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太高調(diào)了會被潑洗腳水的
陶青出門看到馬車上坐了兩個人,前頭一個少年,年紀(jì)十八九。臉上雖顯稚嫩但老練的駕車姿態(tài)已經(jīng)說明了他少說有個幾年的駕齡。
他穿著淡青的布褂,皮膚黝黑的。笑起來憨厚老實(shí),一口白牙在未見晨曦的昏暗黎明中顯得很著眼。
陶青在徐道遠(yuǎn)的酒樓那邊見過他,是個小工,叫張阿源。
此時他沖陶青靦腆一笑,指著身邊一個穿著打扮都不太象工人的少年男子道:“陶青姑娘,這是我們掌柜的二公子,這次跟咱一塊去。”
二公子?陶青打量著眼前這個清清秀秀的男孩,看起來似乎還沒有張阿源大,像是個讀書人。
與洛涼書那種吊兒郎當(dāng)?shù)那徽{(diào)全然不同,他為人彬彬有禮,說話慢條斯文,倒仿佛是個養(yǎng)在深閨的大姑娘。
徐道遠(yuǎn)的長子在外地做官,本想讓小兒子也循著兄長的路子,不管習(xí)文還是練武,總歸考個功名什么的。
沒想到這俆舒易只是看起來像個三好學(xué)生,實(shí)則并不喜歡那些煩雜書經(jīng),而且身體羸弱也不能舞刀弄劍。偏偏卻對些能工巧活比較在行。
徐道遠(yuǎn)逢人就夸大貶小,總覺得徐舒易很不爭氣。眼看著年紀(jì)一點(diǎn)點(diǎn)大了,便叫他跟著家里張羅下生意。
徐舒易性情平和,從來不忤逆不反駁,家里讓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自己搗鼓的那點(diǎn)玩意兒也不肯扔下。
“讓陶青姑娘見笑了,我……我也是第一次跟著車去進(jìn)貨,爹總怪我不成器呢?!毙焓嬉嘴t腆地沖陶青笑笑,一雙粗糙的手在衣襟上搓搓,與那白凈的面皮很不相稱。
“徐公子別這么說嘛,我倒是覺得百無一用是書生。書讀得再多腦子也是壞菜,你這樣挺好,會干手藝活得男孩子可不多見,在我們那稱為技術(shù)宅,可是為人所景仰膜拜的對象呢!”
陶青性格活絡(luò)自來熟,沒用上多久就跟這個靦腆的徐二公子打開了話匣子。兩人天南地北地聊了幾句,剛要轉(zhuǎn)出街道口。
只聽車后面一聲大罵,陶青覺得像是北方口音,具體是什么骯臟話倒是沒聽出來。
“誰呀!這么沒素質(zhì)?”陶青撩開馬車就要往外看,然而只見劈頭蓋臉的一桶污水散發(fā)著難以忍受的餿味不偏不倚地砸在陶青身上!
如果這是洗腳水,陶青相信這位大神的腳肯定是從出生就沒洗過了!
她壓抑著滿腹的委屈和憤怒,先想搞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大娘!你干什么!”趕車的活計(jì)張阿源先火了:“陶青姑娘是我們掌柜的客人,你再敢亂來我們報(bào)官了!”
“我呸!”那人狠狠唾了一口:“老娘我今天就亂來了怎么著?”
陶青撩開眼前沾著污水的劉海,這才看清眼前的女人。她大約四十多歲,身材肥碩的可比馬車寬。此時一手叉腰一手拎著泔水桶,又怒又得意地看著陶青:“要不是這個小騷蹄子使什么本事迷惑了掌柜的,我們家那口子也不會丟了飯碗!”
“胡大娘,”徐舒易從后面鉆下車,瘦小的身子攔在陶青面前,別說還有那么點(diǎn)義正言辭英雄氣概。
“陶青姑娘是家父的生意伙伴,胡大叔不愿意接受意見改變菜譜我們也沒辦法。他與家父都在氣頭上,隔些日子說開了也就是了。
但你這樣子當(dāng)街羞辱陶青姑娘且詆毀了家父的名譽(yù),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p> “羞辱她?她一個黃毛丫頭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出來拋頭露面顛倒是非還怕人家說?”胡大娘一臉輕蔑地看著陶青:“我們家那口子在浮薈樓燒了十多年的菜,整個懷德縣誰提起魚師傅老胡不是贊不絕口?
