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
星臺峰首座帶人一群人來勢洶洶,沖進清霧峰的議事大殿里興師問罪。
古泊傷勢慘烈,一臉悲憤,衣服都沒換,干涸的血跡更襯得他凄慘無比。
然而,他們撲了個空,清晨的例會,虞天衣根本就沒來!
這讓他們頗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憋屈。
靈霄峰。
佟盤來到云霧纏繞的頂峰,站在大殿外通報。
“何事?”杜長青現(xiàn)身問道。
“宗主,星臺峰首座攜一眾長老在下面求見?!?p> “他們來干嘛?”
“是宗主夫人打傷了星臺峰的長老古泊,他們想請宗主來主持公道?!辟”P在來之前便已經(jīng)事無巨細地調(diào)查清楚。
“他們星臺峰沒老祖撐腰,選擇依附靈霄峰,他們受了委屈,我的確不能當看不見?!倍砰L青點了下頭,問道:“夫人呢?”
“據(jù)清霧峰傳來的消息,夫人她外出了?!?p> “外出?去往何處?”杜長遠目光深邃,盯向佟盤。
虞天衣這個時候離開宗門,是有恃無恐,還是準備幼稚地逃避?
“據(jù)說是外出尋藥,采集陰霞花。”
“嗯?”杜長青愣了一下,表情錯愕。
佟盤說道:“這件事我們本來準備自己安排人手,沒想到宗主夫人快人一步?!?p> “你覺得呢?”杜長遠背負雙手,眺望遠方云海。
“為宗門尋藥本就是清霧峰的職責,她動身前往無可厚非?!辟”P若有所思道:“同樣,也不是非她不可?!?p> “依我愚見,她的身份背景和古泊天差地別,打了就打了,根本不用避諱,必然不是逃避問責?!?p> “宗主需要陰霞花,一得到消息,她便立刻動身,我覺得這是她對宗主的一番心意?!?p> 杜長青不置可否。
“劍崖由誰當家作主,誰的話一言九鼎,這是顯而易見的,想來她也想和宗主修復關(guān)系?!?p> “等她帶回東西再說吧……”杜長青淡淡道。
作為一個多次被虞天衣一掌從清霧峰山頂拍到山腳,并且還強行認為兩人旗鼓相當?shù)拈L老,佟盤拍馬屁道:
“以宗主夫人的實力,此番前去必定手到擒來,采得陰霞花易如反掌?!?p> “千里迢迢為夫?qū)に帲貙鳛橐欢渭言?,宗主與夫人實乃天作之合,神仙眷侶。”
“對了,星臺峰那些人該如何答復?”
杜長青先是吩咐了一聲:“原先準備派去尋藥的人照常前往,可互相照應(yīng)?!?p> 隨后他才淡淡道:“告訴下面那些人,她為什么不打別人,只打古泊?讓他好好反思自己的錯誤!不管他們有何恩怨,此事到此為止。”
佟盤應(yīng)聲退下。
收到回復的星臺峰首席沉默地看了古泊一眼,隨即拂袖而去。
他知道古泊這頓打是白挨了。
眾人氣勢洶洶前來,灰頭土臉返回,古泊跟隨在回山的長老中,有苦難言,只覺得近來諸事不順,憋屈極了!
……
劍崖山下不遠處有一座坊市,其中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熱鬧非凡。
有些晉升到凝氣境的弟子沒能成功納入劍氣,最終與宗門和平分手后,選擇定居此地。
也有一些家族,族中弟子被劍崖選中,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最終舉家搬來此處。
這座坊市的規(guī)模與日俱增,蒸蒸日上。
虞天衣一襲白色衣裙,仙姿綽約,臉上蒙著輕紗,在她身旁,虞呦呦身著粉白的衣裙,蹦蹦跳跳,青春活潑。
她以此番出行不會用劍崖的身份為由,帶著紀閑進了一家成衣鋪。
給紀閑換了一身低調(diào)含蓄,實則價值不菲的白色衣袍。
她伸手輕輕地理了下紀閑的衣襟,看著他豐神俊朗,卓爾不凡的樣子,滿意地輕點螓首:“還不錯?!?p> 三人氣質(zhì)迥異,但顏值都很能打,走在街上引得路人頻頻偷眼望來。
甚至虞天衣已經(jīng)開始考慮要不要給紀閑也遮上臉。
“我剛才聽掌柜稱呼你為東家?”紀閑問道。
“因為那家店是姐姐的。”
虞呦呦對此很自豪:“不止這里,姐姐還開了很多很多的成衣鋪,在其他宗門的地界里都能見到,甚至還開到了神都!”
