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玨”這個名字,在江浙一帶民間可是如雷貫耳,即便是陳明這樣的9歲無知小兒,也聽說過“崔府君”、“崔判官”的名號。他還記得以前很小的時候不聽話,奶奶就總是說“再不聽話,讓崔判官把你帶走”之類的話語來嚇唬他,沒想到這次居然要當面見一次,而且還要帶一句話。
那個奇怪男子昨夜的話仍然記憶猶新。按照他的說法,我現在就算是踏入修真者的行列了?。慷乙呀浀搅私鸬て诹??那為啥和電視里的神仙不一樣呢。陳明記得很清楚,電視里的哪吒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孫悟空七十二變隨心所欲,楊戩更是三眼神通法天象地,為啥自己還是跟個普通人一樣,就算能力值差一點,至少得要會飛吧?實在不行來個遁地術也行,這樣以后上學就不用自己走了。
殊不知,此時的陳明也不過9歲,尚是孩童心性,如果讓那名古怪男子知道了遁地術是陳明拿來作上學趕路用,多半是要氣死。
這幾天的遭遇感覺跟做夢一樣,還是連續(xù)??!如果不是今日早上醒來放在枕頭下面的那本羊皮書和那塊淡紫色玉牌,陳明甚至要懷疑這段遭遇都是假的。打開這本《五行善咒》,里面都是些拗口難懂的文字,以陳明三年級的文字水平,只依稀認得出“練氣”、“敕令”、“化神”幾個字。閱讀第一篇《物理》,只一袋煙的功夫便已覺得胸中煩悶、氣血翻涌,一股郁積之氣在自己的五臟六腑中來回反復,似要噴涌而出一般。陳明急忙將書合上,雙眼微閉,調勻呼吸,心中的煩躁之意才漸漸下去。以陳明之聰慧,自然知道這本書所授內容過于高深,以他現如今這種歪七扭八的修為程度,肯定是無法修煉的。
“那就先等等吧!”陳明也不以為意,轉頭看向了那塊紫色的玉牌:抓握在手,只有半個手掌大?。徽f是紫色,但又如煙似霧,朦朧縹緲的煙紫色纏繞其身,凝聚成團,仿佛不是他的本來顏色一般;正面的甲骨文和背面的小篆,卻是一個字也不識。陳明雖然不懂玉器,但也能肯定這塊玉絕對價值不菲。他曾經在村長兒子劉偉的脖子上見過一塊平安扣,比這塊還小一點,上面飄著一抹淡綠,整體也是渾濁厚重,遠不如這塊純凈透亮。就那塊平安扣,劉偉還在他們面前吹噓了一整年,說是他的村長老爹在城里花了幾千塊買的呢!
盯著這塊極漂亮的玉,陳明似乎有點失神。那股神秘的煙紫色仿佛要將他的心神吸進去一般,陳明再也無法挪動他的雙眼。此時若有第三者在場,定會發(fā)現陳明的雙眼瞳孔內如有兩個旋渦似的,攪擾得一片渾濁。
“嚇!”腦中突然傳來那個神秘男子的呵斥聲,陳明這才回過神來,如同醉酒初醒一般。
“不要盯著我的信物!”男子大聲呵斥:“此物在我身上千年,有我殘存的神威,你修為尚淺,定然無法承受其威壓,心神為其所奪。如若不是我及時發(fā)現你精神之海有倒流的趨勢,你就完了!切記!”
“好吧好吧,不看就是了!”陳明心想:不讓我看,你給我干什么呢?讓我揣著個炸彈在手上豈不是要害死我?這本破書也是的,看了幾頁就跟胸口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我還以為是什么修煉秘籍呢,給了也是白給。
“前輩?前輩?”陳明喊了幾句,那個古怪的男子也不回聲,仿佛剛才只是突然冒了幾句奇怪的話語便已消失不見。陳明心中也有些悻悻,昨夜自己想拜師,男子嘴上沒有答應,卻給了他一個玉牌一本書,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是已經收自己為徒?自己嘛,喊“師父”又不太合適,喊“前輩”可能比較妥當一點。而且從此以后他就寄居在自己的精神之海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是不是自己真的如他所說有一絲仙緣?
“算了先不想了,先把要準備的東西準備一下吧!”說真的,要真是去地府,陳明心中還是有點肝顫。那些傳說中的牛鬼蛇神、牛頭馬面、黑白無常,甚至是十殿閻羅,有哪個是好相與的人物?自己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只不過因為一個陌生男子的一句話就要去闖九幽地府,實在是有些找死的味道。
雖然年歲未及弱冠之年,但受人所托使命必達的道理陳明還是明白的。更何況這個男子在仙修的道路上為懵懂無知的陳明指點迷津,也算情淺緣深;而且此去地府,也是為了校長老爺爺爭取些機緣多撐些時日,無論如何自己是要走一遭的。
這幾天恍恍惚惚,去學校上課也不知老師講的是什么內容,完全聽不進去;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見到老校長印堂上的黑氣愈發(fā)深重,似乎已快要蔓延到整個臉部?;叵肫鹉凶拥脑?,難道校長真的要命不久矣?
