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楊云海這種老實人,最怕遇到耍橫的,可現(xiàn)在他不同了,甚至摸過了槍,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你說下車就下車啊,信不信我......”楊云海遲疑一聲,這輩子沒說過這么狠毒的話“我現(xiàn)在就踩下油門撞死你!”
夏花一懵,這家伙竟然懂得反抗了?
“哈哈哈哈”崔鐵柱仰著頭大笑三聲,右手順勢往褲兜摸索,笑聲戛然止住的時刻,一把黑亮的手槍隔著前車玻璃抵在楊云海腦門上。
“一個打螺絲的窩囊廢,學(xué)什么英雄本色啊,你當(dāng)你是小馬哥啊,要不要給你個墨鏡???”崔鐵柱探下頭,兇狠地直視楊云海眼睛,“識相就趕緊下車,別耽誤我辦事兒?!?p> 夏花見狀不好,大步上前,揮手就是向崔鐵柱一拳,可這崔鐵柱張無忌的外號可不是白叫的,身子未動,甚至連那目光都未曾看她一眼,左手擋住攻勢的同時,順勢一把拽住夏花手臂,“你個臭婊子,別參和?!保κ志蛯⑾幕ɑ蔚乖诘?,緊接著狠踢一腳在夏花的小腹處。
只見夏花表情疼痛的猙獰起來,躺在地上抽搐。
這手法,這力道,看樣子朱老板是真請了個混社會的來,楊云海驚恐之余,唯唯諾諾的松開方向盤,打開車門,舉著手走到倒地的夏花身旁,試探性的彎下身子扶夏花起來。
小聲說道:“你沒事兒吧?”
而那把烏亮的手槍也跟著他的行動軌跡挪到了兩個人之間。
“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還做事不敢當(dāng)了?呵,怪不得打一輩子螺絲?!贝掼F柱朝他比了中指。
“喂,夏花,我沒想到你也在這里,念在過往的交情上,我也不打算拿你怎么樣,不過朱老板我更得罪不起,要怪就怪你自己沒眼力見,又榜上一個廢男人吧。”
此刻楊云海和夏花還不知道要發(fā)生什么,只是看崔鐵柱在哪自言自語的同時,從摩托車裝備的布袋里抽出一卷警黃色膠帶。
楊云海瞳孔都放大了,他看過不少犯罪電影,心想“遭了!他不會想把我們封嘴殺人滅口吧!”
“大兄弟!有話好說!后備箱里的東西都在呢,一分也沒給朱老板動!”
夏花一聽這話,轉(zhuǎn)頭看向楊云海,果不其然,他的表情已經(jīng)寫著,求你放過我吧。
“剛對你有點好感,楊云海,你怎么就一點出息都沒有!還沒朝你開槍呢,你他媽的怎么跟個漢奸一樣沒點尊嚴(yán)?”夏花生氣,她想不明白怎么就有人會這么慫包,關(guān)鍵這個人還牽扯到了自己,搞得好像她也是慫包一樣。
憤怒涌上血氣,讓她再一次疼的彎腰打顫,楊云海趕緊攙扶住她。
崔鐵柱也樂了,手槍收回褲兜里,拉長膠帶,正準(zhǔn)備先纏住楊云海呢,忽然腦子里閃過一道靈光。
“你拿著膠帶,把她纏起來,你就可以走了?!贝掼F柱為他這個點子頗為得意,夏花肯定會反抗,倒不如讓他倆內(nèi)斗。
他把膠帶丟到楊云海面前,又再次掏出手槍,“喂,反正有朱老板給我撐腰,這又是荒郊野嶺的,只要我把貨帶回去,殺一個殺兩個無所謂,懂嗎?”
“你也不想老婆孩子出事兒不是嗎?你把他綁了,回家?guī)侠掀藕⒆?,大不了換個地方打螺絲唄?!?p> 楊云海顫顫巍巍拿起膠帶,從頭到尾,終于對上一眼夏花的眼神。
此刻的夏花有著堅毅不屈的眼神,她朝著崔鐵柱嗤笑一聲,又轉(zhuǎn)回頭對視楊云海,只是嘴唇微微翁動,問道:“你以為他敢開槍嗎?”
楊云海不說話,他不知道,但更多的是他不知該怎么面對夏花,或者是面對自己卑微脆弱又毫無主見的內(nèi)心。
“那你就把我綁起來吧,反正他也不會拿我怎么樣。”夏花忍住小腹傳來的疼痛,伸出雙手,示意他纏起來。
“夏花,我......”楊云海吐出三個字,接著是一段沉默。
“別磨磨唧唧的,讓你纏你就纏?!?p> 崔鐵柱冷哼一聲:“喂,趕緊的,別墨跡了,纏完了就放你走,我又不是會崩掉她。”說罷,他撇著八字步走到夏花面前,饒有趣味的笑道:“我說夏花,好歹做過男女朋友,我不會拿你怎么樣的,我只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兒,咱們都是社會的邊角料,你也不用這個眼神看著我?!?p> “得了吧,鐵柱,別現(xiàn)在裝什么大好人,你什么德行我還不知道?”夏花鄙夷地瞅了他一眼。
“我們說我們的,你趕緊纏你的,愣著干嘛!”崔鐵柱突然朝著楊云海吼道。
那把手槍跟著崔鐵柱的肺呼吸一哆嗦,嚇得楊云海趕緊扯開膠帶,開始一圈一圈的將夏花的兩個手腕綁在一起。
“我什么德行?”崔鐵柱也哼哧一笑,兩人是互相看不起對方。
“咱倆認(rèn)識了多久了?夏花,當(dāng)年你被那群酒吧站街的妓女踩在垃圾桶傍邊,是誰幫你出氣的?你那老鴇把你丟在街邊,是誰給你地方住的?這個時候你說我什么德行?呵呵,你看看你什么德行?”
