好。
梅氏在一旁,也沒有阻止她,就這么看著她從容不迫地把書卷放的整整齊齊。
“你可念過書啊?”
“也沒念過什么書,只是些許認得幾個字罷了。香寒沒有兄弟姐妹,爹娘還在世時自也是愿意花些時間教導我的,旁的,香寒怎能與王妃娘娘想比?!背愫f著說著,眼睛越發(fā)的流光溢彩,“我娘她還時常教我刺繡和書法……”說起娘親,楚香寒的眼眶漸漸濕潤了。
梅氏不想讓楚香寒再想下去:她看得出來,楚香寒在講這些的時候,表情雖然強裝鎮(zhèn)定,但是聲音在不住地發(fā)抖。顯然,回憶起過去使她非常痛苦。于是,梅氏追問了一句:“你還會書法和刺繡?”
“嗯?!背愫芽煲獖Z眶而出的眼淚憋了回去,定了定神說,“娘親其實自己的手藝也算不上精通,而我當時也只不過是跟著她瞎繡瞎寫罷了,都快記不清了。不過,娘娘一定比娘親心靈手巧多了,您是香寒見過最有才情最賢惠溫柔的女子?!?p> 楚香寒巧妙的恭維了梅氏一把,這讓梅氏本身有些焦躁的心情變得格外開朗。
梅氏看著聰慧活潑的楚香寒笑著說道:“香寒,你真還是個孩子嗎,尋常人家二十出頭的姑娘估計都沒有你這等聰慧吧?!泵肥弦残⌒〉馁澷p了楚香寒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