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大典,神使大人一舞名揚,困擾世人的天災(zāi)在逐漸減少。因此,十日后的上元燈節(jié),可謂是比春祭還要熱鬧幾番。
按照傳統(tǒng),春祭是祈福日,上元燈節(jié)便是世人還愿之日。在這一天,所有的災(zāi)厄都將消失不見。
神使大人在這個節(jié)日里是不用露面的,在人們看來,她是忙著向神傳遞著世人的謝意。
然而,神使大人正雷打不動地重復(fù)著往日的安排,現(xiàn)在她正在樓頂?shù)姆坷飳W(xué)習(xí)。只要不出去,外面的日鬧與她無關(guān)。
因為是重要的節(jié)日,孩子在這一天是沒有課程的。大人們的精力都用在準(zhǔn)備節(jié)日的各種事宜,閑下來的孩子都在各自娛樂。
許曜帶著子儒和玖玥跑到宮內(nèi)一處可以劃船的湖邊。
他們倆個到這里之前,一個在房里看書,一個在房里作畫。許曜練武覺得無聊了就去磨人,一個勁的說有好玩的地方,不去就會后悔。
這皇宮很大,即使在這生活了快十年,也是有很多地方?jīng)]去的。
好奇加上耐不住許曜的鬧騰,他們只要隨著他來了。
子儒看到木船就拉著玖玥掉頭走。
許曜一把拉住子儒的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另一只手抱著樹。
許曜:“別走啊,說好一起玩的!”
子儒:“我沒說玩這個!”
他使勁了,但仍然甩不掉這狗皮膏藥一樣的許曜。
不一會他不掙扎了,安靜地站在原地,環(huán)顧四周。
湖邊是一條長長的樹蔭道,那邊望不到頭,枯枝敗葉散落一地,吹過的風(fēng)都要冷些。
按理來說,王宮重地,每一處都應(yīng)該有士兵把守的。但是這里連鳥都沒有,更別說人了。
子儒眉頭緊皺:“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許曜:“不知道,我是到處溜達(dá)找到的?!?p> 玖玥不明所以,被他這么一問感到不安,“這里怎么了嘛?”
子儒:“這里給我的感覺不舒服,我想走?!?p> 許曜:“別啊,劃船真的很好玩的?!?p> 子儒:“你上次為什么挨打還記得嗎?”
許曜認(rèn)真地思考,“練劍把梅妃的花霍霍沒了,不對,應(yīng)該是不小心把墨水弄撒,把太子殿下抄了一天的書弄臟了,哦哦哦,還有?!?p> 玖玥捂嘴輕笑。
子儒無可奈何地扶額,“停停停,你真的作惡多端?!?p> 許曜:“都是無心之舉?!?p> 子儒:“春祭那晚,你玩水被罰還記得吧?”
許曜恍然大悟,記起了舉一晚水桶的事情,然后轉(zhuǎn)念一想,“這樣,你不說我不說就都不知道?!?p> 子儒:“我們倆個都不會游泳,萬一出事了怎么辦?”
許曜:“我會游泳,而且這個船我劃了很多次了,不會出事的?!?p> 子儒震驚,“很多次!你之前就來過!”
許曜:“我回宮的第二天就找到了這個地方,不過沒有劃太遠(yuǎn)?!?p> 聽到這,子儒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地推了一把許曜的肩膀。
子儒:“你干嘛做這么危險的事,還不告訴我們?”
許曜不解,“你現(xiàn)在不就知道了。哎呀,到底去不去。”
子儒:“不去。”
他意志堅定,卻不曉得原本站在一旁的玖玥早已靠近湖邊。
她一只腳踏入船中。
船搖晃著傳來的動靜讓岸上的倆人一齊看過去。
許曜看到玖玥坐到木船上,他即刻松開手,蹦蹦跳跳地跑上船。
許曜:“還是玖玥有膽子?!?p> 子儒一臉委屈,“這不是膽量不膽量的問題。”
許曜拿著船槳,再次詢問子儒。
許曜:“你來不來,不然在這等我們回來也可以?!?p> 子儒起身拍拍衣服。
看著玖玥一臉興奮,沒有想要下來的意思,他妥協(xié)了。
子儒:“煩死了,等我一會!”
過了一會,他不知道從哪抱來的粗木棍,也坐上了船。
許曜:“你準(zhǔn)備的夠充分啊?!?p> 子儒:“哼,好好劃你的船。”
一艘木船,游于湖上。
陽光正好,傾灑湖面,泛著金光。玖玥伸手略過水面,金石散開,這水清澈的能看到藏于其中的五指。
她的雙眼像是被熱烈的陽光剝開了云霧。難得的欣喜,臉上的笑容輕松且自然。
玖玥轉(zhuǎn)頭對著子儒,笑說:“好開心啊。”
子儒對剛才玖玥突然上船的事耿耿于懷,但是看到她這副樣子,這個從未見過的笑。
他收起了苦澀的臉,耳朵泛紅,反手捂著口鼻別過頭。
子儒:“嗯。”
許曜:“看吧,我就說劃船超好玩的?!?p> 子儒:“你專心點!”
許曜洋洋得意地笑,他舉起木槳揮動著。
許曜:“各位請坐好!許船長要帶你們一起去冒險!”
玖玥:“好!”