夏花抬頭看天,從方才她就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的烏云越來越濃了,涼風(fēng)刺面而過,荒郊野嶺更能看到遼闊的萬物,不一會兒,那大片的雨水,大片的狂風(fēng)就將席卷而來。
“你怎么不說話了?”崔鐵柱也沒有逼她,自言自語,像是聚積已久的淤泥終于等到了滂沱大雨沖刷,宣泄而出,但夏花并沒有聽進(jìn)去。
等到楊云海纏的差不多了,荒野響起迎風(fēng)號角。
崔鐵柱滔滔不絕的審問也結(jié)束了,他沉默片刻后,問出最后一句:“你真就對我一點感情沒有嗎?”
這老套的問題,是不是每個男人都會自作多情的詢問人生中遇到的女人,夏花笑了。
“鐵柱,你剛才說那一堆話我沒聽多少,不過有句話你說的沒錯,咱們都是社會的邊角料,多可悲啊?呵呵,你跟我講什么感情?”夏花說到這里面容凝聚幾分無奈,“從一開始,咱們就是蛤蟆找蛤蟆,出來混的,都是玩玩而已,你不也是這么想的嗎?”
“我可不是”鐵柱打斷道。
“那你還想和我結(jié)婚?”夏花反問道。
這次換崔鐵柱不說話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扯上什么深情大義啊,咱們就是混混,你所謂放不下的是感情嗎?”夏花輕笑一聲,“你放不下的是你那該死的男人面子”
“他媽的,妓女也是人!”夏花突然嗔怒,吼道:“不是你和姓李的用來占有找面子的東西。!
三個人都沉默了,只有那風(fēng)雨欲來的風(fēng)聲在裹挾著他們流逝時間。
“你停下干嘛,纏完手纏腰!”鐵柱打破沉默,隨后轉(zhuǎn)身面對濃稠烏云,不再和她說話。
楊云海一邊纏,一邊小聲的在夏花身后嘀咕,“夏花,對不起了。”
夏花扭頭說道:“就在這里結(jié)束吧,反正我也是累贅,你本來就不用帶上我?!?p> 其實夏花說的沒錯,楊云海從開始纏膠帶,就給自己做了無數(shù)次心里建設(shè),這件事,他沒有錯,從始至終,她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他的行程中,如果沒有她,他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走過下一個城市了。
可是,一種背叛,無能,懦弱的罪惡感卻無論如何都化解不掉,而這一切的源頭就在他正在纏繞的膠帶上,他纏繞的不是綁在夏花身上的膠帶,而是自己這三十多年里無法掌控的人生。
“祝你一路順風(fēng),早日到達(dá)祁連山。”
“謝謝”楊云海不知該回應(yīng)什么,纏繞一圈膠帶之后,說道:“祝你早日找到泰戈爾?!?p> 兩人都笑了。
“泰戈爾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你想讓我早日升天?。俊毕幕ㄠ坂鸵恍?。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睏钤坪]p笑一聲,說道:“我是說我們都一樣,都是沒有辦法實現(xiàn)的愿望?!?p> “怎么?祁連山也跟著上天堂了?真就成了天山了?!?p> 楊云海搖搖頭,不再細(xì)說,他不想再透露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綁好了沒有?”崔鐵柱轉(zhuǎn)身,看了一下被膠帶纏繞了一圈又一圈的夏花,不耐煩的說道:“行了行了,就這樣吧,天都快下雨了?!?p> 楊云海停下,不知如何是好,便說道:“那?你還想怎么樣?”
崔鐵柱走到他倆身前,二話沒說,拿著槍托猛地往楊云海頭上一砸。
楊云海只覺一震疼痛加眩暈,天昏地暗,馬上就要暈過去了,卻被一把拽去。
所謂術(shù)業(yè)有專攻,黑社會的事兒還是得是混混來干,崔鐵柱麻溜的將兩個人綁在一起,虎牙撕開膠帶,三兩下就將他倆背靠背捆綁在一起。
“好了,謝謝你幫我把這個婊子綁起來,這就是給你的報答?!贝掼F柱得意的拍拍手,拿起手槍,瞄準(zhǔn)楊云海的腦袋。
楊云海此時還在半迷糊狀態(tài),但還是有意識的,眼前零星看到晃動的槍口和狡詐的面孔,這個男人此刻嘴里叼上一根煙,戲謔的打量自己。
“崔鐵柱!你他媽的還是個男人嗎!”夏花眼看子彈上膛,焦急地怒吼。
“和他說再見吧,臭婊子”崔鐵柱閉上一直眼睛,刻意瞄準(zhǔn)楊云海的腦袋。
就在千鈞一發(fā)時刻,夏花突然迸發(fā)出巨大的腰力,猛地一個側(cè)身將身位挪到楊云海的位置。
而楊云海此刻頭暈?zāi)垦#桓械揭徽痼@恐。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