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好說的,待我一搜便知?!遍L老漠然地抬起手。
一股沛然莫御的氣機在高臺上降臨,猶如一座密不透風的監(jiān)牢,封鎖了四面八方。
仿佛有密密麻麻的鋼針緊貼著紀閑的皮膚,令他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只大手逐漸遮蔽他的視野。
這時,一道劍光閃過,紀閑眼前籠罩而來的手掌中心,兀然出現(xiàn)了一道血痕。
他身上的壓力頓時一輕,就好像鎮(zhèn)壓全身的山岳被一劍劈開,壓抑的氣氛煙消云散。
“你還敢還手?果然有問題!”這位長老低頭望著手心,目光微閃。
雖說這傷痕很淺,只能算是皮外傷。
但,一個外門弟子怎么可能傷到他?
還說你沒有問題?
他正準備再度出手,鎮(zhèn)壓紀閑,然而,看見浮在紀閑身前的那柄長劍,他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錯愕。
長劍通體晶瑩,通透輕薄,劍身之上覆蓋著殷紅的紋理,散發(fā)出妖冶的氣息。
尤其是這柄長劍此時還在嘰嘰喳喳吵鬧個不停,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氛圍。
“紀閑,你怎么能讓人給欺負呢?”
“傳出去豈不是丟我的臉,干他丫的!”
“你這個樣子想當我的主人,還早一百年呢!”
“我又不傻,我拿頭干他?”紀閑瞥了一眼一旁暫時陷入呆滯的長老,旋即伸手握住了蟬光。
他明顯感受到蟬光劍身內的氣息驟降,基本也揮不出第二劍了。
他從虞呦呦這里了解到不少與靈劍相關的信息。
靈劍不能算是獨立的個體,并不能自主產(chǎn)生能量,一般會在主人的心景里進行補充。
如果讓靈劍自主行動,其發(fā)揮的威能,由蘊含的能量多寡來決定。
一旦能量耗盡,那就只能憑材質硬碰硬了。
剛才蟬光為紀閑解圍的那一劍,基本耗空了它的儲備,暫時又無法得到補充。
這個時候舉著蟬光來一個“匹夫一怒”,下一秒就是他自己血濺五步。
豈不是送人頭?
在當前的情況下,比起舉著它上去干架,還是它的象征意義更為重要。
對面的長老失神了許久,終于回過神來,他緊盯著紀閑手上的蟬光,不由喃喃道:“宗主的本命劍怎么會在你這里?這不應該?。俊?p> 雖說他很少見宗主,但宗主的本命劍他還是認得的。
可怎么就到了一個外門弟子手上?
特別是這個外門弟子在石壁前無法引動仙光,這表明他的心不屬于仙宗。
多半就是其他宗門派他潛伏在劍崖內,打探情報,暗中搞一些小動作,給劍崖帶來混亂。
長老目光移到紀閑的臉上,深深地看了一眼。
宗主很信任你這個奸細?
咋了,宗主要造反啊?
當然,這只是說笑,宗主是不會錯的,那么,宗主此舉必有深意。
這個人不能在這里處置,也不能由他來搜魂,應該由宗主來處置。
等會只能先將紀閑押下去,等宗主的決斷。
隨著長老的沉默,原本燥熱的聲浪漸漸平息下來,高臺下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時也猜不出,為何此人的待遇與之前幾人截然不同。
在外門弟子中,排名靠后的那些人大多都不認識紀閑。
但在前一千內,紀閑的名字可以說是人盡皆知。
在前些時候的巡夜任務中,紀閑結識了不少人,特別是紀大師的名號,更是如雷貫耳。
巡夜小隊解散后,樓正浩、黃洪林、荊雪潔這些人仍有交流,此時都站在相近的位置。
黃洪林沉道:“他竟然是別的宗門派來的?”
樓正浩難以置信道:“這不可能!當初我們先后遇到無生教與魔土中人,都是紀師弟力挽狂瀾,他怎么會是奸細呢?”
“說不定是正道派來的呢?”黃洪林嘆了口氣。
“若他真是奸細,只需袖手旁觀,置身事外,看著魔門的人搞破壞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荊雪潔黛眉緊蹙,高臺上的長老不知為何沒有下一步動作,這算是個好消息。
但她的心底依舊深感無力,石壁毫無反應,這又做不得假。
虞方宇與當初在他家聚會的伙伴們站在一起,嘆息道:“紀師弟多好的一個人啊,何至于此啊?!?p> 另一邊,青醒道:“若是在尋常時候,他被發(fā)現(xiàn)身份或許還有轉機,但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宗門必定是要嚴肅處理,不然威嚴何在?”
