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成佳憶睡到十點多才起來，簡單洗漱后，吃了碗面條，又拿起并購報告看了又看。眼看到了中午一點多，成佳憶把報告放進包里。下樓開車。

　　先去取了芝士蛋糕，接著往凌菲家走。到了林家庭院，只見那凌凱居然一身西裝，在那庭院喝茶。

　　“凌叔叔好。”成佳憶把芝士蛋糕放在茶臺上，又從包里拿出了明前茶?！笆迨澹Ｄ湛鞓?，呃，這里有一盒明前茶，您喝喝看?！?p>　　凌凱接過茶葉一看?！班?，不錯，一會咱們就拿它來泡。”

　　“佳憶哥，你來啦?！绷璺坡動崳瑥臉巧舷聛?。穿著一身寶藍色西裝，與成佳憶身上的一模一樣。

　　“咦，這大周末的，你怎么穿得這么正式？”

　　“你不也一樣么，佳憶哥。”

　　“呃，這是我第一次正式到你家來，不得穿得正式些?！?p>　　“是啊，中午菲菲還專門和我說，讓我今天要穿正裝，原來是你要來啊?！?p>　　“爸，是因為您過生日，一會要拍照的。當然，佳憶哥是我領導，你穿正式一些也對?！?p>　　“哈哈?！?p>　　凌凱拆開明前茶，正要往茶壺里放，卻被凌菲一把攔住了。

　　“爸，今天您是壽星，不能讓您來弄，我來吧?！?p>　　說完，凌菲把水燒好，淋壺，洗杯。另外，還準備了一杯40度左右的溫水，把茶葉洗了洗。

　　“這明前茶，講究就是多，一般也只能泡個二三十秒的時間，太長了，茶葉就被煮熟了?！绷鑴P道。

　　“是啊，綠茶一般都是不經泡的，不像紅茶，黑茶?！?p>　　“佳憶，我這閨女都讓我給寵壞了，在單位沒少給你們添麻煩吧？”

　　“沒有啊，挺好的?！?p>　　“爸，你怎么老說我壞話?！?p>　　“這孩子吧，以前像個假小子似的，我還挺擔心，將來啊，嫁不出去?，F在這一兩年，好像變得淑女了不少。呃，佳憶你留點心，周圍有好的男孩子，幫凌菲給物色物色?！?p>　　“呃，凌菲挺優(yōu)秀的，一般的男孩子配不上她。”

　　“哈哈，女大不中留啊，菲菲終歸是要嫁人的?！?p>　　“爸，我不嫁，我就一輩子陪著爸，不好嗎？”

　　“好，好，好，你有了意中人，也可以陪著爸爸啊?！?p>　　談話間，茶已泡好，凌菲給凌凱、成佳憶各端了一杯，給自己也弄了一杯。

　　“嗯，香?！绷鑴P贊道，“明前茶本來就香，自家閨女泡的，更是香上加香。菲菲，你說說，你這有多久沒給我泡過茶了？”

　　“爸，就你話多?！?p>　　“我這孩子啊，小時候呢，我經常教她一些茶道。初中，高中那會，她還時不時弄一弄。可是她自從上了大學，就不怎么泡茶給我們喝了。后來我就問她，為什么?。磕悴滤趺凑f？”

　　“她咋說？”

　　“她說啊，等她以后談戀愛了，找到了喜歡的人，就天天泡茶給他喝?！?p>　　“哦?！背杉褢浶念^一驚，想起這凌菲每天在辦公室擺弄茶具的情形，連忙一口把杯中的茶喝下。轉眼看那凌菲，只是低著頭弄茶，臉紅紅的，也不說話。

　　成佳憶連忙拿起茶壺，給凌凱續(xù)了一杯，又接著給凌菲續(xù)。

　　“喂，佳憶哥，茶溢出來啦?！绷璺浦逼鹕?，看著成佳憶。

　　可不是，那凌菲的杯子早已滿了，可成佳憶想著心事，視而不見，茶水溢了出來，流在茶臺上。

　　“哎，這幾天天天想那方案的事，都魔怔了?！背杉褢涀晕医獬爸?。

　　“什么方案？”凌凱問道。

　　“呃，給。咱們的方案，讓單位老大給斃了。這幾天，我們正為這事煩著呢?！绷璺茝牡趸@的坐墊下拿出那份并購報告?！肮烙嫾褢浉绲陌锩?，也有一份，他這人，工作上的事搞不定，總是心神不寧的?！?p>　　“我看看哈?！绷鑴P戴上眼鏡，認真地看了起來。當他看到執(zhí)筆人是凌菲時，禁不住坐直了身體。

　　“菲菲，這份報告是你寫的？”

　　“是啊，不過思路都是佳憶哥的。我只是打字員?！?p>　　凌凱匆匆看完報告，放下眼鏡。

　　“菲菲，單位的事，你從來不和我說，也從來不和我討論，其實好多事情，我是可以給你一些建議的。比如這事，你知道為什么會斃么？”

