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直見天色已晚,便即辭行,二人也不相留。兩日之中,周處傳了她些輕功技法。那孩子身形靈巧,學得倒快。
三日轉(zhuǎn)眼即過。周處又教了幾招簡單拳法,那李草兒居然打得有模有樣。
到了第四日大清早,便聽得大路上有人鳴鑼,一個粗豪的聲音喊道:“各位鄉(xiāng)親父老,今日乃是大祭祀的日子,大家須得齊聚長橋,為神龍獻祭,祈求神龍賞光,年年風調(diào)雨順!
“但凡前來觀看者得福,須交納銀錢一文;不來參與祭祀者教神龍知曉,必會被抓去,生啖其肉,父母和親人均不得安生?!?p> 周處從大門向外看去,見一名衙役,滿臉胡須,袒胸露肌,胸口一撮黑毛甚是顯眼,手持大刀走在前頭。
那大漢身后兩排衙役分列兩旁,手提銅鑼金鈸,一邊敲擊,一邊呼喊。
三十二名漢子抬著鄭八張貢桌,先前三張桌上分別放著麞頭、鹿頭、麂頭道家三犧;中間三張桌上放著已經(jīng)洗剝干凈雞、鴨、魚小三犧。
第七張桌上擺放的卻是一套玉冠霞帔,嶄新衣裙,燦然生光;第八張桌子上面赫然坐著一個小姑娘,身穿大紅羅裙,頭披紅色蓋頭。
只因嫌那氣悶,紅蓋頭已經(jīng)被掀起半邊,露出一張眉清目秀的女孩面龐,瞪著撲閃撲閃的眼睛,看著四面涌動的人群,渾然不知害怕,手里還拿著啃了幾口的水果。
再往后面卻是八名道士手持香燭、紙錢、旗幡,分列兩排,緊緊相隨其后……又有四名道士手中輕敲缽磬,口中不停頌禱,十分虔誠。
行在最后的卻是一支娶親的樂隊,待前面衙役喊上幾聲,歇一歇,便吹奏起來,宛然娶親一般熱鬧,聲勢十分浩大,引得許多人尾隨觀看。
周處、李孟公一家跟隨人流,向前行去。那諸葛直也已到來,瞧著這支隊伍,不禁微微冷笑。
那隊伍穿街過巷,一村村游行。隊伍越來越龐大。待到辰正時刻,隊伍恰好行至長橋之前。
那長橋前面,一名瘸腿道人左顧右盼,神氣活現(xiàn),正在指揮擺放桌子,桌之間擋在長橋前面,若要過橋非從桌前經(jīng)過不可。
絡腮胡大漢引著衙役兩旁站定,維持秩序,當真是威風凜凜,旁若無人。道士們手捧經(jīng)幢、香燭,擎著旗幡引那八張貢桌通過桌前,行向長橋而去,上得長橋,那樂聲更響,隊伍緩緩向前行走。
跟隨而來鄉(xiāng)民卻被隔在橋邊,不得過去。
周處認得那瘸腿道人正是瘸腿仙廣寒道人。
聽那瘸腿仙叫聲遠遠傳來:“諸位父老鄉(xiāng)親。今日我教教主清涼大仙親自在此主持生祭,為百姓祈求福祉,肯請神龍真仙降福桑梓。祈盼今年風調(diào)雨順,戶戶豐收,金銀滿囤。
“只因獻祭花費甚巨,人員開銷冗多。更兼今年是用活人生祭,為神龍娶婦,更是花費銀錢無數(shù)。特在此肯請各位再捐錢款。凡過此橋參與儀典之人,捐獻五文大錢,多捐不限。
“捐多福報便多,少捐福報便少。捐百文大錢的人方可在功德簿上記下姓名,上報神龍大仙。捐錢者可通過此橋,不捐錢者到此止步。”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諸葛直早已看見周李二人,當即向李孟公一使眼色。
李孟公見這場面,一時膽怯,不敢說話。
卻見李婆越眾而出,道:“請問廣寒大仙。我們家家戶戶年年貢獻祭獻錢,只為平安幸福。今年秋冬,捐獻米糧比往年為多。各家各戶已經(jīng)是食不飽腹,衣不蔽體,怎么又要捐獻!你這是不讓鄉(xiāng)親們活下去了嗎?”
眾人見李婆說話,深有同感,不由紛紛鼓躁。
瘸腿仙道:“李婆子,你大逆不道。不想活了是嗎?告訴你,這可是神龍爺爺?shù)囊馑?。神龍爺爺今年示下諭旨,指定要活人生祭,為他迎娶童女一名,因此才花下無數(shù)錢財。大家的事情大家做,自然要大家再來捐獻。如果不捐,只怕便要開罪神龍爺爺啦!
“這樣吧,女人、小孩各捐一文,男人一率五文。捐與不捐,請各位自便。若有災難,后果自負罷!”
忽然聽李大娘走出人群喊道:“許瘸子,你別老是拿神龍爺爺嚇人。我恐怕你是打著神龍爺爺?shù)拿?,裝滿你們自己的錢袋子。說,你們幾名道士有沒有拿著收取來的錢財,干那吃喝嫖賭的勾當!”
眾人見她說得潑辣,甚是解氣,不由一陣哄笑。瘸腿仙惱羞成怒,口中叫道:“反了,反了!胡言亂語,膽敢沖撞神龍爺爺,俱都拿下!”
那衙役“咄…——”一聲喊,作勢拿人,唬了鄉(xiāng)民一大跳。
聽那持刀的壯漢道:“誰若胡言亂語,且吃爺爺一刀。你們這些刁民擾亂大祭典禮,當真不想活了嗎?”
眾人頓時驚醒,大家本就懾于淫威,不敢說話,此時更加低下了頭。李大娘慌忙鉆入人群躲藏。
諸葛直排開眾人,走上前去:“衙役大哥,若要捐祭不難,須得寫下一本功德簿,不論年齡大小,寫清捐獻人的姓名及所捐多寡,有帳可查,也教大家心服口服,否則誰知道捐得多少錢款,有沒有落入他人腰包呢?您說,是也不是?”
瘸腿仙見他衣著不俗,語路清晰,怕不好惹,便道:“便依先生所言罷?!?p> 心中暗道:就算有帳可稽便又如何,誰敢來查我們的帳。要查也得縣里來查,嘿嘿,怕你甚么!便叫人一一登記姓名。
諸葛直哈哈一笑,摸出一錠銀錢道:“我代我?guī)孜恍值芤煌杩钗鍍摄y子?!碑敿磮蟪鲋芴幚蠲瞎患胰诵彰?。
瘸腿仙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大方,隨即讓眾人過去。余人也紛紛開始捐獻,只因事涉神龍爺爺,與各家命運緊密相關,沒人敢不捐獻,實在貧困的人便借錢捐上。
周處見那道士果然將人名與錢數(shù)登錄清楚,心中暗笑:老直大哥果然機智,待會那官兵拿下這帳本,這些貪官污吏罪行便容易清算啦!
一時間,鄉(xiāng)民們排著縷縷長隊絡繹過橋。周處諸葛直等人過了橋直向祭臺而而來。
祭臺四周地勢開闊,許多早來的人們已站好,嘈嘈雜雜,甚是喧鬧。祭臺上,早已經(jīng)鋪著巨大紅色地毯,擺放著昊天神位、三清神位,燔柴爐中點燃香火,煙氣燎繞。
神位下面的祭臺兩側(cè),擺放十余把紅漆座椅。痤椅前面,分別擺放八個蒲團,想來是為地方頭面人物與做法事的道士所設。
場面壯觀、鋪設豪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