他心里一陣難受,紀師弟好像沒做過危害宗門的事,他們當初還一同清剿了桃花源這害群之馬。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青遠神情呆滯,他一直懷疑紀閑和老祖親傳有關,現(xiàn)在看來,這不可能了?
圍在杜皓身邊的人是最多的,有不少排名前百的弟子追隨他。
“蟬光……”杜皓目光幽幽,他想不通,蟬光為何會在那個外門弟子手里。
就算宗主是要賜下蟬光,那也該在他們這些杜家子弟中挑選??!
這人和宗主是什么關系?
不過好笑的是,這人竟然與外宗有牽扯。
杜皓搖頭失笑,他想不出這人活命的可能性。
即便現(xiàn)在不搜魂,但只要宗門動用力量一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到時候,蟬光是不是要收回?他是不是也有機會競爭一下?
高臺上。
長老淡淡地說了一聲:“走吧?!?p> 他剛才通知了宗主的一位心腹,之后便是等那邊的回復。
在此之前,他準備先將紀閑押下去,關進監(jiān)牢。
他的確不好對紀閑搜魂,但相應的調查仍然很有必要。
人的一舉一動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或許可以從中發(fā)現(xiàn)某種端倪,就從紀閑初入劍崖查起!
話音未落,側里忽然沖出一個身影。
那人白發(fā)黑裙,身姿嬌小,只見她沖到石壁前,仰頭站立了片刻。
見石壁沒有絲毫動靜后,她笑嘻嘻地轉過身,俏皮地道:“我是他的共犯?!?p> 你怎么也來送人頭了?紀閑沉默了一瞬,他剛才與小小分開不久,知道她就在不遠處,還等著她去搬救兵呢。
不過轉念一想,以天魔峰對小小的重視,或許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
對面的長老一時無語,他認出了小小。
這不是天魔峰上下的掌上明珠嗎?
怎么你也照不出光?
你也有問題?
紀閑和宗主的關系暫且不知,但他知道天魔峰所有人都對小小視若珍寶。
惹不起,這個也不能搜魂。
“那就……先都帶走吧?!彼麗灺晲灇獾貒@了一句。
外門廣場上發(fā)生的事情,在很短的時間里擴散流傳開來。
若只是外宗在劍崖安插了個普通的暗樁,這也不算什么大事,無非是給眾人添了一句談資,能讓他們在茶余飯后罵幾句罷了。
但這個人竟然與宗主有關系,甚至宗主居然將本命劍都給送出去了!
這就引發(fā)了眾人極大的好奇。
外門的某處,一座供執(zhí)事辦事的閣樓里。
屋內,幾人正在談天打趣。
“老吳,你當年帶進宗門的那個叫什么?對,龐江,嘖嘖……七彩之光,這是要發(fā)達?。 ?p> 一位中年男子笑著道:“你也太走運了,這下你也能沾點光。”
吳鋒閉著雙眼,倒在一張?zhí)梢卫?,像是睡著了一樣,只在鼻腔里輕輕哼出一段氣。
忽然,門外急匆匆闖進一人,神秘兮兮地道:“你們猜,剛才在外門廣場那里,發(fā)生了什么?”
“有屁快放!”
“嘿嘿,你們也知道那里正在測求仙之心,剛剛連著發(fā)現(xiàn)了兩人,石壁前引不出光!”
“這算什么大事?”屋里的中年男子嗤之以鼻。
“那你說,其中一人竟然擁有宗主的本命劍,這算不算大事?”
“喔?本命劍如一人之身家性命,有些人將其看得比道侶還重要……這人和宗主是什么關系?”中年男子來了興趣。
“這我哪知道???對了,這人叫紀閑,就是吳老當初帶回來的那位?!?p> “嗯?”躺椅中的吳鋒緩緩撐開蒼老的眼瞼。
中年男子嘿嘿笑道:“奇了,你攏共就帶回來兩人,一個引出七彩之光,一個卻是無光?!?p> 吳鋒看向剛進屋那人,問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那人答道:“他剛被長老帶走關押起來,依我看,一通審訊是免不了的。要是最終他和宗主的關系保不了他的命,多半還是要搜魂的?!?p> “這樣啊……”吳鋒雙手撐在扶手上,吃力地站起身來,顫顫巍巍地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