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老師醒了個大早,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陸合安的家里,心里還感到十分抱歉。便趕緊起床,并把床鋪收拾整潔,走出房門,發(fā)現(xiàn)陸合平和李夏起得比自己還早,只有因為陸合安昨天喝了酒,這會兒還在睡。
陸合平和李夏熱情地留王老師吃早飯,王老師卻再不好意思過多打擾,執(zhí)意離去,陸合平拉拽他不住便也隨他推門,一開門,王老師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自行車上已經(jīng)拴好了一條大豬腿,本還想再推辭,但仿佛已說干了那客套的話,實在推無可推,才只能道幾聲感謝,騎上自行車走了。
陸合安睡醒后感覺十分口渴,下床抓起客廳桌上的一大杯綠豆湯就全灌進了嘴里。吃飯時感覺腦袋右邊太陽穴疼痛,一直用手揉著,陸合平看見兒子這樣,還笑著問他“頭痛了?。俊崩钕穆犕曦煿郑骸斑€不是你昨天非讓安安喝酒,別揉了,等會兒媽給你拿熱毛巾敷一敷?!?p> 陸合安暈暈乎乎地在家里吃完飯,坐在椅子上用熱毛巾敷著頭,忽然間想起今天是跟方聰約好見面的日子,想想也有幾天沒見到自己的女朋友了,陸合安心里還是有些激動,就強打精神去后院里用盆搓起了澡,還特意用洗發(fā)水洗了三四遍頭發(fā),用香皂給自己身上打了一遍又一遍。
洗完陸合安一下覺得清爽不少,在自己臥室里拿起小靈通撥通了方聰家的座機號碼,“嘟嘟”幾聲響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xiàn)在陸合安的小靈通里。
“喂,你好?!?p> “方聰,是我啊。”陸合安聽出是方聰?shù)穆曇?,溫柔地說。
方聰也聽出是陸合安的聲音,心中喜悅炸開了花,但礙于父母在家,不能表現(xiàn)得太興奮,便故作冷靜地說:“噢噢,是你啊,有什么事嘛?”
陸合安聽得出端倪,也不廢話,趕緊說“今天下午我來找你啊,下午4點,在你家樓下?!?p> 方聰一聽陸合安要約自己見面,便裝作正經(jīng)地回:“嗯嗯,好的?!笨此评涞卮饝?yīng)了陸合安。
掛掉電話后,父母還問她,誰的電話???方聰說是同學,下午一起出去吃飯聚一聚,母親問了一句男孩還是女孩,方聰立刻回,有男有女,便也沒再多問。
午飯過后,陸合安在家看電視又出了一身的汗,一看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他趕忙沖去后院又用水洗了洗,用香皂抹了抹。
李夏看陸合安又跑去后院沖涼還問:“安安,咋這一會兒沖兩次澡。”
陸合安嗯嗯地應(yīng)著也沒多說,洗完后便換鞋出門,他騎著自行車便到了方聰所在的小區(qū)門口,拿出小靈通看看時間,15點55,便把自行車靠住找了個陰涼處站著等。沒過一會兒,方聰就從小區(qū)里出來,兩手背在身后在走到陸合安身旁,兩個人互相望著對方,眼睛笑得像月牙彎彎,愛意從兩人的眼神中流淌出來,在他們之間匯成一條河流。
陸合安騎著自行車帶著方聰在夏日的風中游蕩,方聰在后面輕輕地摟住陸合安的腰,緊實的肌肉帶來的安全感讓她陶醉其中,她把頭輕輕地靠在了陸合安的背上,聞到了一股梔子花香。他們向城市的邊緣騎去,在夏日夕陽的窺視下來到城郊公園。
在公園門口的一家糖水鋪里,兩人各買了一碗冰粉,坐在糖水鋪門前吃完后便推著自行車到公園里散步,互相分享著瑣碎小事,時間仿佛是怕臊紅了臉,便在愛意漸濃時悄悄溜走。走到公園的角落處,陸合安拉著方聰?shù)氖挚粗矍暗男∈瘶?,石橋下有水穿過,水道旁是無人打理的野草,默默地已長出半人高。
夕陽貪婪地趴在地平線上不愿意下沉,一定是要看這相愛的人兒還要做出什么令人目眩的舉動。夏日的晚風最是涼爽,陸合安和方聰坐在石橋旁的草地上,方聰靠在陸合安的肩頭,兩只手都放在陸合安的手上,在夕陽失去耐心掉下地平線的那一刻,陸合安低下頭,熾熱的目光在此刻終于匯聚在一起。在即將降臨的夜幕中下,少女的仲夏夜之夢終于降臨在人間。
在剩余暑假里,陸合安幾乎每天都和方聰待在一起,兩人的感情在放松、悠長的假期里迅速升溫,已然是如膠似漆,猶記得一句話是“在有錢又有閑的日子里,墻上的小廣告都能靜下心來讀進去?!?,陸合安和方聰又何嘗不是,成功考取功名又獲得了一段悠長的假期,只用在這肥沃的土壤里精心澆灌他們愛情的種子,很快,便也含苞待放。
