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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布

第十章:紡織

牽布 鐘書舍人 7611 2022-02-17 00:05:00

  晚上10點下班后,周永清揉著酸疼的肩膀準備回家,路過辦公室門口被王忻夢叫住。

  “喂!這個給你!”王忻夢將一沓面料知識的資料遞給他。

  “謝謝王姐!好人一生平安!”周永清接過資料喜出望外、點頭哈腰道。

  “你的意思是,不給就不是好人嗎?”王忻夢問。

  “沒有,布行的全體同仁一致認為,王姐是大大的好人!”周永清仰天歌頌道:“您高傲,但是宅心仁厚。您低調(diào),但是受萬人景仰。您可以將黃道婆賜給人類的布料,運用得出神入化,制出堪稱紡織藝術(shù)的頂級面料,您究竟是神仙的化身?還是地獄的使者?沒人知道,但是可以肯定,每個人都給您一個稱號,嫘——祖!”

  “別扯犢子!”王忻夢突然伸手,揉搓一下他的小平頭。

  “哎呀!頭可斷發(fā)型不可亂!”周永清觸電似的躲開。

  “平頭有什么發(fā)型可言,發(fā)質(zhì)真硬,一看就是奔波勞碌命!”王忻夢走到周永清前面回頭道:“走!資料不是白看的,今晚請我吃宵夜!”

  “你說啥?一個堂堂生產(chǎn)部門經(jīng)理,讓我一個小小的身上只剩66塊的搬運工請客,虧你說得出口!這行為比黃世仁、周扒皮、胡漢三、南霸天四大惡人更可恨!比石原,山本,松井,坂田四小鬼子更可憎!和互聯(lián)網(wǎng)大佬搞社區(qū)團購,盯著老百姓的菜籃子一樣可惡……”

  周永清在后面絮絮叨叨個沒完,王忻夢在前面捂著嘴,噗呲噗呲地笑著。

  石崗漁村的一家潮汕大排檔里,一份鮮蝦砂鍋粥和一盤炒米粉端上桌。王忻夢將炒米粉推到周永清面前,然后給自己乘了一小碗粥,“我就喝一碗,其他都是你的?!?p>  “撲街!一刀宰我23!敗家娘們!”

  周永清小聲抱怨道,整個臉貼在炒粉盤子上,張大嘴巴呲著牙,像一只護食的狗。不到幾秒鐘,他將炒粉一掃而光,然后開始瘋狂掃蕩剩下的砂鍋粥。

  王忻夢小口小口地喝著粥,看見周永清的模樣道:“你這速度喝粥不燙嗎?”

  “我以前經(jīng)常吃火鍋,這點溫度灑灑水啦!(粵語:小意思)”

  周永清快速喝完抬起頭,嘴唇已經(jīng)腫成香腸,活像《東成西就》里中毒的梁朝偉。

  “老板,結(jié)賬!”王忻夢揮了揮手,開始掏錢包。

  “不是我請客嗎?”周永清疑惑道。

  “算了,我可不想為這點錢被某人放在心里一直咒罵!”王忻夢道。

  “既然王姐請客,那我不客氣啦!”周永清表情立刻多云轉(zhuǎn)晴,笑著對走過來結(jié)賬的老板說道:“老板,再來一份燒汁魷魚筒、一打炭烤生蠔、一份蠔仔烙、一盤爆炒扇貝、一盤干炒牛河、兩瓶青島啤酒!”

  “老板,別理他!”王忻夢遞過錢道:“這是我弟弟,十年前為了救我,腦袋被驢踢過!”

  “瞎說啥?你腦袋才被踢過!”周永清不滿道,“來,夢姐,和我一起念《三重門》里面的古詩——臥梅有聞花,握石會中天,魚吻臥石水,臥石達春綠!”

  王忻夢笑著看著周永清沒有吭聲。老板同情地看了一眼香腸嘴,搖搖頭,轉(zhuǎn)身離開了。

  ……

  第二天早上,周永清依舊早到一小時,和王忻夢打了聲招呼,在辦公室布柜旁幫尚陸華做色卡。

  鋸齒口的裁刀“咔嚓”作響,一沓沓的布料被切成帶鋸齒邊的小長方塊,色卡板上貼上一條雙面膠,一沓小塊布料在膠上面自上而下一個個跳躍著,每跳一次,最下面一個布塊被粘在色卡上。不一會,所有布塊按色號順序粘貼在紙板上,蓋上紙框,合上紙板,布料色卡完成。

  王忻夢依舊慢條斯理地喝著海鮮粥,開口問道:“動作這么嫻熟,以前做過?”

