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眾嬪妃按例到皇后宮中請安。
皇后顯得有些虛弱,有氣無力道:“都起來吧,夏秋交替,諸位妹妹都要好好保重身體,不要像本宮一樣染上風寒?!?p> 敏妃眼角藏不住鄙夷之色:“不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皇后娘娘怎的這個時候染上風寒?”
皇后捂著干白的嘴唇輕咳幾聲,緩了緩道:“本宮貪涼了,傍晚前開著窗,誰知用完膳被那冷風沖了一下,夜里就病起來了?!?p> 似乎看不起皇后這般孱弱,竟被風吹一下就倒了,敏妃不由得嘲笑般勾唇,端起茶盞輕呷。
“那是什么冷風,分明是陰風…”泠嬪眼神尖厲,有些憤憤道:“皇后娘娘可聽說了?昨晚一名掖庭宮女竟披著繡有龍紋的衣衫招搖過市,如今鬧得沸沸揚揚,都說皇上被這狐媚子勾引要立她為妃,不就是她吹起得陰風么?”
敏妃瞥她一眼,冷冷道:“泠嬪,慎言?!?p> 泠嬪側(cè)目而視,閉緊了雙唇。
皇后連咳幾聲,皺眉問道:“泠嬪,真的確有其事嗎?”
“嬪妾所說句句屬實,皇后娘娘若不信可以去問吉嬪,她也看到了!”
泠嬪言辭振振,不像是在說謊。
這件事若是真的,傳出去定會有損圣譽,還是要探一探虛實才好。
皇后略思片刻,喚來殊香說了些什么,隨后道:“只是吉嬪因病許久沒出屋子了,這樣吧,待本宮問清楚吉嬪后再作定奪。都各自回宮吧。”
眾嬪妃再無異議,齊聲告退。
常繡茹與慕娉婷并排走著,提議道:“慕姐姐,要不要跟我去掖庭?!?p> 慕娉婷不解道:“去掖庭做什么?這件事不是已經(jīng)讓皇后娘娘處理了嗎?”
“皇后娘娘她鳳體未愈,怎么能讓她過多勞累呢?慕姐姐,你就陪我去見見那個宮女,究竟多大的能耐能迷惑了皇上?!?p> 皇后已派人探查此事,她們既沒有得到皇后準許,又不明白皇上究竟是何心意,貿(mào)然去掖庭只怕會顯得有些逾矩。
慕娉婷搖了搖頭,“我不去,繡茹,我勸你也不要去?!?p> 常繡茹有些執(zhí)拗道:“只是去看看,我們又不把她怎么樣?!?p> 遠處忽傳來一陣清脆聲:“沒想到常妹妹也有此心吶,我們何不一同為皇后娘娘分憂。”
只見泠嬪姿態(tài)款款地朝二人走來,慕娉婷朝人行禮道:“泠嬪娘娘吉祥?!?p> “免禮?!便鰦迥坎恍币暤乜粗@C茹,聲調(diào)微揚:“妹妹是想結(jié)伴到掖庭看看么?不如我們同去如何?!?p> 常繡茹立刻應(yīng)允道:“有姐姐相伴,再好不過?!?p> “嗯,那便走吧?!便鰦逍σ鉁\淺,眼神中鋒芒漸露。
慕娉婷料定她們二人會在掖庭生出事端,而且會引禍上身,想再勸幾句,常繡茹卻已走遠,再聽不見言語了。
當日夜里。
林清萸宮中燭火孱孱,她端坐與紫檀木椅上翻看書冊,沫兒端來了牛乳羹,順便將桌上的燈芯挑了挑。
這幾日林清萸禁足中一直翻看書冊,從李太醫(yī)那兒借來的看完了,就開始讀御賜的那些書籍,日子過得乏味困苦。
奇怪的是,之前服藥避寵的日子也是乏悶的很,反而現(xiàn)在多待幾天就受不住了。
她想,或許是因為沒辦法出宮散心的緣故,心里沒個盼頭。