雙方父母也看出些端倪,方聰?shù)膵寢層幸淮螁柗铰斒遣皇怯惺裁词虑闆]給她說,方聰緊張了許久,支支吾吾混了過去,事后還給陸合安說,陸合安倒大大咧咧說“那要不你跟叔叔阿姨說下,然后我正式去你家一次?!狈铰敱凰@呆頭呆腦的話驚掉了下巴,羞紅了臉,忙說你胡說什么呢。陸合安更愣了“我是以后想娶你的,早晚要見父母,有什么胡說?”方聰嗔怪地錘了他一拳,“早見晚見都是見,那早死晚死還都是。。。呸呸呸,你看你氣得我,反正現(xiàn)在不行,你個二愣子,等上了大學再說。”陸合安看方聰又羞又惱的樣子覺得可愛,傻笑著應(yīng)。
兩人在假期里還去到東江市,去看看自己的大學。陸合安站在東江大學的校門口,忽然就愣了神,他感覺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校門是一個寬闊的拱門,寬闊的校門內(nèi)有一塊長方形石碑,上面刻著“東江大學”四個暗紅色大字。長方形的石碑后面是一大片花園,里面種著各色鮮花,它們沐浴在陽光下,盛開得無比燦爛。他站在校門口環(huán)顧著,看向保安室時,他發(fā)現(xiàn)里面正在抽煙的保安他都覺得曾經(jīng)在哪見過。陸合安忽然覺得脊背發(fā)涼,盛夏里雞皮疙瘩起滿全身。
他轉(zhuǎn)頭看著同樣聚精會神向里望去的方聰,緩緩說:“我怎么感覺我曾經(jīng)來過這里?。俊狈铰斂粗诜干档年懞习?,轉(zhuǎn)頭笑笑,輕輕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在夢里來過可不算來過。”說完想要拉著陸合安進校園里看看,陸合安卻說什么不愿意再進去,只借口說馬上開學我們就要住進去了,保留一點神秘感是好的,便只在門口再看看,他看著身邊方聰略帶遺憾的表情卻也沒像往常一樣不忍心依了她,很堅定地拉著方聰離開了。
心寬闊似海洋也好,陰郁如深谷也罷,時間永遠無情,它不因你快樂而多給予你一秒,也不會因你悲傷少為你停留一分。它總是公平地、不留痕跡地向前、向前、向前。。。任何妄圖與其作對的人,都早已淹沒在歷史的塵埃里,被吞噬在時間的滾滾車輪下。王侯將相、流民草寇,都只能在時間領(lǐng)主為你規(guī)定的框架里,品嘗人世間的幸福與痛苦。
陸合安又何德何能例外?
春風得意馬蹄疾的陸合安在這個暑假無比歡樂,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是自己的好友周賢不辭而別,他在國外怎么樣了?也不知下一次與他相見到底是何時。
陸合安,你真的愿意再見到周賢嗎?
快到學校報到的那幾天,陸合安早早就跟陸合平和李夏說好,不讓他們來學校送。
其實讓家長送著上大學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陸合安也不知怎么了,就覺得還是不讓父母來送得好。為這事母親李夏和他爭執(zhí)了好一陣,陸合平當然也想送兒子去學校看看,畢竟是他心心念念很久的事情成了真,想去看看大學的樣子,看看兒子生活學習的地方。但陸合安在這件事情上很執(zhí)拗,就是不讓父母送他去學校,說等學期開始了再讓他們來玩,問他原因,他只說覺得自己長大了,再讓父母送著去面子上很過意不去。
李夏和陸合平拗他不過,決定尊重兒子的意見,等學期開始后,再去看兒子。
收拾行李的時候,陸合安簡單帶了幾件換洗用的衣服,又帶了些日用品,只一個行李箱就裝下了全部的行李。
這行李箱是寧嬸子送來家里的,陸合安考上了大學,寧嬸子高興,就去集鎮(zhèn)上給合安買了一個大行李箱,趕著送到家里,陸合平和李夏拗不過她,寧嬸只是一個勁重復(fù):“給娃娃的、給娃娃的,安安有出息,我高興、我高興。。?!?p> 窮家富路,李夏放心不下,臨走那天晚上,背著陸合平給陸合安塞了些零用錢,陸合安不要,給母親說生活費已經(jīng)夠他開支。
第二天一大早,陸合平和李夏送兒子到車站。李夏一路上不斷叮嚀陸合安路上要注意什么,陸合平雖然沒有嘴上說太多,但是他的心里總是覺得應(yīng)該去兒子的大學看看。他下定決心,等過上一段時間,要去一趟東江大學。
很快,陸合安坐上班車,隔著窗子向父母揮手,讓他們不要擔心,到了學校就給他們打電話報平安,陸合平掏出一根煙點上,也不言語,李夏還在叮嚀陸合安,讓他照顧好身體,還抹了兩把眼淚。
“突突突”,大巴車冒著黑煙發(fā)動了,陸合平用拿煙的右手向他揮揮,陸合安也用力地向父母揮揮手后關(guān)上了窗戶。
大巴車順著馬路一邊向后吐著煙圈一邊向前駛?cè)?,滿載的車身左右搖晃著抗議超負荷的運載工作。太陽在云后像剛剛溫熟的荷包蛋,朦朧、懶散地掛著。
陸合平和李夏站在路邊,直到大巴車拐過彎消失不見依然站著,陸合平一口一口吸著手里的紙煙,忽然覺得自己心里充滿希望,他激動地摟了摟李夏:“別看啦,過幾天咱也坐這個車看安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