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宗這一等,一上午就過去了,林芝崢始終沒有回來,大管事派人出去打聽,才知道林芝崢出城去了,怕是今天回不來了。
大管事對吳大宗拱手,歉然道:“吳大人,實在對不住,我之前并不知道老爺要出城,害你久等了?!?p> 吳大宗一個上午猜測了上百種同林芝崢見面對話的可能,卻沒有想到,根本就沒有見到人,一時間心情比較復(fù)雜,說不上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落。
吳大宗打起精神,同樣拱手回道:“大管事客氣了,今日同你一番談話,讓我豁然開朗許多,應(yīng)該是我叨擾你了。”
大管事口才極好,見識廣、懂的也多,邊城的風(fēng)土人情隨便說兩句也很中聽,吳大宗同大管事交談很愉快,只是大管事實在嘴緊,兩人談天這么久,全說了雜七雜八的事情,他一點兒有用的信息都沒有打探出來。
吳大宗只能從大管事對他的態(tài)度推斷一二。
首先,大管事對他十分和善,隱隱透著想要結(jié)交的意思,這是一個好征兆,至少說明大管事不惡他,大管事管著林府外院,他的態(tài)度很大層面是林芝崢態(tài)度的體現(xiàn),這是不是說明,林芝崢對他還是友好的。
再則,兩人說雖然都是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但仔細尋找,還是能尋找到關(guān)鍵點的,比如大管事問他對邊城經(jīng)濟情況的看法,比如大管事問他身邊的兄弟們,又比如大管事問他羌北的風(fēng)土人情……
管中窺豹。
經(jīng)濟都是和政治聯(lián)系在一起的,問他對邊城經(jīng)濟情況的看法,就等同于問他對邊城政治動向的看法;人以類聚,物以群分,身邊跟隨的是些什么人,可以判斷出他的人格魅力和號召力;羌北和邊城緊密聯(lián)系,邊城武官的軍功大部分都是靠打羌北得來的,作為武官,他要往上走的途徑重點在羌北,問他羌北的風(fēng)土人情,不就是變相的再問他對羌北局勢的看法嘛!
怪不得吳大宗一直覺得怪怪的,大管事和他說話,更感覺像是在考核,這里面內(nèi)藏的含義,讓吳大宗忍不住深想。
難道是……
“今日外頭送了兩筐鮮美的螃蟹,不如吳大人留下來品嘗一番。”大管事挽留吳大宗道。
吳大宗心思一動,也不說拒絕,笑著說道:“我在府上叨擾這么久,還沒拜見林夫人的,不知林夫人是否有空,于情于理我都應(yīng)該前去拜見一下。”
這是吳大宗的試探,試探林府對他到底是何態(tài)度!
大管事目光閃爍,里頭對吳大宗敏銳的贊賞,也有對他的肯定。
怪不得老爺選中此人,此人現(xiàn)如今差的僅是機遇,若給他一個平臺,將來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想著林芝崢對他的吩咐,大管事笑著回道:“那我這就派人去內(nèi)院請示?!?p> 小廝去內(nèi)院請示楊氏的意見,吳大宗又笑著和大管事攀談起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如同打太極一般,相互試探對方,又狡猾的完全不給對方可用的信息。
因為內(nèi)心某種猜想,吳大宗不僅沒有松一口氣,反而身體緊繃更加厲害。
如果楊氏不見他……
前去請示的小廝很快回來了,他低垂頭說道:“夫人正在接待劉學(xué)士的家屬。夫人說,吳大人的心意她心領(lǐng)了,請大管事好生招待吳大人?!?p> 吳大宗頓時心里一涼,渾身如墜冰窖。
“既然如此,我也托個大,請吳大人留下來陪我喝兩杯?!贝蠊苁滦θ菀琅f,對吳大宗熱情依舊。
吳大宗面上表情不變,再看大管事,也不覺得他的熱情有什么深意了。
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也是,林府的大管事手腕了得,莫說對他了,就是個乞丐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勃然大怒,這本就是世家大族大管家的風(fēng)度。
他的熱情招待可以是對他,也可以是對其他人,這其中并無分別。
再往深處想一想,他覺得是考核的那些談話,也不過是大管事為了更好的招待他,緩解兩人之間的尷尬而特意圍繞他說的。
換位思考。
如果他是大管事,要招待客人,不能讓客人覺得受到了冷落,又要彰顯世家大族的風(fēng)度,這談話的內(nèi)容必定是圍繞客人為中心而展開的。
呵呵……
吳大宗在心里面苦笑兩聲。
如此,真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吳大宗心里百轉(zhuǎn)千回,面上卻不動聲色,大管事盛情邀請,他也不拒絕,笑著接受道:“大管事盛情難卻,那我也只有再繼續(xù)叨擾你了?!?p> “哪里,哪里。我和吳大人相談甚歡。再則,我對邊城十分感興趣,正還有好多事情想要請教吳大人呢?!?p> “難道大管事也對邊城的生意感興趣?”吳大宗笑著試探問道。
大管事目光閃爍,微低了聲音回道:“不滿吳大人,我有一犬子,從小讀書寫字不行,在做生意上倒還有幾分靈性。老爺夫人體恤,給了小犬清白身,我這是想讓他好好做一門事情來回報老爺夫人呢?!?p> 如此,大管事對吳大宗的熱情也找到了出處。
吳大宗內(nèi)心苦澀,也不好怪大管事戲耍了他,本就是他自個兒自作多情,要怪只怪時間上太湊巧,讓他想太多。
吳大宗懊惱。
他這是被富貴迷了眼,心里進了魔,是該好好反省一番了。
大管事在前面引路,兩人穿過一個月亮門,就到了待客的飯廳,大管事邀請吳大宗上座,吳大宗自然不肯,兩人推搡一番,還是吳大宗坐了上座,大管事又叫了幾個人作陪,幾人開了一壇陳年老釀,脫了外衣,甩開膀子喝。
吳大宗發(fā)現(xiàn)一旁伺候的小廝里有一個總是隔一段時間就看他一兩眼,吳大宗心情不爽,被那小廝看煩了,抓住小廝偷窺他的時機,一個怒瞪回過去,嚇得那小廝手里的酒瓶子差點兒落在地上,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兩腿戰(zhàn)戰(zhàn),都快要站不穩(wěn)了。
酒席后,沈嬤嬤問小廝吳大宗如何。
小廝極力渲染吳大宗的恐怖,只差沒有把他說成是洪水猛虎了。
沈嬤嬤對他的話沒有信十分,也信了五分,頓時愁云慘淡。
吳大宗不曉得這一幕,如果知道這小廝是沈嬤嬤派來的探子,恐怕早就悔青了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