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桃兒~賣桃兒~”
人來人往的人間鬧市,紅衣小伙叫賣著飽滿誘人的白桃,香甜味很快吸引了一大批客人,三筐桃一掃而空。
他每天都會來這里賣桃子,每次只賣三筐。他賣的桃香甜可口沒有次品,所以這里的人們都稱他為‘桃仙’
他是只猴子,沒錯,就是只猴子。他住在長留山,自記事起他就住在這里,修煉了幾千年才成人形。
長留山滿山都是桃樹,一到采摘的時節(jié)他根本吃不完,山中孤寂,他就把桃子運到人間去售賣,香甜的桃子很快就吸引了回頭客,甚至有時他都不需要叫賣就直接售空。
他喜歡喝酒,總會在人間的酒館將賺到的錢花光,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
“嗯~夠買兩壇桃花醉了。”
他拿著錢走進了酒館,如平常一樣,這里的老板對他很好,常常會多送他二兩,而他也會給老板帶幾個桃表示謝意。
人間的酒總是不能讓他感受到醉生夢死的感覺,他有時也會去找其他鄰居,比如山下的蛇仙,只是蛇仙好像不太待見他,每次他上門都能被轟出來。
今日酒館滿座,都是一群朋友相聚,只有他一人顯得孤單,但他享受這種感覺,自在逍遙無人管束,時不時嘴欠,調(diào)侃兩句賣花的少女。
“老板!來兩壇桃花醉!”小姑娘般的聲音吸引了他,他一眼望去,有個看著約莫十六七歲的女孩,身形嬌小,粉衣黑發(fā),沒有過度的裝飾,渾身透著靈氣。
她不是凡人,也不是妖怪,看起來像神仙,但小姑娘看起來也只有三四千歲的樣子,跟他差不多大。他是依山而生的猴精,自然千歲成年,可聽蛇仙說,神仙一般三萬歲才會成年,而這個小姑娘似乎已經(jīng)臨近成年時的樣子。
他不禁好奇,多看了那姑娘兩眼,可卻讓那姑娘注意到了他,轉(zhuǎn)身就對他吼道:“看什么看?討厭鬼!”
他一愣,沒拿穩(wěn)酒杯,這聲討厭鬼似乎讓他想起了什么,好像記憶中有個女孩子也這么叫他,他應(yīng)該是很喜歡這個女孩子,可那個女孩子的樣子,在他的記憶里那樣模糊。
小姑娘以為自己說話太重嚇到了男人,心生愧疚坐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問他:“你…你沒事吧?”
他沒有回應(yīng),拿起酒杯繼續(xù)喝酒,小姑娘以為他還在生氣,小聲說了句對不起,男人還是沒有理她,她也變得不耐煩,搶過男人的酒杯:
“我都說了對不起了,你干嘛不說沒關(guān)系?。坎徽f話啞巴啦?”
被搶酒杯,他也瞬間來了脾氣:“你說了對不起老子就要說沒關(guān)系?老子又不是你爹,慣你這些小脾氣,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根蔥了?”
“你…你還罵我!”
“就罵你了怎么了?”男人伸手眼神冷漠:“還回來?!?p> 小姑娘表面不情愿,但還是還給了他,這時老板送上來小姑娘的兩壇桃花醉,順口提到了男人桃仙的身份,小姑娘有些詫異,因為她的母親常常會買桃仙的桃子,母親曾說過桃仙是個很好的人,可此時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男人并不是人,而是只猴子精。
“桃仙?猴子?”小姑娘投去好奇的目光。
男人沒有耽誤倒酒的動作,但聲音變得微小:“這里是人間,說話注意點。擾亂秩序,你可是要受罰的?!?p> 小姑娘趕忙捂住了嘴巴,又小聲問道:“你真的是桃仙啊?”
