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孫虎離開省府大院,換上便衣,直接從北都機(jī)場趕赴海都,一下飛機(jī),就背著個背包來到白河灣。
這白河灣位于海都市東北方向,是海都市的母親河,奔涌的河水從第二階梯山區(qū)蜿蜒而下,向東與其他河流匯合入海。
沿海都機(jī)場往東北方向而去幾十里地,有一道閘橋,閘前攔起了一道水壩,可巧的是水壩西側(cè)數(shù)百米早已結(jié)上厚厚的冰,再往西,卻是碧波蕩漾。這一灣碧水正好位于橋下。
孫虎下了車,從橋上探頭一看,只見那白河灣南岸的一片蘆葦?shù)厣?,用警戒線拉起了一個大圈,幾名輔警正在拍照。一旁還圍了好些當(dāng)?shù)厝?,在那里指指點(diǎn)點(diǎn)。
一名年輕輔警站起身,說道。“劉哥,咱們弄完了,撤吧?!?p> 一名中年輔警也站起身,扭了扭脖子,說道?!俺?,咱們撤?!比缓笾逼鹕?,揮了揮手,對圍觀的眾人說道。
“散了,散了,都散了,別看了?!?p> 說完,幾名輔警撤掉警戒線,拿著工具上了一輛警車,絕塵而去。
圍觀的眾人意猶未盡,仍在那議論紛紛。孫虎悄悄地走近河岸蘆葦?shù)兀阍谌巳褐虚g認(rèn)真傾聽。
“嗨,你說這老韓頭,倒不倒霉吧?”
“是啊,不就借了條船給人家么?怎么就讓人抓進(jìn)去了?”
“對,他也是寸,那人一大早過來,非要去給他家里人燒什么頭七。這下可好,連命都搭上去了?!?p> “哪是???這人昨天下午過來了,看見老韓在打漁,說要借船明天一早用。”
“哎,人走背字,喝口涼水都塞牙縫!”
孫虎從口袋中拿出一包“中華”,從中掏出一支煙,遞給身旁一名老農(nóng)模樣的人,打亮火機(jī)替老農(nóng)點(diǎn)上,笑道。
“咦,大哥,這里死人啦?人呢?”
那老農(nóng)皮膚曬得黝黑,露出一對白森森的牙,說道。
“拉走啊,早讓人拉走啦,連帶著這船主老韓也被人抓走嘍?!?p> 孫虎一聽,左右看了看,說道。
“咦,那他的船呢?”
“呃,在這蘆葦蕩里躺著呢。”老農(nóng)一指離岸十幾米的灘涂邊,一只小木船孤零零地倒扣在河岸邊。
孫虎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小船,笑道。
“咦,這真是奇了怪了,那人一個大活人,怎么會淹死呢?他不會抱著船啊。”
“你是不知道哇,這人啊,一大早提著一大袋紙錢,還有一個鐵盆,非要把船劃到河中間給他們家里人頭七燒紙,說是燒著燒著把船給燒穿嘍,結(jié)果這船就沉了,大家伙費(fèi)了好大勁才把這人從河底撈出來,還有這沉船,你看我這腿凍得?!崩限r(nóng)把褲管擼了擼,孫虎一看,凍得通紅通紅的。
“大哥,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哇。”孫虎笑道。
“嘿,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這人落水了,咱也得搭把手不是?可是你是不知道,這大冬天的,河水又冷,那人掉進(jìn)河里,沒撲騰幾下就掛了。真是個短命鬼。”老農(nóng)笑道,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我來看看這船。”孫虎笑道。
“喂,你別過去,這灘涂軟得很,下面全是淤泥。”老農(nóng)說道。“剛才啊,那兩個輔警走過去,皮鞋就陷進(jìn)去了,人家過去瞅了兩眼就回來了。”
孫虎一看,可不,從這蘆葦?shù)氐侥峭4?,有幾排深深的泥洞,黑黢黢的。但這船近在咫尺,多年刑偵的經(jīng)驗(yàn)讓孫虎技癢難耐,于是掏出高精度照相機(jī),調(diào)整好角度,從不同方向?qū)χ@船底拍了好幾張照片。
“咦,一看你就是城里人,看見個破船都這么稀罕,枉們鄉(xiāng)下人就不覺得有什么好看的?!崩限r(nóng)笑道。
“是啊,嘿嘿。來,您老再冒一根?”孫虎又掏出一支煙,遞給老農(nóng)。
老農(nóng)顯然很受用,又美滋滋地吸上一口。
太陽漸漸落山了,灑下一片金色的余暉,映照在河面上,遠(yuǎn)處的冰面也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圍觀的眾人漸漸散去,蘆葦?shù)厣现挥袑O虎和老農(nóng)兩人,孫虎索性把一包中華全給了老農(nóng)。
“突突突突”,一陣摩托車的巨響從河堤上傳來,只見一個年輕壯漢開著一輛邊三輪疾馳而至。
“小六子,這么急,趕著投胎啊?!?p> “嗨,三叔,我早上進(jìn)城了,剛聽說這地上午死人了。一大幫子人在這整東整西的,我前天在這下的網(wǎng),還不知道這魚還在不在?”年輕人一見老農(nóng),笑道。
“臭小子,這魚你也敢吃?”