  “沒有,看華子做過幾次就會了?!敝苡狼咫S口道。

  “那些資料有看嗎?”

  “看了一些,三天應該能看完!”

  “要不我們再比拼一下面料知識??!”王忻夢提議道。

  “饒命啊英雄!”周永清雙手作揖道。心想再被你拿擴音喊幾嗓子,我估計要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大小便失控,死得很難看。

  “搬運工作累嗎?”王忻夢問。

  “累啊,尤其下午4點到晚上9點的高峰期?!敝苡狼宕?。

  “會騎電動車嗎?”王忻夢問。

  “會?!敝苡狼宕?。

  中午吃飯時,蔡主管對周永清說:“明天開始你不用搬布了,每天剪版布送到檔口!”

  “那工資?”周永清問。

  “工資一樣,那可比搬布輕松多了!”蔡主管說。

  三天后,周永清將資料還給王忻夢。

  “送版布工作累嗎?”

  “輕松很多??!就是倉庫到門店之間不斷來回,太陽有點曬!”

  中午吃飯時,蔡主管對周永清說:“明天你不用送布了,做過磅員的工作!”

  “好嘞!”周永清高興地答道。

  “你小子可以啊,干的都是輕松的活!”周圍一群搬運工羨慕道。

  蔡主管將周永清拉到一邊小聲道:“兄弟透露下唄,你和王經(jīng)理什么關(guān)系?這么給你安排工作。”

  周永清腦子里閃現(xiàn)王忻夢死去的弟弟的靈位、被驢踢的弟弟歪頭流口水的畫面,隨口答道:“我和他遠房親戚!”

  “哦!她潮州的,你天門的,她圓臉,你方臉,這親戚關(guān)系有點遠?。 ?p>  “想當年我爺爺?shù)牡艿?,就是我叔公,考上黃埔軍校。國共經(jīng)過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zhàn)役后,叔公去臺灣,留下了他潮州的二姨太,王經(jīng)理的奶奶就是二姨太!我們失散多年,前段時間才相認?!敝苡狼逍趴诤a。

  “想不到這么蕩氣回腸、感人肺腑的故事!”蔡主管感嘆,“鄉(xiāng)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p>  “哎呀!”周永清豎起大拇指贊道:“蔡主管不愧是文化人!”

  “那是,沒點文化能干主管嗎?”

  過磅員每天就是將客戶退回的布料過一過驗布機,有瑕疵的退回佛山工廠,沒有問題的重新打卷、稱重登記后入庫。

  第二天早上,布行辦公室。

  “喂!你造的什么謠?什么叔公、姨太,亂七八糟的?”王忻夢不滿道。

  “難道我要說像你死去的弟弟,被驢踢的弟弟嗎?”周永清做著色卡反問道。

  王忻夢噗呲一聲笑了,笑著笑著又沉默著黯然神傷起來,連粥也不喝了。

  “喂!你不會真有個弟弟釣魚掉河里了吧?”

  “是啊!”

  王忻夢講述了她的苦難生活。周永清為了安慰她,講述自己的悲催過往。本該惺惺相惜、同命相憐的兩人說著說著又開始斗嘴!

  周永清:“你沒看好弟弟,害得他淹死,你比較慘!”

  王忻夢:“我死弟弟,你死媽,你比較慘!”

  周永清:“你媽又生了6個弟弟,都讓你帶,重男輕女,你慘!”

  王忻夢:“你幼兒園到高中被人連甩5次,你慘!”

  周永清:“你13歲出來做童工,在輔料作坊裝拉鏈拉頭、夾金屬鏈條、剪繡品、打雞眼、刷燙鉆,這等苦活、臟活和累活一干就是9年,9年?。∧銘K!”

  王忻夢:“你走上社會又被人甩了第6次,6次??!連幾十萬身價都被騙光光,你慘!”

  周永清:“你22歲在布行做銷售,兢兢業(yè)業(yè)8年才做到部門經(jīng)理,但你的工資全供你6個弟弟上學,超級扶弟魔!你慘!”