出了宗門,虞呦呦開心地跑來跑去,四處采辦,瘋狂購物。
按她的說法,這次他們出遠門,要做好充足的準備。
逛了半天,紀閑卻沒見她給過一次錢。
“這條街都是姐姐的,這些店也都是姐姐的?!庇葸线蟻淼竭@里,就像回到了家一樣。
她捧著一盒精致的點心剛從一家店鋪出來,邊吃邊說:“我把他們的存貨都搜刮完了,也不知道夠不夠吃?!?p> “給,如意酥,是這家店里最出名的點心?!?p> “如意酥……”紀閑邊吃,邊若有所思,含糊開口:“好像聽說過……”
他想起當初在事務(wù)堂領(lǐng)任務(wù),曾看見了一個奇怪的任務(wù),發(fā)布者自稱魔尊,內(nèi)容像極了電信詐騙。
【你好,我是魔尊,我與仙主,神皇大戰(zhàn)之后,一直在修養(yǎng),現(xiàn)在我已出世,只要你下山為我買來如意酥,我就封你為魔將,帶你殺上神都,刀劈神皇,奪下他座下妖王當你的坐騎?!?p> “那是小小?!甭犕曛?,虞天衣說道:“是天魔峰的一位化形瑞獸?!?p> 內(nèi)門七座山峰,紀閑或多或少有過了解。
其中四座主修劍道,乃是宗門內(nèi)的戰(zhàn)斗部門,對外的利劍。
其余三座山峰分管不同的職能,清霧峰主管丹藥,隱泉峰專職鍛器,天魔峰主修銘紋。
這天魔峰的名字,就與其他幾峰格格不入。
虞天衣解釋說,小小倍受天魔峰上下的寵愛,她喜歡隔上一段時間就給他們那一峰改名字。
天魔峰近些年來起過的名字包括但不限于:喵嗚峰、咸魚峰、如意峰……
如意酥的那個如意。
“如此任性,他們的首座也不過問的么?”紀閑疑惑道。
“你以為最寵小小的是誰?”虞天衣道。
對此,紀閑啞口無言,默默記下此事,他的銘紋修為若想要精進,以后少不了要和天魔峰打交道。
閑談中,三人來到了此行要逛的最后一個地方。
虞呦呦忽然如臨大敵,連虞天衣都目光凝重起來。
見此,紀閑好奇地打量起面前這一家書店。
一進門,虞天衣的臉色便難看起來,招來掌柜,沉著臉去了后堂談話。
虞呦呦心不在焉,在店中等待,也不說話。
紀閑百無聊賴起來,便隨手翻起了書。
店中布置精致典雅,書香墨香縈繞。
紀閑發(fā)現(xiàn)東邊展示疊放的書冊中,有半數(shù)都是同一種話本。
這些冊子封皮嶄新,整齊地堆放,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是剛上新的小說?份額這么足一定很暢銷吧!”紀閑起了興趣。
虞呦呦抬起俏臉,憋著臉欲言又止。
紀閑帶著隨意的心態(tài)翻看起來,漸漸地,他的臉色凝重起來,眉頭越皺越深。
“咦~~~”
如果他能看見自己的表情,一定能想到一張表情包,地鐵老頭看手機。
“如此劇毒的毒草,還敢擺出來賣,掌柜的不怕虧得傾家蕩產(chǎn)?”
紀閑疑惑道:“這是誰寫的?該不會是掌柜攤上哪個關(guān)系戶了吧?”
虞呦呦很想說,這不是掌柜的關(guān)系戶,而是掌柜的頂頭上司,他的東家!
看見虞天衣沉著臉走出,掌柜跟在她的身后點頭哈腰,虞呦呦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也沒你說的這么差吧?”
“嗯?你的文學修養(yǎng)有待提升?就是讓蟬光來也說不出這種話!”
