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過了十來天,臨近集市,途徑復(fù)活鎮(zhèn)的各族朝圣者、旅人、行商等也將多起來。這是復(fù)活鎮(zhèn)的通識。
晨伊和黑德薇希立在窗邊,前者理著衣襟,瞧見一個趕狗的異鄉(xiāng)人途經(jīng)家門。
皮帶束起的緊身對襟長衣,高而滑稽的衣領(lǐng),大紅色的連肩垂纓風(fēng)帽,黃而黝黑的膚色,一看便能認(rèn)出是南邊群島來的山卜人,暗藍(lán)的臉頰,是長時間涂抹油彩的痕跡。
他腰帶間別有笛子;裝毛線球的口袋,幾根毛線外露;兩皮鼓掛在腰間;足邊寬鼓卻緊口的尖角靴;背著老舊的魯特琴;明明顯顯的吟游藝人。
這大概是這段時間最早的一位異鄉(xiāng)人。晨伊心想。
吟游藝人別過頭,注意到窗邊的二人,嘴角勾起六十度,分毫不差,露出麻利殷勤的笑臉,帶著藝人獨有的僵硬。
黑德薇希被這詭異的笑驚到,退開一邊。
吟游藝人嘴勾著,頭沒回過去,腳步未停,直至消失在巷子里。
這時,黑德薇希再看向窗外,吟游藝人已經(jīng)走了。
“太奇怪了?!焙诘罗毕9緡佉痪洹?p> 看他的方向,是在往異教徒的聚居地走。
晨伊蹙了蹙眉。
“可能只是個神經(jīng)質(zhì)點的藝人,他們都這樣。”晨伊如此道。
理好身上的外套,盡量穿出體面來,天氣冷,晨伊扣上披肩。披肩家里有三塊,一塊羊毛的、一塊布的,邊上繡了點絲綢、一塊麋鹿皮做的,也是披肩里最值錢。
同黑德薇希告別,晨伊出門了。
途徑復(fù)活鎮(zhèn)的空蕩蕩木枷,放秸稈的推車擱在臺下,昨晚下了雨,車痕、馬蹄、鞋印遍布的泥塵路,凹凸不平,發(fā)臭的雨水積在隨處可見的泥坑里。
現(xiàn)在是下午,晨伊要去監(jiān)獄坐獄長室,順便整理文書。
轉(zhuǎn)過一家長屋的拐角,三米高的鴿子籠下有婦女喂雞,柵欄不高,只跟六歲孩子齊高。
很巧,晨伊的目光遠(yuǎn)遠(yuǎn)撞見那個吟游藝人。
后者攔住一個衛(wèi)兵,拿蹩腳的亞溫語問東問西。
不一會,他往鎮(zhèn)的西邊去了,那是異教徒富人的聚居區(qū)。
晨伊看著他遠(yuǎn)去。
走到監(jiān)獄門口,晨伊看見包著藍(lán)綠頭巾的熟悉身影。
艾米奶奶佝僂著背,看見晨伊,連忙迎了上去。
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包裹,好好推到晨伊手上。
“給你,孩子?!?p> “怎么了,艾米奶奶?!背恳两舆^包裹,疑惑地看著。
“孩子,這里頭有干餡餅和一個木圣像。”艾米奶奶垂下眼睛,她緩緩道:“干餡餅?zāi)阃砩铣裕棠滔胝埬惆涯臼ハ襁€給克里斯托弗神父?!?p> “克里斯托弗神父?”晨伊沒有推辭,畢竟艾米奶奶一直對自己家多有幫助。
“是的,那可是個會行神跡的好神父,我丈夫——愿他安息,他之前漂泊到圣地,差點餓死,是克里斯托弗神父救濟(jì)了他,并送了他一個木圣像。他離世前,叮囑過我把木圣像還回去,可是一直沒有去圣地的機(jī)會,加上那時我拖著兩個孩子...