　　“不知道?！?p>　　“佳憶，你跟我來?！?p>　　凌凱說完，帶著成佳憶跨出院門，來到了湖邊。凌菲也跟了過來。

　　“佳憶，你看，我這庭院外，就是海都公園的大湖。站在這湖邊鵝卵石上，看著這湖水，清清爽爽的。來，我們做個試驗，你像我一樣。”

　　凌凱伸出手去，在空中用手向前劃了劃。

　　成佳憶依樣畫葫蘆，也劃了劃。

　　凌凱接著蹲了下來，把手伸進湖水中，向前劃了劃。說道。

　　“佳憶，如果我們想撥動湖水，就得把手伸進湖水中，用力劃，才能感受到湖水的力量。要是在空中劃拉，那是觸不到湖水的，只是一廂情愿罷了?！?p>　　“凌叔叔，理是這么個理，但是，這事和我們的報告又有什么關系呢？”

　　“你們跟我來?！绷鑴P說完，又把兩人帶回到庭院?！拔覇柲銈儙讉€問題?！?p>　　“第一，你們南投集團發(fā)起這個并購的核心目的是什么？”

　　“把業(yè)務做大做強，弄一筆好買賣?！背杉褢浀馈?p>　　“那買賣好和不好的標準是什么？”

　　“優(yōu)勢互補，各方受益。”

　　“好，你說得好。那我問你，東山縣的優(yōu)勢是什么？”

　　“呃，有礦泉湖，有雪場，有大片的地?！?p>　　“對，那如何能長久呢？”

　　“要即時開發(fā)，給地方貢獻稅收，給當地創(chuàng)造就業(yè)崗位，當然，南投集團也要能夠掙到錢?！?p>　　“那你們想要的湖、雪場和地在誰手上？”

　　“在東山縣手上。”

　　“既然在東山縣手上，那你們?yōu)槭裁淳o盯著湖不放呢？”

　　“我們在和東山投資談?！?p>　　“佳憶，凌菲，這是遠遠不夠的，你們倆和東山投資談，如何從人家手里把湖買到手，格局不夠?！绷鑴P喝了一口茶，繼續(xù)說道。

　　“并購之道，高手過招，人言道，有三重境界。第一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就是指我們一般人看問題，只能看到表面，第二重，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是指我們能夠看到山水之間內在的邏輯關系。第三重，見山即為山，見水即為水。這是指我們在充分看透內在邏輯之后，對山水的定性和理解，所謂山水，放在茫茫九州，不過滄海一粟?！?p>　　“爸，你到底要說啥啊?！绷璺萍钡?。

　　“你看哈，我剛才帶佳憶去湖邊，我們凌空劃水，那水可有半分變動？沒有。那是因為我們沒有撥到真正的水。這個道理，正如你們的方案，只是一廂情愿。你們想從東山投資手中，把這三個湖買過來，可是你們想過沒有，這三個湖現在的狀態(tài)，是什么性質？東山投資的產權如何交易，才能把這些東西切出來，資產如何劃分，手續(xù)如何走？”

　　“還有，交割之后，你們如何接收，這些資產，你們是否具有接收資格？原住民怎么辦？附著物怎么辦，上面的動植物怎么辦？里面有一大堆問題?！?p>　　“叔叔，那我們怎么處理？我們其實只知道，這些資產是屬于東山投資的，但是對于如何切割，如何落地，并沒有太大的把握?！?p>　　凌凱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茶，卻不說話。

　　“爸，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绷璺普驹诹鑴P身后，替他捶了捶肩，說道。

　　“那，你們就應該化繁為簡，直接和東山縣高官鄭天舒談，談的并購也不是買那三個湖，而是直接買下東山投資。因為，東山投資名下的資產是清晰的，產權關系是已經理順的。”

　　“對啊，我怎么就沒想到，一直在湖上面打轉轉。叔叔，我敬您?！?p>　　凌菲連忙從房間把東山投資的資料拿了出來。

　　“哎呀，這東山投資有不少好東西，名下有三個湖，有兩條規(guī)劃中的滑雪場。在東湖邊上，還有二十萬畝農用地。營業(yè)范圍里，也包括度假村、滑雪場、旅游開發(fā)、商業(yè)貿易，還有房地產開發(fā)?！?p>　　“嗯，挺好，咱們可以在規(guī)劃上，增加兩塊，一是在東湖增加農業(yè)開發(fā)項目，將來把中東國家的技術引進來，另外，在西湖劃出一定的地方，做配套房地產開發(fā)。”

　　“佳憶哥，這個東山投資，還是東山農商行的第一大股東呢?！?p>　　“農商行？那就更好了?！绷鑴P道，“菲菲，你看下，他們東山農商行每年的股東分紅是多少？”

