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得自己的手突然就被眼前的男人攥住，溫?zé)釋捄竦恼菩膫鬟f了有力的溫度，厚厚的劍繭摩擦地手心癢癢的。陶青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祁烈拉著推門進去。

　　“譚小兄弟，”祁烈進屋竟連半句客套話安慰話都沒講，只是一句鏗鏘承諾震懾了全場：“我只問你一句話，如果我今天收你為徒，授你武功，你是否愿意承擔(dān)比常人辛苦十倍百倍的刻苦？”

　　“祁大人……你說你要教我武功？”譚小豆顯然以為自己是淚水進了耳朵，沒聽清楚他說的話。

　　“正是，”祁烈認(rèn)真地點了下頭：“就算你有一條腿殘疾，只要自己不放棄，一樣勤能補拙。

　　我可以很負責(zé)任地告訴你，我從出生起兩條腿就是不一樣長短的。包括我的家人在內(nèi)，從來沒有人相信我也能學(xué)武，能帶兵，能上戰(zhàn)場。

　　為了有今天的一切，為了彌補先天的缺陷，我付出多少努力只有我自己知道。

　　所以我現(xiàn)在非常認(rèn)真地問你，你能否吃得起這樣的苦？你若能點頭承諾，我便以人格擔(dān)?！裆囟▋A囊相授，還你一流的身手?！?p>　　“我……我可以！”譚小豆的淚水一下子就涌出來，他掙扎著起身就要下拜：“師父……師父我可以，無論吃多少苦，我都愿意！請師父收下我！”

　　扶住譚小豆虛弱的身子，祁烈對他說：“拜師禮等你傷好后再補，你現(xiàn)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這也是為師給你下達的第一個任務(wù)，養(yǎng)好身體，以最快的速度恢復(fù)健康。不要讓你的家人朋友們再為你擔(dān)心，你聽明白了沒有？”

　　“我……我明白了，請師父放心?！弊T小豆倔強地抹去眼淚，堅定地點頭。

　　快到傍晚的時候，譚寧兒過來替換陶青的。眾人也各自散去。

　　洛涼書說自己還要去夜市上擺算命攤子，問陶青要不要跟他一塊去湊湊熱鬧。但陶青惦念著家里的魚塘，那些鱔苗不過三五天就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倍，食物不能一直投放。魚類會不知溫飽，撐到死亡。

　　又不能讓它們空食，萬一發(fā)生爭搶，會帶來不必要的損耗。所以她每隔三個時辰就要去監(jiān)控把關(guān)，辛苦得很。

　　“今天謝謝你了?！碧涨嚯y得對洛涼書道謝：“看你平日吊兒郎當(dāng)?shù)模P(guān)鍵時候還是挺會說話的嘛?！?p>　　“人的嘴除了會吃也會說嘛?！甭鍥鰰Φ溃骸斑@段日子以來，我蹭了你那么多吃的，總得吐點千金字酌才對得起我念的這些書啊。呵呵，我不過是開口干勸，哪里比得上祁兄這么投其所好的緩兵之計——”

　　“在下并非緩兵之計?！逼盍亦嵵氐卮驍嗦鍥鰰脑?。

　　“唉？”陶青驚了一嚇：“祁大哥你真的要收小豆為徒？”

　　“是，我承諾的事，絕不會輕易收回?！逼盍艺f：“以后，譚小豆就跟著我了。只要他愿意，只要你們放心?！?p>　　“祁大哥，小豆能拜你為師真的是他的福氣，”陶青感激地點頭：“只可惜，文惜姐也說了，他的腿想要恢復(fù)到常人那樣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也說了，”祁烈道：“連我這樣先天殘疾的人都能做到的事，只要他肯努力，一定可以任何克服困難?！?p>　　“這……你說你的事也是真的？”陶青大跌眼鏡。此時兩人一前一后往譚家走，路過衙門的時候祁烈也不提分別，就這么自然而然得順路送著陶青。

　　“我從不說假話?！逼盍尹c頭：“我……的確自小有腿疾，所以我知道應(yīng)該怎樣做才能彌補這樣的缺陷。”

　　陶青輕輕哦了一聲，她這才留心去看祁烈走路的姿態(tài)——雖然他身形英姿挺拔，步履堅穩(wěn)，但一側(cè)的肩膀的的確確會有那毫厘之間的低矮。不仔細看是不會發(fā)掘的，這大概就是他說的，自己的兩條腿的確是不一樣長短的。

　　難以想像要怎樣堅強的意志才能打破缺憾，成就凜凜威風(fēng)。

　　陶青小心翼翼問：“那你小的時候一定過的很不開心吧。行動不方便的話，是不是很難跟其他小伙伴們相處？”

　　“恩，除了我兄長之外，我?guī)缀鯖]有什么朋友?！逼盍业难劬χ币曋巴瑴販赝鲁瞿菐еc壓抑色彩的回憶：“兄長年長我十歲余，所以待我懂事后，他已然隨同家父入朝，事務(wù)繁碌。并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陪伴于我……

　　所以那段時間，我多是獨來獨往，沒有伙伴。”

　　小孩子的惡意有事是與生俱來的，陶青明白：他們對異類的攻擊性常常精準(zhǔn)又犀利，不帶著原始的同情和人性的悲憫。可想而知，祁烈的敘述縱然輕描淡寫，但往事中無奈的心酸卻永遠也無法彌補一個人真實又無奈的創(chuàng)傷。

　　“對不起，叫你回憶這樣的事。”陶青打了個冷戰(zhàn)，今天已經(jīng)立秋。雖然白天還是燥熱難耐，但夜里已經(jīng)有點微涼。

　　“給，”祁烈解下自己的披風(fēng)蓋給她：“你要打點魚塘又要照顧祖母和弟弟，一定要當(dāng)心身子。”

　　“謝……其實像祁大哥這么善良的人，一點都不像小時候會受到欺負的呢?！碧涨嘤悬c尷尬得緊了緊披風(fēng)，也沒好意思拒絕。

　　祁烈卻是不以為然地笑道：“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嚴(yán)重呢？有人群就有差異，總還是有兩個孩子真心把我當(dāng)做好朋友的，所以我……從來不會對那些小事耿耿于懷。

　　這世上人與人相遇，緣深緣淺。有些折辱過你，可報復(fù)可淡漠。有些幫助過你，卻是要記得報恩的。”

　　“聽祁大哥的意思，你對你兒時的伙伴印象總是比那些欺負過你的人深刻？這倒是個好心態(tài)呢！”陶青笑道：“那兩個人現(xiàn)在，也是你的好兄弟吧？”

　　“其中一個，我可以為他出生入死?！逼盍业难凵窈苁球\，但旋即閃過的那一絲無奈與憂慮，被陶青敏銳地捕捉在眼底。

　　“另一個呢？”

　　“另一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人世，也不知道……”祁烈幽幽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會怨恨我?！?p>　　話題莫名開始轉(zhuǎn)向傷感，陶青有點過意不去。本來想好好跟人家聊聊天，卻不曉得戳了祁烈什么樣難以愈合的心病。

　　接下來半程路，兩人一直沉默著沒有開口。直到遇上迎面過來的文惜。

　　“文惜姐？”陶青第一個反應(yīng)叫出聲，心說壞菜了：想著想著不要瓜田李下地給文惜誤會了，卻還是披著祁烈的衣服大搖大擺走在街道上！真是作死啊。

　　文惜倒是沒有什么異樣的神色，她的心大概都在祁烈身上，一看到他回來懷德縣，立刻興奮地跑過去：“祁大哥，你已經(jīng)回來了?。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