這些日子皇上也沒來,沫兒看得有些心疼,勸道:“小主看書看的仔細,這樣太費眼睛了,用些牛乳羹好好睡一覺吧。”
“嗯?!绷智遢禽p輕地應(yīng)了聲,依依不舍地放下書冊,端起那碗牛乳羹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我現(xiàn)在好像有點明白《詩經(jīng)》里這首詩的意思了?!?p> 寫詩之人輾轉(zhuǎn)反側(cè)還有人知,可自己輾轉(zhuǎn)反側(cè),又有幾人能知?若不是心上人知,也只是自己多作憂愁罷了。
她有些自嘲般笑了笑,手中的牛乳羹被勺子攪得溢出杯盞些許。
沫兒嘆了口氣道:“身在其中,方知其味。小主,您還是要振作才行,挨過這次禁足就會好起來的?!?p> “可是我如今這困局,怕是難解了,罷了?!绷智遢怯行┮钟舻胤畔卤K,伸臂貼在臉上。
沫兒正要勸其休息,菱巧忽沖進屋子,一臉焦急道:“小主!小主!出大事了?!?p> 林清萸有些慵懶抬眸看她一眼,沫兒替人問道:“什么事啊,慌慌張張的?!?p> 菱巧喘了口氣,把吸入的冷風咽下去道:“是掖庭那邊、那邊有一個宮女穿著皇上的外袍,讓許多人瞧見了,今早皇后娘娘知道后派人調(diào)查,可還沒等結(jié)果出來,常嬪和泠嬪就過去把人給打了!”
“什么?!”林清萸有些坐不住了,直起身問道:“然后呢?皇后娘娘怎么處理的?”
“皇后娘娘風寒加重,沒有力氣管這件事,事情鬧得太大,皇上已經(jīng)知道了,說泠嬪常嬪無故責打?qū)m女,泠嬪降為貴人,常嬪罰俸祿三月抄錄宮規(guī)百遍以示懲戒?!?p> 皇上為這宮女如此動怒,倒也在林清萸的意料之內(nèi)。
這宮女能身著皇上的衣袍回掖庭,先不說皇上是否真的有意收入后宮,就算是有,皇上自己的兩個嬪妃因此拈酸吃醋跑到掖庭跟一個宮女對峙,有失身份,也會讓人覺得皇上后宮中盡是嫉妒怨婦,顏面大失。
而皇上如此懲戒,不但是證自己威嚴,還要打壓后宮嫉妒之心,不過……
“看樣子這個宮女,很快就要被皇上納入后宮了?!绷智遢菄@了口氣。
“小主何出此言?”菱巧滿眼不解地看著人,又像想起什么般自話自說道:“奴婢還聽說常嬪脅迫那名宮女吃自己用腳踩了的饅頭,泠嬪就在讓太監(jiān)挖了恭桶的臟東西潑了那宮女一身!那宮女估計定沒有臉面再活下去了?!?p> 沫兒也不禁嘆道:“真是聞所未聞。”
“好了,有時間在這里嚼舌頭還不如多看看書?!绷智遢菓械寐犨@些,把一支玉條夾在書里,起身朝里屋走去。
甘泉殿內(nèi),太后愁眉不展地看著玄寅,語氣重重:“那些嬪妃太不懂的安分守己,就算皇帝你有意那名宮女,她們竟也敢這么鬧,后宮若人人都如此,豈不是要翻了天?”
玄寅正襟危坐,面色平靜道:“母后說的是,兒臣已經(jīng)將鬧事的泠嬪和常嬪各自處置了?!?p> “那掖庭那邊你準備怎么處理?那宮女穿著皇帝的外袍,鬧得人盡皆知,現(xiàn)在也只有兩條路,要么皇帝封她為妃子,要么立刻賜死?!碧蠖丝粗?,等著人回答。
聽到后一句時,玄寅忽然怔了一下。
良久,他淡淡道:“那就封為答應(yīn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