　　“這農商行很厲害，每年股東分紅，都能有原始股本的20%。東山投資出資30個億，占東山農商行20%股權，是第一大股東。這連續(xù)幾年的分紅都把這個出資分回來了，但是他們在銀行所占的股份還在。”

　　“是啊，很多地方是這樣的，對原始股東有高額的分紅回報，關鍵是還留有股份，這股份要是股東們再拿去質押，給出資人的回報更高，幾乎是一本萬利。”凌凱道。

　　“那我們就應該再加杠桿，配資進來，用120-150億左右的價格拿下東山投資及名下全部資產。然后，同步開發(fā)東湖20萬畝農業(yè)科技項目、中湖水源地項目和西湖綜合配套項目，西湖項目上，吃住游滑漁，五位一體。當然，這個住不僅僅是度假村和民宿，還包括房地產開發(fā)。錢這塊，我們可以參考西川酒的模式，放杠桿進來?！?p>　　“佳憶，這里有三個問題。我必須要提醒你。第一，任何交易結構，一定要盡可能多地考慮交易對手的利益，只有互利互惠，才能長久。第二，如果你們花120億拿下東山投資，一定要另外準備20—30億的資金做后期開發(fā)，也就是說，總盤子得按150憶來準備，不然的話，吃下一個項目又沒有能力消化，正如森林中一條蟒蛇吃下了一頭羊，動彈不得，只能躺在森林里任人宰割，這時候，來一只小狐貍，一只蜜獾都能置它于死地?！绷鑴P喝下一口茶，神情肅穆。

　　“這第三件事，也是我特別想提醒你的。南投集團現在發(fā)展勢頭良好，西川酒項目，你們內部也作為三方共贏的標桿項目到處宣傳。但是我問你。這個項目真是各方皆贏么？”

　　“叔叔，這個項目所有人都獲益了??？”

　　“不見得?！绷鑴P又喝下了口茶，說道，“至少我覺得有兩方并不見得是真正獲益的?！?p>　　“叔叔您說?！?p>　　“首先，這么大規(guī)模的并購貸，都是西川省的銀行出資，南投集團如果蒸蒸日上也罷，萬一資產價值縮水，首當其沖受損失的可是銀行，以及銀行背后千千萬萬的儲戶啊?！?p>　　“叔叔，咱們南投集團的信用等級，這幾年在洋國可是數一數二的啊?！?p>　　“我知道，很多銀行都排著隊想和你們南投集團做生意，可花無百日紅。萬一，我是說萬一?，F在沒有風險并不代表將來沒有。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認，風險就在那。”

　　“嗯。”

　　“第二方沒有真正獲益的，是西川酒業(yè)的職工。那渝建升父子是財務自由了，但這幾千個基酒窖的建設，凝聚了多少西川酒業(yè)職工的心血和汗水。那渝建升父子究竟會不會把這些利益拿來和職工們共享？其實，我們是不得而知的?！?p>　　“是啊，但愿他能夠公平公正的善待這些職工吧?！?p>　　“夠嗆，西川酒業(yè)的收購一旦完成，這些職工就是你南投集團的人，嚴格意義上說，已經和他沒有關系了?！?p>　　“那就太不公平了?！?p>　　“是啊，所以，最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佳憶，雖然你現在在南投集團一路高歌猛進，順風順水，但在一個大集團做事，你思考的最多的是如何努力去迎合這家集團的要求，但你對于事情的走向，結果的把握，其實是不深刻的，或者說是無能為力的。正如我做金融，雖然我在這家銀行，深耕數十年，資源廣泛，但是論對資源的掌控力，實際上并不如那些一單一單拉來存款業(yè)務的小銀行，是一個道理。追根溯源，做金融，做到好處，做到極致，一定要自立門戶，也只有那樣，你才能真正對你的客戶負責，對你的兄弟們負責。”

　　“叔叔，謝謝您，我早該來，聽您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要是您不嫌我煩的話，我想經常過來陪您喝茶?！?p>　　“喝茶行，不過叔叔還得拜托你兩件事，第一件，幫我照顧好菲菲，別讓她太累了。第二件事，得空幫她物色物色男朋友?！?p>　　“爸。就你話多。呃，佳憶哥，你們聊，我去做飯啦?！?p>　　“等下，穿得這么周正，下午的光線正好，我們先合個影吧。菲菲，你過來，佳憶你也來。”

　　凌菲把手機架在茶臺上，設置好自動拍攝時間，凌凱居中而坐，成佳憶和凌菲兩人一左一右挨著凌凱站立。

　　拍照完畢，成佳憶問道。

　　“凌菲，你做的什么拿手好菜？”

　　“這丫頭，這幾天從網上學的一個什么蓮藕燉排骨，另外，還從網上買了些魚糕、紅菜苔。一會你嘗嘗?！绷鑴P道。

　　“好呃。叔叔，要不我去搭把手？”成佳憶道。

　　“不用，你坐下，安心喝茶?！绷鑴P道?！霸蹅兝^續(x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