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所能見到的鮮血印記越來越多，而露澤身上原本由克爾愷準(zhǔn)備好的潔白衣裙被點點鮮紅濡濕，斑駁地變得骯臟。

　　與此相對的是，他們逐漸走過越來越多的石屋，在一聲聲的感謝之中擴寬他們的路途——

　　直至黃昏。

　　周燁和李劍白早已發(fā)現(xiàn)了對方這種傷害自己的行為，但對方是目前團隊中唯一一個有著勉強算得上可靠的醫(yī)療技能的人，就算周燁他們想要阻止露澤這種自我傷害的行為，他們對于創(chuàng)口處理這件事也處于無能為力的狀況。

　　畢竟他們也不知道露澤自己身上的花朵對于她自身會不會有效。

　　除了用麻布為她纏上雙臂之外，少年們也不能做到更多的事情。

　　李劍白忽然有點理解任務(wù)背景中說的那句“或許這一切和你們并無關(guān)聯(lián)”的含義了。

　　作為應(yīng)試教育中的高中生，不論是周燁，葉央或者是李劍白都很難擁有超出正常范疇內(nèi)的技能。

　　因此僅僅具有不切實際思考的他們也不可能撼動歷史。

　　歷史不因白日夢前進，而因千萬的沉重故事運轉(zhuǎn)。

　　但……

　　李劍白微微握緊了拳頭，看著眼前少女身上點點血跡，總感覺心底有些不舒服。

　　說不上來為什么，但是就是覺得，如果就這么順其自然地走下去，那最后所得到的結(jié)果肯定不會是他滿意的。

　　就像是他從來沒有認同過君文昌那種犧牲人類，只求所謂的“文明痕跡”能夠留存下去的精神一樣，飽讀經(jīng)典網(wǎng)絡(luò)小說的李劍白一直覺得如今這個時代，獨屬于他們這些“應(yīng)答者”的精彩時代更應(yīng)該隨心所欲，不留遺憾，快意恩仇才是。

　　他已經(jīng)擁有了此等能力，那為什么不拯救個世界，讓所有人都得償所愿，而非得去犧牲某一方去達到一個不那么完美的結(jié)局呢？

　　世界意志又沒有封禁他們的能力，即便如今教會人多勢廣，李劍白覺得他們也還算是有資本與對方碰碰的……

　　當(dāng)然，這也只是李劍白覺得而已。

　　在現(xiàn)實中，露澤還是得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疲憊地和李劍白他們回去，繼續(xù)等待著第二天的到來。

　　但在第二天到來之前，在小小的教堂之中，他們有了更多的疑問等待克爾愷解答。

　　“今天怎么樣？”

　　還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散漫神父的笑容在看到露澤衣服上的血跡的時候凝固了片刻，隨后慢慢消失。

　　正因為這個時代太過殘酷了，所以克爾愷能夠輕而易舉地辨認出血跡的來源是衣物內(nèi)部，而非外部。

　　“怎么回事？”他收起笑容，迅速把露澤的手拽過去，試圖查看她的傷勢，“不應(yīng)該啊，如果你們是跟著莉葡西卡的話，那些村民看在我的面子上應(yīng)該不會對你們做什么啊……”

　　“克爾愷?！甭稘深^一次打斷了他，“不用擔(dān)心，這是我自己干的?！?p>　　“你自己干的？”

　　“我自己干的，因為其他人需要幫助。”露澤很認真地強調(diào)道，“這對于建立社會地位來說很有幫助。”

　　克爾愷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有什么幫助是需要你傷害自己去做到的？簡直胡鬧！”

　　露澤對于克爾愷的意義重大，如果僅僅是因為需要幫助他人就讓對方受傷的話，不幫助或許更好。

　　“我可以救人，克爾愷，我是星星，我與你們是不同的——是你選擇了這條路，而我只是跟隨著你的選擇走下去而已?！甭稘删徛亟庀赂觳采侠p著的麻布，露出其下的血肉。

　　半透明的根須糾纏著肉體，連帶著周圍粉色的花朵都略顯黯淡，很明顯，今天這番行為讓露澤的軀體感到難受，雖然她根本沒有表現(xiàn)出來。

　　……不如說，露澤其實根本連難受的感覺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而克爾愷，你答應(yīng)過我們，當(dāng)我們回來的時候，你會告訴我們更多。”少女緩緩拉下衣袖，與周燁和李劍白所設(shè)想的鮮血淋漓截然不同，露澤的傷口反而是自動止住了鮮血，被那些透明的根系緩緩修復(fù)著肉體。

　　畢竟她說過，她擁有永恒，而在這個故事徹底落幕之前，露澤都不會輕易死去。

　　“那么請告訴我，你們對于神術(shù)的依賴性究竟有多大，以及你們能學(xué)到的知識到底是關(guān)于什么的?！?p>　　雖然經(jīng)過今天這么一遭，她也好，周燁他們也好都能對現(xiàn)狀預(yù)估個八九不離十，但露澤更想從克爾愷的嘴里知道真正的答案。

　　“全部?！笨藸枑鹱罱K放棄追問露澤用自己去拯救他人的理由，神父知道他也問不出來一個對于人類來說尚且合理的答案，“神術(shù)就是當(dāng)下唯一，且完美的治療方案——不需要研究，不需要思考，只要祈禱就好了，只需要祈禱，問題就能得到解決?！?p>　　如此方便快捷，而無效的淺薄醫(yī)學(xué)既拯救不了人命，更會被教會認定為邪術(shù)。

　　“從出生起，我就被要求全心全意地信奉神明，信奉彼蘇爾，口中頌?zāi)畎⒒?，而我所學(xué)到的文字更是來自于圣典，以及其他有關(guān)于神明的事跡福音書?！?p>　　“那其他的呢？”露澤不禁問道，而克爾愷最終拾起了那副熟悉的冷笑面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其他的，就像那天你們所見到的，只要被發(fā)現(xiàn)，就會隕落在城區(qū)內(nèi)教會的門口，所有會神術(shù)的神父對于異端都有審判資格，只是處刑總能震懾到更多的人?！?p>　　“所以，克爾愷，這就是你如此急迫的原因，你想要啟迪我，或者是讓我記住‘神不在乎’這件事，最終告訴他人?！甭稘傻乜聪?qū)Ψ剑耙驗槟悻F(xiàn)在就是最大的異端，就算現(xiàn)在逃過一劫，但終有一日，你所在的教會會追上你，而你也會因此死亡。

　　“你恐懼死亡，所以你想要留下一些什么來安慰你自己，這種脫離正常的道路是有價值的?！?p>　　“你說的沒錯?！笨藸枑鹂粗矍暗纳倥?，最終苦笑了一聲。

　　她不再是那張白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