“白河灣的魚,好著呢。這次的,我撈上來,賣給城里人。俺自己不吃!嘿嘿?!蹦贻p人笑道。
“六子,你慢慢整,我走啦?!崩限r(nóng)道。
“咦,這人?”年輕人看著孫虎,奇道。
“放心吧,這人不是漁政的,也不是本地人,就是個城里人,剛才過來看熱鬧的,不礙事。”老農(nóng)說完,把煙頭放在地上摁了摁,用腳踩滅,轉(zhuǎn)身走上堤岸,騎自行車走了。
孫虎一點(diǎn)頭,笑道。
“老弟,你忙你的,我就是個閑人,喜歡這蘆葦,呆會就走?!?p> “這剛死過人,你倒膽大。嘿嘿?!蹦贻p人笑道,打開摩托車后蓋,換上一身防水服,然后從車斗中拿出一個抄網(wǎng)。走到河邊,從葦蕩中拽起一個小木樁,木樁上栓著一張長長的漁網(wǎng)。
小六子把抄網(wǎng)墊在底下,慢慢拽著網(wǎng)往河邊拉。隨著網(wǎng)一節(jié)又一節(jié)地收回來,網(wǎng)上掛著大大小小的魚也清晰可見,有鯽魚,有鯉魚,也有小黑魚。最絕的地,網(wǎng)上面居然掛著兩個小秤砣。
“咦,我還真是活久見!這網(wǎng)居然還打上來了秤砣!見鬼了?!?p> 孫虎大吃一驚,湊近一看,只見漁網(wǎng)上掛著兩個小秤砣,更絕的是,兩個秤砣上面還拴著一根細(xì)繩,繩子上頭各系著一個軟木塞。兩個木塞都緊緊地纏在漁網(wǎng)上,把漁網(wǎng)撕爛了好大一片!
那漁網(wǎng)破洞處,正好露出小六子的頭,孫虎舉起相機(jī),連著拍了好幾張照片。
小六子把這秤砣連著木塞從漁網(wǎng)上取下來,扔到一邊的蘆葦?shù)乩?,罵道。
“媽的,這是哪個缺德鬼把秤砣扔到河里來的?!?p> 孫虎走上前去,看了看秤砣,笑道。
“小老弟,你把這兩個秤砣賣給我,行不?”
“嘿,要說你們城里人有多少見識,我倒沒看出來,兩個秤砣當(dāng)個稀罕物件。送給你得嘞?!毙×涌匆娺@秤砣,就氣不打一處來,罵道。
“別,君子不奪人所好,我給錢你,一定得給錢?!睂O虎笑道。
“那,那你一定要給,就算十塊錢吧,反正也不是我的?!毙×有Φ馈!班?,這魚你要不要?”
“不要,這河剛死過人,我可不敢吃你這魚。嘿嘿?!睂O虎笑道。“兄弟,你把微信打開,我轉(zhuǎn)賬給你?!?p> 小六子打開手機(jī),孫虎直接掃了微信。只見彈出一個名字:鄒六平。
孫虎拿起兩個帶線的秤砣,轉(zhuǎn)身欲走。只聽那鄒六平笑道。
“兄弟,你等會,我拿個袋給你。”
那年輕人從車斗中找出一個塑料袋,遞給孫虎?!斑溃阌袀€袋,總比這個空手拿著強(qiáng)吧?”
“謝了,走啦,兄弟?!?p> “好嘞?!?p> 孫虎回到酒店,仔細(xì)盤點(diǎn)他所見所聞,但信息有限,饒是他這個老刑警也是無計(jì)可施,剛想給鐘旭打個電話。
沒成想,這鐘旭的電話倒是先打過來了。
“喂,旭哥好啊?!睂O虎笑道。
“老弟啊,您方便不?我想到北都來找你,商量點(diǎn)事。哥哥你遇到坎啦,你得拉我一把?!辩娦袢粵]有往日的神氣,低聲說道。
“旭哥哪里話,我正好有事到海都來?!睂O虎笑道。
“是嗎?你在海都,你等著,我馬上過來接你,你在原地等我哈。我馬上?!辩娦褚宦?,立馬來了精神,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