小晨伊,我本來想進(jìn)去探視,但異教徒不允許我進(jìn)去。
我托你把木圣像還給他,順便代我問候他平安?!卑啄棠绦跣踹哆兜卣f了一大堆。
“好吧,我知道了,艾米奶奶?!?p> 晨伊抱著包裹進(jìn)監(jiān)獄。
推開獄長室的們,希森迎了上來,看起來等候了多時。
“文書先生,今天晚上有人要來探視?!?p> “探視?”晨伊面露疑惑,想到艾米奶奶剛才的話,“不是不許探視嗎?”
希森解釋道:“是的,押人過來的隊長說不許探視,但...探視的是伊莎主祭和一位領(lǐng)讀,他們派人送來隊長的信?!?p> “原來如此...他們過來探視做什么?”晨伊問道。
“這我并不知情,只是跟你說一句?!毕I瓟倲偸值?,“所以我們今晚巡視得早一些,早些清點人數(shù)。”
................
復(fù)活鎮(zhèn)的異教徒聚居區(qū)。
即將入夜,一座三層高待小園子的石造宅邸的門前。
門框下的小女孩,絲絹腰帶,繡圖案的外套扣得整齊,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乖順的小黑狗。
吟游藝人趕著腳邊的小狗,小女孩身邊站著個真教奴仆,長套衫的衣質(zhì)比一般平民來得好,他是這座宅邸的管事。
“歐德是吧,我家主人請你進(jìn)去表演,三銅迪爾,不算賞錢。”管事說道。
臨近集市,鎮(zhèn)上途徑復(fù)活鎮(zhèn)的吟游藝人也會多起來,而自己主人又恰好愛看異鄉(xiāng)人的戲法、聽些廣為流傳的史詩。
不巧,管事置辦今晚的食材時,碰到這名叫歐德的藝人,于是叫來宅邸。
“真可愛的女孩。”歐德朝女孩勾起六十度笑。
女孩往后縮了縮,可是舍不得小黑狗。
“放尊敬點,她是我主人的女兒?!惫苁绿嵝训?。
小黑狗挪動四肢爬到女孩腳邊,幼細(xì)的舌頭舔舐她的皮鞋,女孩蹲下身,嬌笑著摸小黑狗的頭,后者頗有靈性地拿舌頭掃了掃她的掌心。
歐德吹了吹狗哨,小黑狗快步跑到他腳邊。
幾人走進(jìn)宅邸。
溫暖的客廳壁爐,頭戴軟帽的貴婦與富態(tài)十足的中年亞溫人盤坐在軟墊上,一個小男孩坐在他倆間,好奇地掃視門外走進(jìn)來的吟游藝人。
小女孩幾步撲到母親懷里,歐德朝他們行了個禮。
“尊貴的先生、夫人,我是歐德。愿吾王之王庇護(hù)你們?!?p> “你好歐德,愿你也得庇護(hù)。”中年亞溫人直了直臃腫的身體,“我是阿卜杜勒·法拉德。”
接著阿卜杜勒一一介紹了遍家人的名字,包括管事的,后者不禁稍稍挺起胸膛。
歐德一一行禮。
“先生,你要表演什么?”
小男孩好奇問道,他看著歐德打開自己腰帶里布袋,從中拿出油彩涂抹臉頰,毛線球放在地上。
“別沒禮貌,法迪。”貴婦人把小男孩拉到身邊,朝歐德歉意一笑。
抹了半張臉的慘白底色,鉛味濃重,歐德嘴巴上涂上紅汞,微裂的眼角勾出鐵膽墨汁。
“沒事的,尊貴的夫人,”歐德勾起僵硬的笑容,將毛線球塞到手上,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狗的腦袋。
“我要砍腦袋,砍這只小狗的腦袋,再好好縫上去,這是我最得意的表演!”
看著乖順小黑狗,小女孩被嚇得驚呼...
“我先給您表演這個戲法如何?”
那只黑狗站起身,裂開狗嘴勾出笑臉。
藍(lán)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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