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狐貍精,上來就使了拿要命的狐媚本事,反而叫人人當(dāng)她是個寶。
我看她做那菜才是一股死騷味,吃了要倒大霉哩?!?p> 陶青總算是弄明白了,眼前這婦人原是之前跟自己比廚藝的胡師傅的老婆,嘖嘖,老公是廚師,就能把老婆養(yǎng)的這么肥?這兩人還真是真愛呢!
想想浮薈樓那次不過是小顯身手,自己確實(shí)有點(diǎn)過于高調(diào)了。結(jié)果贏得了徐道遠(yuǎn)信任的同時卻也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別人。
胡大師傅以前是御廚,哪里受過這份侮辱?徐道遠(yuǎn)讓他按照陶青給的幾個菜譜來改良,他一股子臭脾氣士可殺不可改。
一來二去地跟老板較上勁,大家臉面就都不好看了。
胡大師傅一氣之下卷了鋪蓋走人,回去也悶悶不樂,竟是生了一場心病。所以這胡大娘才對陶青恨之入骨。
這半天陶青怔在原地,只聽那胡大娘各種花樣繁多的臟話層層不絕于耳。她是真佩服中國古代文字的博大精神,想那一個大字不識的市井婦女是從哪搞出來這么多詞匯量的?
不過說到底,國人罵人大多是以你媽為圓心,祖宗十八代為半徑,生育的器官為主武器,360度全方位輻射,搞翻你整個族譜——陶青聽著聽著也就免疫了。
看看時候不早了,她大喝一聲站定在胡大娘身前,小小個子輸胸圍不輸氣場:“你還有完沒完!”
那一聲怒吼驚天地泣鬼神,很難想像這么瘦小的身體里也能迸發(fā)出如此強(qiáng)大的氣勢。
胡大娘被她嚇了一跳,當(dāng)即噤聲,卻用又不服氣又挑釁的目光直盯著她。
“我跟徐掌柜談生意是真,給他出些意見也是發(fā)自肺腑。有得罪了胡大叔的地方實(shí)屬無意。大娘要是心里有氣,改日我登門向您家賠罪。并答應(yīng)你們好好勸勸徐掌柜,畢竟多年伙計(jì)堪比兄弟,徐掌柜會賣這個人情的。
只是我現(xiàn)在有事要辦,沒有功夫跟你在這扯皮!阿源哥,咱們先走,等太陽出來了就挑不到新鮮的貨了?!?p> 馬車轆轤而走,陶青的火氣卻沒消。好端端的出來買魚苗,怎的出師未捷一鍋端。
現(xiàn)在身上又臟又臭的跟要飯的一樣,哪家漁民愿意跟自己做生意??!
“陶青姑娘……”徐舒易小心翼翼地把一塊干凈手帕遞給她:“你不要緊吧?”
“沒事,”陶青道了聲謝,胡亂擦了一把臉:“就當(dāng)出門被狗咬,總不能再咬狗一口吧?!?p> “真是不好意思啊,”徐舒易紅著臉說:“說起來,這胡大叔一家也不容易。膝下無男,只得一個獨(dú)生女兒,整天當(dāng)成掌上明珠一樣。聽說當(dāng)初他在宮里的時候還想讓女兒飛上枝頭呢。
后來也是因?yàn)檫@個急脾氣,得罪了人家內(nèi)侍長官,只好拖家?guī)Э诘爻鰜碇\生了。
這本算是我們家自己的矛盾,卻讓姑娘你跟著遭殃——
“沒事,其實(shí)徐掌柜這么信任我,還真叫我無地自容呢?!碧涨噙@人心胸大得很,這會兒心情也好些了。
兩人隨便閑聊了一路,等到達(dá)魚塘鄉(xiāng)的時候太陽剛剛升起來。
美喵小七
三更走起萌萌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