“我就是個賣桃子的酒鬼?!?p> 小姑娘一聽不由發(fā)笑:“原來桃仙是只猴子,那你自己吃桃嗎?你怎么有那么多桃子賣呀?你住在哪啊?是妖界仙界?可是我不記得有哪個地方每天都有這么多的桃子啊?!?p> 男人被問得有些煩躁,正好酒也喝完,他放下錢就離開了酒館,小姑娘緊追不舍,一路上問了他許多稀奇古怪的問題,但他只想早點擺脫,他不喜歡跟人說話。
“討厭鬼!”小姑娘追不上他,便在后面再一次喊出了這三個字。不知道是喜歡被罵,還是這三個字有魔力,男人果然停下腳步,小姑娘也如愿追上了他。
“我叫小白,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在人間都沒有看到妖怪,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名字?從記事起他就沒有名字,他從哪里來?要往哪里去?那個女孩子究竟是誰?
“我……”
他久久沒有答上來,小白便問他是不是失去了記憶,可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生活在長留山,在人間,是一個賣桃的酒鬼。
“那你有朋友嗎?或者親人…”
腦子里一片空白,他什么也記不住,朋友?親人?對他來說十分陌生,只有這些年來的經(jīng)歷,平淡而又踏實。
“其實不光我喜歡吃你的桃子,我還有個朋友,他比你高一點。每一次我娘親在你這買了桃子之后我都會送幾個給他,他比我還貪吃?!毙“渍f道。
他不想理會這個姑娘,只想趕緊離開這里,人間并不適合他久留,若不是這家的桃花醉,他也不會在這里賣這么多年的桃子。
“我把我那個朋友介紹給你認(rèn)識好不好?他長得可好看了,就在那邊那條河里,凡人們都叫他什么…哦!河神?!?p> 對于這個姑娘他更多的是煩躁,他并不想在人間結(jié)識什么朋友,一個人的日子對他來說就很好。
“我不需要朋友,不要再跟著我了!”
他這句話有些重,小白自小沒受過什么委屈,眼淚很容易就落下來。
他有些不耐煩,但于心不忍,轉(zhuǎn)頭安慰小白,好話說盡,像是在哄自己的女兒一樣。
小白的悲傷來得快去得也快,兩三句就止住了眼淚,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原諒你了!”
他突然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看著眼前的小白越來越模糊,仿佛更像另外一個女孩子。
她是誰?為什么想到她心會這么痛?
頭開始劇烈疼痛,他癱倒在地不停顫抖,任由小白怎么叫喚他都無濟于事。記憶忽然變得清晰,他慢慢看清那個夢里女孩子的臉,那個女孩子也會叫他討厭鬼,有一次,他也讓這個女孩子很傷心。
“我是誰?你又是誰?”
夢里那個女孩子沒有回應(yīng)他,只是沖他微笑揮手告別,他努力去追,可那個女孩子越跑越快,慢慢消失在迷霧之中。
這個夢已經(jīng)重復(fù)了幾千年,他每每夢到那個女孩子都會很想哭,想要觸摸她,她卻如流沙幻影般,離去時留不下一點點痕跡。
“討厭鬼?”
再次醒來,陽光刺痛了眼睛,小白正擔(dān)憂地看著他,用手在他眼睛邊晃了晃。
“你怎么了?”
恍惚間,他將小白看作了那個女孩子,愣了片刻又回過神來。
夢中的場景越來越清晰,那是屬于他上一世的記憶,入輪回之境之前,他曾有一刻清醒,那個女孩子的身影也離他越來越遠(yuǎn)。
他好像記起了他的名字,也記起了那個女孩子的名字。
“朱厭”
“月…”
他本該遺忘這一切,做一個自在的酒鬼,他與那個女孩子之間,也再不會有牽扯。
可她會擔(dān)心自己嗎?她還會再找自己嗎?
往事歷歷在目,縱有眼淚他也忍了回去。
小白疑惑地看著他:“你的名字嗎?朱厭月?”
他無奈地笑了笑。
忘記也許更好,記起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但時過境遷,那個女孩子應(yīng)該過得很幸福,他屬實不應(yīng)該再想念。
“不是”他笑得釋然,臉上卻有一種難掩蓋的悲傷。
他起身,小白也緊隨其后。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再一次停住腳步。
朱厭已經(jīng)死了,他是為救心愛的女孩子死的。
“思月”
“思月?哪有公妖怪叫這個名字的呀?你是不是在騙我呀?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他將步伐加快,小白也快追不上他,只是在風(fēng)中模糊的聽見他留下一句:
“我是一個賣桃的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