紀閑展開無情批判:“你看,這個故事,作者應(yīng)該是抄了別人小說中化蝶的凄美愛情故事,可他的主角怎么是兩只化形的毛毛蟲?誰要看毛毛蟲談戀愛???”
“還有這個,是寫女仙服下不死仙丹,而后奔月的故事,可這文章中近七成的筆墨在分析這不死仙丹的藥理,最后稱這女仙服下丹藥后,承受不住藥力,在半空中崩解……”
“看這個,化用乞巧節(jié)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故事,怎么寫著寫著卻成了牛郎遭受地主酷吏的迫害,受辱身死!而這頭牛卻忽然開啟靈智走上修煉之路,殺地主斬酷吏;又修文道,入朝為官,得明君賞識,封侯拜相;可最后又開始搞權(quán)謀,謀朝篡位;完了后又突然變成忠牛設(shè)定,說要完成主人遺愿,自此戰(zhàn)天斗地,終成一代牛帝,然后殺上天界,強娶了織女?”
“……”
虞呦呦聽得都快哭出來了。
虞天衣面無表情地站在紀閑的身后,幽幽道了句:“走了?!?p> 聲音清冷,不帶一絲煙火氣息。
“好?!?p> 紀閑應(yīng)了一聲,隨即道:“對了,掌柜的,這書多少錢?”
“大人您要直接拿走便是了,我哪敢收您的錢?”掌柜微微彎腰,滿臉堆笑。
也是,這條街都是虞天衣的!
紀閑收起冊子,點了點頭。
不過,得抽空提醒虞天衣一聲,這個掌柜有問題,什么關(guān)系戶都敢往店里塞!
雖然是小錢,但這是態(tài)度問題,這個掌柜態(tài)度很不端正啊,需要敲打!
“你不是覺得這書不合心意,為何還要帶走,是覺得有可圈可點的亮點嗎?”虞呦呦盡力補救。
虞天衣的目光也望了過來。
紀閑笑道:“我就是好奇,想看看最終能有多毒,能否突破下限!嗯……你可以當做一種獵奇的心態(tài)?!?p> 虞呦呦捂著臉,一言不發(fā)地跟著虞天衣。
離開書店后,虞天衣直接取出一艘修長精巧的天舟,此行路途遙遠,他們將以此代步。
船艙內(nèi),虞天衣清冷出塵,看不出一絲情緒。
虞呦呦不停拿糕點堵嘴,塞得腮幫鼓鼓的,像一只憨憨的倉鼠。
她時不時偷偷看向兩人,不敢說話。
紀閑在船艙中坐下,取出那本劇毒小說,帶著好奇同時又皺著眉翻看起來。
片刻后,他“咦”了一聲。
虞天衣若無其事瞟了虞呦呦一眼。
虞呦呦苦著臉靠近紀閑,問道:“怎么了?”
紀閑嘖嘖稱奇:“這些文章,乍一看,水平參差不齊,發(fā)揮很不穩(wěn)定。”
“但以我分析,應(yīng)該是作者參考了其他暢銷的話本,可畫虎不成反類犬!”
“優(yōu)秀的點沒有絲毫突出,但毒點很有個人風格,毒得很有水平!”
“嗯,可以自成一派!”
“來,我給你分析分析……”
紀閑翻看新的一段故事,笑著對虞呦呦道:
“你看,這故事講述的是,一個姓荊的大小姐喜歡上一個姓龐的下人,另外還有一個姓曲的師兄,對她糾纏不清,有一天,師兄威脅大小姐……嗯?……這!……啊哈哈……哈……額……”
紀閑臉色猛然僵住,尷尬地偏過頭,不敢看虞天衣。
這不是荊雪潔和龐江的故事嗎?姓都不帶換的!
那作者,自然不言而喻了!
紀閑想起當初有段時間,虞天衣喜歡在荊師姐院子外的涼亭里顯化出一面水幕,偷偷看院中的情景,聲稱有素材了。
原來是這個素材??!
他吐槽的原作者就在他的面前!
怪不得一進書店,她的臉色就不好,感情準備了那么多書不是因為暢銷,是根本賣不出去!
他還想著提醒她要敲打掌柜,原來掌柜的忠心耿耿,天地可鑒!
虞天衣淡淡地笑了起來:“繼續(xù)點評啊,怎么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