  王忻夢:“你木匠,裝修,牽布,收發(fā),裁工,混成搬運工,妥妥的手藝人變勞力人,越混越差,連起點都不如!口袋只剩66塊,不是66大順,而是一路如喪家之犬,溜溜打擊!從棠溪溜到康樂,康樂溜到收容所,又溜到昌崗尾貨市場,又溜到東曉南路布行倉庫!難道這還不夠慘嗎?”

  “你——你這女人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不是說好了比慘!比著比著,怎么——怎么互相謙讓、推讓上了?”周永清被擊中“跑路”的痛處,說話有些不利索了。

  “反正你慘!”王忻夢一雪前恥,心情舒暢唱起內(nèi)涵的歌:“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喲。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喲……”

  “煩死了!你慘……”周永清做了一個86版《西游記》孫悟空發(fā)牢騷的表情包。

  正在兩人爭吵不斷時,尚陸華推門進來,驚得目瞪口呆。

  兩人隨即罷戰(zhàn)。王忻夢笑著低頭繼續(xù)喝粥,周永清雙手抱拳甩下一句“小生擇日再來討教”,繼續(xù)回去做色卡。

  “行啊!小周,你和王經(jīng)理吵了兩次架就給你換了兩份輕松的崗位!”尚陸華整理展示架時羨慕地說道。

  “你也可以的,扮個街溜子走到她身邊,痞里痞氣說——來根華子,說不定她就馬上調(diào)你去檔口做銷售了!”

  “真的嗎?”

  “真的,我跟你說,王經(jīng)理看起來很高冷,其實蠻喜歡拉著人打嘴炮,就是個逗逼!”

  王忻夢突然出現(xiàn)在周永清身后,一把擰住他的耳朵,“我最討厭別人背后說我壞話!”

  “哎呀呀!疼疼疼!”周永清哇哇大叫,“耳朵是通往心靈的康莊大道,別擰成山路十八彎了!”

  下午四點左右,周永清在驗布機聚精會神盯著傳送滾筒上的布料。倉庫門口的車鳴聲響起,王忻夢從車里向他招手。

  周永清關(guān)了機器走過去,圍著小車轉(zhuǎn)了一圈,嘖嘖嘆道:“嚯!豐田霸道,王姐真是場面人!”

  “不是私人的,是布行的車,上車,和我去趟張槎的工廠!”王忻夢再次向他招手。

  “可是我還沒下班呢!”

  “沒事!我和小蔡打過招呼了!”

  “好嘞!”

  周永清興奮地跳上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張槎位于FS市禪城區(qū)西部,擁有“中國針織名鎮(zhèn)”的稱號。20世紀80年代初,廣東的一針、二針、三針以及槎針等大型國有紡織企業(yè)紛紛集聚佛山,納入大量紡織工業(yè)人才,加上各大棉紡廠和數(shù)量眾多的服裝廠建立,張槎的針織行業(yè)也隨之發(fā)展起來。

  張槎鎮(zhèn)朗沙二路15號,大興紡織廠辦公室。

  王忻夢和廠長沒完沒了地商討著一些訂單的進度安排,一旁的周永清百無聊賴,準備起身到車間溜達溜達,結(jié)果站起來就被王忻夢一把拽回椅子上。

  “別亂跑!待會我?guī)闳⒂^!”王忻夢嗔怪道。

  周永清一臉沮喪地坐下,有種突然變身霸道女總裁的窩囊小丈夫的錯覺。

  開始沒正眼瞧周永清的廠長此刻遞上一根煙,問王忻夢:“這位是?”

  “這是我弟弟,現(xiàn)在布行跑業(yè)務,他有些多動癥!讓賈廠長見笑了!”

  “王經(jīng)理,別這么說啊!用信念支撐精神,用毅力實現(xiàn)夢想,用激|情挑戰(zhàn)人生,令弟一看就年輕有為,始終保持奮斗的激|情!”

  這廠長拍馬屁的功夫令周永清拍馬難及!正當他要鼓掌叫好時,王忻夢提前拽下他抬起的手,笑著道:“賈廠長過獎啦!其實他啥也不是!”

  你這個小夢夢怎么回事?我也是多職業(yè)發(fā)展過的斜杠青年,請不要否決我的豐功偉績!周永清白了王忻夢一眼,心里腹誹道。

  談完工作,兩人出了辦公室。周永清不滿道:“喂,怎么又給我安插身份?溺水的弟弟、被驢踢的弟弟,這會又多動癥的弟弟!”