臨近千禧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席卷中國大地。太平縣地處江南發(fā)達省份,本地越來越多的青壯年選擇拋開傳統(tǒng)的工作生活方式,到外面闖一闖,尋覓財富的契機。陳明所在的濱江村里,出去闖蕩的年輕人也不在少數,且大多都習慣在過了正月二十以后再出發(fā),畢竟祖輩都有“不過十五不過年”的說法。但是按照過去的習俗,從商者求財,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初四祭拜灶王爺、初五開門迎財神和十五放天燈,所有的流程是無論如何馬虎不得的。因此很多小商販會選擇在十五上元節(jié)前就在鎮(zhèn)集上擺攤,叫賣一些祭祀用的香燭、紅繩或者銅錢等等;一些商鋪也會選擇在初四這天開門卻不迎客,圖個“三陽開泰”的好兆頭,等初五迎完財神爺正式接客。
這也剛好方便了陳明,可以在臨出發(fā)前置備齊全。想到那個古怪男子要他準備的東西:糯米、銅錢、桃木枝、紅繩等等:桃木枝倒是可以在自己家桃樹上折一枝下來,糯米自家也有;銅錢和紅繩跑到鎮(zhèn)集上去買些倒也不是什么難事;自己再備一些香燭,畢竟之前看過一些老電影,那些牛鬼蛇神魑魅魍魎都喜歡香燭,有備無患。
半天折騰下來,所有東西備了齊全,但卻遺漏了一件極關鍵的事情:自己怎么向父母親解釋去泰山的緣由呢?
此去泰山,首先要到縣里做客運汽車到省城金陵,轉坐火車到泰山站,再轉大巴到山腳,一路大約七八百公里的路程,要大概一到兩天時間。自己乳臭未干,長這么大去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5歲的時候和老爹去了趟省城金陵,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出遠門,爹媽也絕對不可能放自己出去。陳明思來想去,總不能把這個古怪前輩的事情告訴爹媽吧?那豈不是會被當成神經?。?p> 陳明此時有些神情沉重,憂心忡忡。答應了前輩的事情,自己卻找不到辦法出去,同時還意味著自己沒辦法去救下校長老先生。今天放學,校長爺爺還親切的給陳明打了招呼,讓他回家吃飽穿暖好好學習。陳明眼瞅著校長眉心的一股黑氣,卻是比前幾日更加厚重,自己明明知道辦法卻無能為力,煩惱和不安已然充斥自己的內心。
就在默默思索著,要不自己就偷偷跑出去的時候,小雷的呼喊驚醒了自己。
“怎么著?今天放學也不等我?”小雷一把勾住了陳明的脖子,蹦蹦跳跳的繼續(xù)說到:“我跟你說,我最近看了一個那個銀杏臺的變形金剛,可好看了,機器人變來變去的。一會到我家看會動畫片去?”小雷只顧著自說自話,過了一會眼看陳明一句反應都沒有,有點奇怪:“你今天怎么了?又被誰欺負了???不會又是劉偉那個二貨吧?”
小雷這么說是有緣故的,濱江村里頭誰不知道村長作威作福媚上欺下,他兒子劉偉仗著有個村長老爹就經常欺負同村的小孩,他和陳明之前就吃過虧。
“沒有沒有,就是有點煩心事?!标惷饔悬c煩躁。
“啥事,說來聽聽呢?或許我有辦法?”小雷一臉天真的看著陳明。陳明頓了一頓,看了看小雷和自己同樣乳臭未干的臉蛋,不禁覺得有點好笑。兩個小屁孩十歲還沒到就敢滿世界跑,簡直癡人說夢。陳明思索了一會,想想還是算了。
“算了,說出來也沒用!”陳明回道。也不等小雷說話,拉著他的小手就跑回家了。
夜里,陳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思索了半天,卻沒有想到什么好辦法能出遠門,想著到最后如果實在不行就給爹媽留個紙條,自己悄咪咪的溜出去?
翻了個身,看著自己的房間窗明幾凈,透過窗戶看到外面月朗星稀。這幾年來自己突然得到的、那個神秘男子口中所謂修為,讓自己感知力越發(fā)強大,預知未來也越來越清楚。但是自己目前卻無法引導這股能力,感知力只能被動接受無法主動延伸,預知的能力還只能在睡夢中出現且無法控制,預知時間的長短也無法確定。前幾天與那個神秘男子簡短的交談,自己仿佛已經摸到了這個世界循序發(fā)展的大門,卻依然似見非見、若有若無。自己本只是個小鎮(zhèn)出生的屁孩,如果沒有這段因緣際遇,也許只會跟別人一樣學習、長大、工作、娶妻、生子、終老,做一個平凡人未必不好,但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卻是每個小孩子的夢想。既然這條路已經擺在了陳明眼前,豈能有錯過的道理?
已然下定決心,自己無論如何是要去一趟地府。陳明心想,既然暫時想不到辦法,那我就聚氣凝神預知一下后面究竟去沒去,總可以吧?想到這,陳明就開始收斂心神,不再感知外部世界;一吸三呼,吐凈體內濁氣;盡力感知自己精神之海中金丹的運行規(guī)律。按陳明的經驗,雖然不一定每次都能催動預知的能力,但卻有較大概率成功。不知過了多久,便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