這幾年子儒發(fā)現(xiàn),玖玥在別人面前是舉止端莊的乖孩子,在他們面前時,她像是脫韁的野馬,可盡的鬧。
子儒并沒有因為兩面性而討厭對方,反而理解她的無可奈何。本就是寄人籬下,如果不做到事事體面,很可能就會一無所有。
作為朋友,子儒覺得應(yīng)該在她撒歡的時候陪著她一起。
他高舉雙手,“出發(fā)吧,船長!”
玖玥似乎沒有預(yù)判到他的舉動,驚訝一會后也跟著子儒坐著相同的動作,說一樣的話。
木船經(jīng)過一片幽靜的樹林,雀躍的鳥,徐徐清風(fēng)。木槳撥開湖水,緩緩向前。
湖中央,有一閣樓,九層之高,唯有一條石路通往岸邊。
第三層的長廊外,神使大人倚靠著護(hù)欄,閱讀著書卷。
這是關(guān)于星象的書籍。她并不感興趣,但是瑤禾說要這三日必須得看完。
待在屋里看,她就想睡去,只好出來外面讓湖邊的微風(fēng)給她提神。這方法是有用,她又清醒著看了十幾頁,然而這是有時效的。
陽光刺目,時間長了,她越看眼睛越不舒服。
于是她索性躺在地上,用書卷遮住臉,聞著墨香她緩緩閉上眼。心想,就這樣偷會懶,一會就好。
上天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聲,說是一會就不會太久。
劃船三人經(jīng)過那片樹林后來到了這廣闊的湖面。
因為樹林里安靜的讓人犯困,子儒和玖玥就相互靠著頭打盹。
此時,他們被熾熱的日光照著,這刺激到他們的雙眼。迫使他們清醒,艱難地睜開眼。
許曜:“醒啦?正好,這蠻好看的?!?p> 子儒揉揉眼,“這是哪?”
許曜:“不知道,我沒來過?!?p> 他四處觀望,都是陌生的環(huán)境。然后湖中央的那座樓閣讓他心跳加快,他好像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了。
玖玥也看到了那建筑,倆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
玖玥:“你知道吧?”
子儒:“是我想的那樣嗎?”
玖玥:“應(yīng)該是?!?p> 子儒轉(zhuǎn)頭就一臉嚴(yán)肅地對許曜說:“阿曜我們回去吧,再不走就要被發(fā)現(xiàn)了?!?p> 許曜不以為然,“沒事,天黑前回去就好。”
船越來越靠近閣樓,他們說話的聲音像是蚊子在神使身邊縈繞的感覺。
她還沒徹底入睡就迷迷糊糊地在書籍的遮罩下睜開眼。
子儒語氣變得著急,“我沒說她們,我說的是士兵!”
許曜:“沒事,表明身份就好?!?p> 子儒一把摁住許曜劃船槳的手。
子儒:“你還沒說話他們就會把你殺了?!?p> 玖玥在一旁解釋,“看到那個閣樓了嗎?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神使的居所,沒有王上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子儒:“擅闖者格殺無論。”
許曜半信半疑,“你們怎么知道的?”
子儒:“你出宮后的第二年,就有一位娘娘誤入此地,被士兵發(fā)現(xiàn)當(dāng)場絞殺。事后,王上也沒有怪罪士兵,而那位娘娘因褻瀆之罪不得入棺安葬。”
許曜不理解,“那娘娘的家人呢?他們不會生氣嗎?”
玖玥:“他們沒有異議?!?p> 許曜:“瘋了!”
子儒:“別管了這些,阿曜,你再不往回走我就要瘋了!”
他們剛闖入這片湖的時候,神使正巧躺在地上偷懶,距離的關(guān)系,這三個人也看不到閣樓上有她的存在。
聽著他們故意壓低的爭執(zhí)話語,她起身,坐在地上,一手撐著護(hù)欄身子往外看去。
她看到了那艘孤舟。
船上的人她看得清楚,卻沒一個認(rèn)識。
突然這么一個人冒出來,除了背對著閣樓的許曜,另外兩個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們看得出這人衣著不凡,而且身處這閣樓,她的舉止未免有些隨性。侍從是不可以坐地上,趴在護(hù)欄邊看四處美景的,能在這做這種事的也只能是神使大人。
他們懷著膽怯和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三個人的眼神對上了,神使大人露出了勾人雙眼的笑。
那兩個人竟然忘記了害怕,只是想望著眼前的人。
神使大人并不害怕陌生的人,相反她很高興能在這種地方見到不熟悉的人。因為這會讓她感覺到,世上還有許多相同的人,內(nèi)心的孤寂感沒這么重。
子儒和玖玥癡呆一樣的舉動讓許曜也好奇地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
許曜轉(zhuǎn)過頭,瞧見了她。
僅此一眼,念念不忘,窮盡余生,終是遙遙無期。
她好似繁花相迎,星辰相送,疏遠(yuǎn)卻又不斷引人注目。
他入了迷,移不開眼,說不出話。
掛在天上的艷陽像是格外偏愛她,總是要跟隨著。
她把書放下。
雙手搭在護(hù)欄上,她正面對著船中三人,跪坐在地上。
她想要張嘴發(fā)聲,與他們打個招呼。然而余光卻瞟到了那石橋上一排排站崗的士兵。
只要一有動靜,他們就會被發(fā)現(xiàn)。
神使的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個士兵用長槍將女人的身體貫穿。血液染紅了湖水,雙眼逐漸失去光亮,女人眸中關(guān)于她的身影完好無損。
她被人圍著,急切的話語和不安的神情,仿佛她才是那個生命被剝奪的人。
那時,女人剛回應(yīng)了她的招呼。
“早上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