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上,陸抗果然教人來請周魴一家,說是設(shè)下家晏,共同聚會以敘契闊。呂青兒向周處笑道:“你的喜事來了。岳父大人想見女婿啦!”一面教人治備禮品,讓周處攜帶,同來陸府。
那陸地神龍帶著兒子陸晏、陸玄門前相候,拱手為禮,接引至廳內(nèi)。
那凌統(tǒng)、吾粲唐咨早已到來。凌統(tǒng)與二人忙起身相見,凌統(tǒng)笑道:“周兄,今日叨你兒子的光,討頓喜酒來吃?!?p> 唐咨道:“周大人,只怕你也須得破費(fèi)請我們吃酒。此間只有我們可做你大媒。”
吾粲笑道:“請上一頓可是不行,鄉(xiāng)里人都說‘媒八嘴’。到時可別吃窮了你!”
周魴哈哈大笑:“請酒吃飯,那時小事一樁。平時倒怕請不到幾位哩?!币幻嫔锨鞍菀婈戇d。
忽聽陸府家人來報,顧謙具禮來拜。陸晏、陸玄忙迎將出去。
顧謙拜見陸遜、陸抗,口稱:“小侄只因游歷到此,父母未知。日后,家嚴(yán)家慈當(dāng)會登門拜訪。今日來得匆促,請丞相大人和陸伯伯原諒?!迸c眾人相見之后,這才和周處一道坐于下首。
陸地神龍教人看茶,向眾人言道:“前日比武,了卻一段多年舊案,著實(shí)可喜,全賴眾位鼎力相助。在此我謹(jǐn)代表家父向眾位致謝。更有可喜,藉此次比武,我東吳多少年英才,脫穎而出,尤以顧謙、周處為最。我有意相招為婿,只是我陸家雖然軍功世家,卻是儒門出身。因此,選婿之事,尚須作最后決斷。今日相請,便是因?yàn)榇耸?。父親大人,您說是也不是?”
陸遜言道:“不錯。武能定國,文能安邦。治國安邦卻也離不開文章見識。老夫雖然不懂半點(diǎn)武道,卻也能指揮千軍萬馬,縱橫捭闔。猇亭之戰(zhàn),一把火燒得劉備連營七百里,自彼時起,西蜀一厥不振。吳魏石亭之戰(zhàn),我和周太守定計(jì)大破曹休十萬軍馬,周太守因此封為關(guān)內(nèi)侯,實(shí)在也是萬千之喜。試想,天下又有幾人如老夫和太守這般謀略過人,指揮有方!”
周魴慌忙起身施禮:“丞相大人的確運(yùn)籌帷幄,決勝千里,我不過是配合演戲罷了?!?p> 陸遜大笑,道:“太守好生謙虛。”
陸遜轉(zhuǎn)頭微笑看向周處、顧謙二人道:“處兒,謙兒能夠身經(jīng)數(shù)輪競技,脫穎而出,果然難得。如今雖然韓綜背叛,畢竟已經(jīng)拿在獄中,他的家人也已經(jīng)被監(jiān)管起來。不過兩位畢竟尚未成為我的孫女婿。若你二人各作得一篇佳作,贊揚(yáng)自己心儀之人,令她們高興,此事便成。若不能令她們高興,能讓你伯父喜歡,那也好說。若是兩位文章實(shí)在有些不堪入目,那我也是沒有辦法的。誰教我們是儒將世家呢?此次文比,可是比武之前說好的,雨兒提出的。兩位不可推托。哈哈,你們另外可有什么想說的?”
呂青兒心中不服,暗道:你們陸家婿,好大的門檻!三場比試,還外加文考。即使是朝廷甄選人才,也不似你這般文武雙全!
呂青兒便要起身說話,卻被周魴伸手按住。周魴微微搖搖頭,輕聲道:“你兒子如今是今非昔比,道德文章,不可等閑視之啦!你待會兒瞧瞧吧。”
呂青兒心中狐疑,不知他所說真假。
周處心道:若說寫文章怕是要獻(xiàn)丑了。不過,雨兒若是知道是我所寫的文章,無論如何也不會說不滿意的。若說教陸地神龍滿意,只怕不易。
顧謙則想:我和她相見數(shù)回,雖然相見時難,倒也相知,我寫的文章,她豈有不喜之理。聽丞相大人如此說,難道雪兒已經(jīng)來到此地?不可能啊,她遠(yuǎn)在吳郡,三天之內(nèi),她無論如何趕不到武昌城呀!不管她啦,只要寫好一篇,先教兩位大人滿意再說。當(dāng)下心中歡喜。
那陸抗見周處身材高大,相貌堂堂,顧謙文質(zhì)彬彬,十分儒雅,竟然能于十多名世家子弟中勝出,可見頗有實(shí)力,若能寫得好文章,那便更是沒得說了。
歡喜之下,陸抗提高聲音道:“兩位聽真,且休歡喜。我三位女兒,止有一位在此,可以當(dāng)場答復(fù)于你。另外兩位,一時無法通知,你們?nèi)羰菫樗鞯迷娢?。只要我滿意了,便可將書信教人帶去,千里傳書,不久便可得到訊息。你們所寫文章,若不得小女歡喜,那便作罷。若是隨意涂鴉,不能入流,老夫也不答應(yīng),更不用說千里傳書啦?,F(xiàn)在便以一柱香為限,各作一篇文字來。”
教人點(diǎn)燃檀香,放于廳中。
周魴夫婦,生怕影響周處思考,大氣也不敢出。
凌統(tǒng)、唐咨諸人盡皆息聲屏氣,生怕影響二人思考。
那顧謙見有時間限制,想著當(dāng)日與陸霜兒郊游相會情景,微一凝思,便作得一首古風(fēng),輕搦毫管,略蘸瀚墨,工筆書寫出來:
相憶
春景憶昔游,和風(fēng)逐細(xì)流。
賞春馳疾馬,射獵望鄉(xiāng)樓。
歸驛睹蘭草,悵然意興幽。
燕雀感昏旦,楹檐呼伴羞。
嘉客空懷意,滯濾臥含愁。
持謝云間雁,憑之作燕求。
吳越山千仞,湖海意悠悠。
喜傳云外信,莫嫌道阻修!
顧謙寫罷,看向周處,見他沉吟不絕,于廳中來回踱步,似吟似哦,如瘋似狂。不由好笑,暗道:這個傻大個兒,武功倒是說得過去,只怕寫文章難為他啦!
眾人都是一般兒想法。那陸晏、陸玄與周處早年相識,甚是喜歡他的脾氣,卻也知他胸?zé)o點(diǎn)墨,不由擔(dān)心。
唯有陸雨微笑:處大哥寫什么我都喜歡。以他現(xiàn)在的學(xué)問,寫什么都不會差,何況爺爺和父親大人已經(jīng)改變了對他的看法,絕不至于為難他。不過他現(xiàn)在不動筆,究竟是什么鬼?
呂青兒急得搓手沒奈何。周魴出口提醒道:“處兒,香火已燃去了大半,你倒是動筆呀!你若寫不出,媳婦便不是你的啦!”
周處這才如從夢中醒來,向周魴、呂青兒道:“爹,娘,孩兒已經(jīng)想好了,這就寫來?!?p> 周處說完,拿起紙筆,揮毫疾書,更不稍瞬,寫得一張又一張,只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待那檀香燃盡,正是他擲筆之時。
呂青兒周魴不禁舒了口氣。眾人都感到十分驚異,不知他寫得什么,竟然如此長篇大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