  “你不也編了一個失散多年的弟弟嗎?”王忻夢笑著回答。

  周永清梗著脖子道:“我編的故事,那是蕩氣回腸的姐弟相認。你編的啥玩意兒?不是去世、弱智,就是有??!”

  王忻夢又酒窩亂顫地笑起來。“不三的弟弟,不四,王七的弟弟,王八,趕緊逛工廠吧!”

  工廠的紡織機器轟鳴作響,工人穿梭其間忙碌著。兩人順著一排排機器往里走。

  第一排,工人們將一長條的棉花放進機器的一端,另一端出來的時一段棉條。

  王忻夢解釋道:“棉花經(jīng)過清棉、梳棉、精梳后,現(xiàn)在是并條工序!”

  第二排的長圓筒線的機器邊上,幾個工人來回走動,時不時手指在線圈上撥弄一下。

  “那邊是粗紗機和細紗機,對并條合成的熟條經(jīng)過牽伸、加捻,使紗條具有一定的強力,以利于粗紗卷繞,并有助于紗條在細紗機上的退繞。細紗機將粗紗牽伸拉細到所需細度,并加捻,形成具有一定捻度和強力的細紗并卷繞在筒管上?!?p>  三排,工人們在扶正橫著的不停纏線加粗的線筒。

  “這是絡筒機,將捻線機上下來的管紗重新卷繞成一定形狀、容量大的筒子,同時消除紗線上的雜質(zhì)和疵點,從而提高后序工序的生產(chǎn)率?!?p>  四排,筒子架上幾十個線筒旋轉(zhuǎn)著,細線錯落有致地纏繞上一個大滾筒。幾個工人盯著這些細線,有斷線的立刻上去熟練地將線接上。

  “這是整經(jīng)機,是把一定根數(shù)的經(jīng)紗,按規(guī)定的長度、幅寬,在一定張力的作用下平行卷繞在經(jīng)軸上。”

  五排,幾個工人盯著傳送架上的紗線,機器上下兩排滾筒旋轉(zhuǎn),霧氣翻騰。

  “漿紗機是使紗線包覆一層均勻漿膜,增加紗線強度和耐磨性,以利于上機的順利織造。把整好的經(jīng)軸放在漿紗機上,經(jīng)過吸漿,通過烘箱烘干。”

  六排,幾個工人在前面很多橫桿后面有一個圓筒,靠右側(cè)有一個搖柄的機器前面忙活著。

  “這是穿綜架,將經(jīng)軸上的每一根經(jīng)紗按照一定的次序穿入綜絲和鋼筘,以利于提綜形成不同花紋?!?p>  王忻夢指著最后出布料的機器說道:“那是織機,主軸轉(zhuǎn)動,綜框運動,形成開口,通過引緯動作,鋼筘的打緯而完成,由于連續(xù)動作使經(jīng)紗不斷往前運動,而不斷完成交織,形成布料?!彼又a充道:“東北角像儲油罐的那個是染缸,是布料染色用的?!?p>  “工序太多,專有名詞也多,我一時消化不過來??!”周永清有些懵逼道,心里想著布料都這么多工序,盛靜說的“千人衣”一點都不夸張。

  王忻夢又耐心解釋:“簡單點說,紡織就是紡紗和織造。紡紗包括清棉、梳棉、精梳、并條、粗紗、細紗等,得到線??椩彀ńj筒、整經(jīng)、漿紗、穿綜、織造、整理等,將線織成了布。其實也可以分四個環(huán)節(jié):紡、織、染、整。紡是將各類纖維加工成紗線的過程。織是將使紗線形成線圈并將線圈一次串套而成的布料。染是以染料或顏料使布料上色,并使其帶有一定牢度的過程。整是指通過物理、化學的加工,使織物的外觀和內(nèi)在的質(zhì)量得到改進,提高織物的服用性能或賦予其特殊的功能,比如定幅、防縮防皺、改進手感、外觀、懸垂性、阻燃、拒水、防靜電、防起毛起球等?!?p>  “哦,你這么一說,大概懂了!”周永清雙手抱拳道:“本來我周rapper(說唱歌手)喜歡懟天懟地懟空氣,不過現(xiàn)在對王姐非常respect(尊敬)!”

  “整天胡言亂語,回去請宵夜!”

  “沒問題,老規(guī)矩,我請客你掏錢!”

  回廣州的路上,周永清感嘆道:“最早的織布機,是席地而坐的腰機,就提綜桿、分經(jīng)棍和打緯刀三種工具,現(xiàn)在的這些機器系列工藝流程感覺好復雜?。 ?p>  王忻夢突然感慨:“機器再復雜,也復雜不過人心!隨著上世紀90年代下海經(jīng)商浪潮的掀起,貧富差距不斷增大,攀比引發(fā)妒忌,妒忌引發(fā)焦慮、恐懼、悲哀、猜疑、羞恥、自咎、消沉、憎惡、敵意、怨恨、報復等一系列復雜心理,復雜的機器終歸是有跡可循,復雜的人心和人性卻誰也琢磨不透!”

  聽到這話,周永清心里吃了一驚,感嘆這女人負能量和她的胸脯一樣波濤洶涌。他趕緊安慰道:“雖然世間有假丑惡,但我們還是要相信真繕美!王姐你都是部門經(jīng)理了,比很多人都要強了,多想點積極樂觀的事情!”

  “確實是!”王忻夢也意識到剛才吐露了太深的怨念,急忙轉(zhuǎn)移話題,“下個月老板娘回去安胎了,我會接任銷售部經(jīng)理!”

  “那恭喜王姐??!”

  “你想做業(yè)務員嗎?”

  “我可以嗎?”

  “可以??!你面料基礎(chǔ)知識學了不少,口才還行,做個業(yè)務員沒多大問題,就是賤賤的性格要改改!”

  “改啥玩意?天地有賤氣,雜然賦流形,貧賤不能移!一身賤氣可是我安身立命之本!”

  王忻夢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坝袝r候,我還挺喜歡你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的樣子!”

  回到出租屋,王忻夢打開房門后,回頭對周永清嫵媚一笑?!靶〉艿埽灰M來喝杯紅酒,聊聊人生!”

  這是要職場潛規(guī)則嗎?周永清的心突突地跳起來。走廊昏黃的燈光消減了眼前這個女人職業(yè)裝上那絲莊重,夜的陰影美化了女人的臉型輪廓,配合凹凸有致的身段,王忻夢整個人也變得朦朧夢幻起來。周永清有些失神地看著這個風姿卓越的女人,好半晌后前女友何璐雪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

  周永清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趕緊打馬虎道:“不了,我只喜歡喝可樂,改天再聊吧!王姐,建議你別穿這么暴露的低領(lǐng)襯衣,兇猛的事業(yè)線讓那些飛機場的女人怎么活!”

  “滾!”王姐罵了一句眼前這個不識抬舉的男人,摔門進屋。

  周永清在樓頂留著口水,偷看對面浴室里的女孩,突然另一個女孩走進來浴室,朝窗戶外豎了個中指,將最上面一排小窗用布遮住。

  “嘿,小娘皮,不僅馬賽克還發(fā)彈幕,改天去超市去拜會,看看脫掉的衣服一件件穿起來后的模樣。小心我現(xiàn)在打開《夜驚魂》的廣播嚇死你們,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哇哈哈哈哈……”周永清怪叫幾聲,跳到床鋪上三秒入睡,鼾聲四起。

  夜里周永清夢見何璐雪、周菡梅、王忻夢都穿著白色半透明蕾絲睡衣站在他面前,用魅惑眼神的望著他,問他到底選誰。周永清回答我全都要,憤怒的三人同時向他吐口水……

  周永清醒來時,身上又是濕漉漉的,上方鐵絲上又晾著濕噠噠的內(nèi)衣褲。

  “有沒有搞錯,還來!”

  周永清認出一件內(nèi)衣的蕾絲邊,和昨天偷瞄的王忻夢的一樣。

  他氣勢洶洶來到布行,對著正在喝粥的王忻夢叫囂道:“我說隔壁老王,樓頂是你晾的衣服!”

  “是又如何?”王忻夢平靜回答。

  “十米長廊的陽臺那么大地方,怎么偏偏在我頭上碰瓷,王忻夢你過分了??!”

  “是嗎?對面收銀小姑娘漂亮嗎?是我通知她們有色狼偷窺!”

  “啥色狼?我是發(fā)乎于情、止乎于禮,好吧?這都要告密,無恥!”

  “我看你是發(fā)|情無禮吧,還有這不是告密,這是檢舉揭發(fā),將黑暗中的罪惡暴露在陽光之下!”

  “我呸!告密才是人心深處的黑暗深淵!”

  “我呸!偷窺行為除了要受到道德層面的強烈譴責,還應該承擔刑事法律的嚴厲制裁!”

  兩人又準備擺開架勢,欲龍爭武斗一番,尚陸華再次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兩人再次休戰(zhàn)。

  月底,周永清終于領(lǐng)到今年的第一份工資。他噙著淚,準備作揖感謝蒼天大地之際,王忻夢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旁。

  “喂!發(fā)工資啦!正好明天放假,趕緊請客慶祝一下!”

  “沒問題,明天砂鍋粥走起!”

  王忻夢擺手道:“NO NO NO!我們?nèi)ヌ仗站雍仍绮?,太平西餐館吃午餐,晚餐我減肥,隨便買點蓮香樓雞仔餅就行了,晚上去濱江路酒吧喝幾杯!”

  “啥?一般白領(lǐng)也不敢這樣消費,你當搬運工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明天我買菜做飯給你吃!”

  ……

  第二天中午,王忻夢坐在飯桌旁,百無聊賴地拿著筷子敲著空碗?!熬让?!我肚子好餓??!”

  “好啦好啦!馬上好啦!”在廚房忙得滿頭大汗的周永清答道。

  端菜上桌,王忻夢有些不滿道:“看起來、聞起來不錯,可是你一上午才做了三個菜!”

  “你廚房鍋碗瓢盆多久沒用了,心里沒數(shù)嗎?我洗了好長時間才洗干凈。再說,這三道家鄉(xiāng)菜可不簡單!全家福湯有鵪鶉蛋、肉果、火腿,天門三蒸里面有草魚、五花肉、芋頭,加上這個干撥財魚,一共七個菜!”

  “嗯,這魚片爽口嫩滑啊!”王忻夢吃了一口,閉上眼睛享受起來。

  “嘗嘗這個!”周永清給她夾了一塊芋頭。

  “酸口軟糯??!果然美味??!”王忻夢贊道。

  接著,王忻夢一改平時喝粥慢條斯理的模樣,開始風卷殘云般掃蕩,一連吃了三碗飯。

  “天門菜真不錯!沒想到你廚藝這么好啊!”王忻夢拍著肚子道。

  “那當然,以前我經(jīng)常做飯給——給我老媽吃的!有機會去我老家請你吃潛江小龍蝦和紅燒義河蚶!”周永清差點說給何璐雪,趕緊臨時改口。他心里感嘆:別人是娶了媳婦忘了娘,我是跑了媳婦差點忘了娘!

  王忻夢倒了兩杯葡萄酒說道:“來,干一杯!唯美食與愛不可辜負!”

  她說“愛”字含情脈脈地看著周永清清,性感地咬了咬嘴唇。這嫵媚的表情讓周永清腎上腺激素直線飆升,下面都有了反應,趕緊身子后退有些尷尬回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

  此刻在他心里,何璐雪的清純可人與王忻夢的性感嫵媚開始激烈的交戰(zhàn)。

  “下次放假,我出食材,你貢獻廚藝,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王忻夢憧憬道。

  “做人最緊要的是,不要隨便替人做決定!”周永清不滿道。

  “我最喜歡替別人做決定的,我是要立志成為霸道總裁!”王忻夢45度仰頭開玩笑道。

  “得是?(陜西話:是嗎)霸道總裁?校園暗戀、家族仇恨還是卑微虐|戀?”

  周永清突然醍醐灌頂,貢獻堪比巨石強森《勇敢者游戲》中的“深沉眼神殺”的演技,目光中透著三分薄涼,三分譏笑和四分漫不經(jīng)心?!昂芎?,女人,你吸引到我了!你這是在玩火!還沒有人敢這樣拒絕我!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這片魚塘都我承包了,請叫我塘主!”

  “周小賤,這番話從你口里說出來,好有違和感,真是個反差婊!”王忻夢在一旁笑開了花。

  “哪有違和、反差?哥氣質(zhì)這塊給拿捏得死死的!”周永清摸了摸小平頭不滿道,露出趙四的標志性嘴角抽搐的動作。

  王忻夢笑得眼淚都出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說道:“明天我接任銷售部經(jīng)理了,做好準備做銷售了嗎?”

  周永清急忙拱手道:“承王姐高誼,小弟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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