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這人的命運啊誰也說不準(zhǔn)。有的人前生無憂后半輩子孤苦無依,有的人呢又前生勞苦后生安康,又有那一生孤苦或一生和順的。
命運就似那浩瀚大海,你總以為能夠看到邊際,可當(dāng)你走進(jìn)了才會發(fā)現(xiàn)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十歲這一年是安向和第一個命運的轉(zhuǎn)折點,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其實胡小柳也已經(jīng)記不太清楚了,她當(dāng)時只有十歲,對于大人們復(fù)雜的世界總是無法真的理解明白。她只知道自從一次安向和因為上體育課被高年級的體育器材砸中大出血住院后好似一切都變了,就如同這山城總是陰氣沉沉的天一般,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窒息。
胡小柳對于當(dāng)時的事情只記得,安向和父母從醫(yī)院回來就開始沒日沒夜的爭吵,與對門以往的安靜不同,這些時日總會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以及女人的哭喊尖叫和辱罵聲,胡小柳不懂為何平日里那么文雅的安爸爸和總是細(xì)聲細(xì)語的安媽媽會發(fā)出如此恐怖的聲響。偶爾她也會隱約聽見自家老娘和樓下王阿嫂嘀咕幾句什么安父是個糊涂蛋啊安母是個狐貍精啊之類的不太好字眼,雖然她還太小并不完全明白這些字詞真正的含義,但她還是本能的聽出了不對勁,也隱約探出似乎是那個美麗的安媽媽做了什么特別對不起安爸爸的事。
這時胡小柳就特別想去醫(yī)院看望安向和,她已經(jīng)好多天沒能見到她的瓷娃娃了,但是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次胡媽把她看的特別緊,她根本找不到任何機會跑出去。
但是胡小柳是絕對不會因此放棄的,因此某個不上學(xué)的星期天,當(dāng)胡小柳趁著胡媽一個不注意就溜了不見身影的時候胡媽一點也不意外。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小屋只略微挑了挑眉什么也沒說。
而這時的胡小柳卻已經(jīng)溜到了醫(yī)院,其實說是醫(yī)院也不過就是鎮(zhèn)上的一家還算大的小診所罷了!
此時的安向和臉色蒼白的有些嚇人,一雙大眼毫無焦距的睜著看得胡小柳一陣莫名的心慌。
她張了張嘴,她想問他過的好不好,她想說說她這幾天在學(xué)校的趣事,又想安慰他告訴他很快就會好起來啊什么的,可是動了動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
靜默了良久最后還是安向和先開了口,“你來做什么?”
問完不等胡小柳回答他又接著道,“你也是來嘲笑我的嗎?你是來罵我是野孩子的嗎?”他說著神情有些激動,毫無血色的小臉扭曲著讓胡小柳感到有些恐怖。
胡小柳搖著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安向和是怎么了,為什么要那么激動的對著她吼,原本精致的面孔就那么扭曲著,讓她感到很害怕。她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為什么要對著小柳吼呢,她最近又沒有偷吃他的糖果,也沒有玩壞他的玩具啊,為什么要吼她呢?她很想告訴她的瓷娃娃她只是想來看看他,她想他了而已。
見胡小柳不說話安向和更加激動了,隨手抓起床頭的東西就朝著胡小柳砸去,胡小柳一驚趕緊退到門邊,那物品似乎是玻璃做的,在胡小柳幾步遠(yuǎn)的地方落地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
胡小柳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看了看依舊目無焦距神色激動的安向和,她默默拉上了門,也許小和只是因為她這幾天沒來看他而生氣了而已,等他氣消了應(yīng)該就好了,胡小柳想著,就靜靜的站在門外,她要等她的瓷娃娃氣消了陪她玩呢!
而屋里的安向和卻似沒有發(fā)現(xiàn)胡小柳已經(jīng)不在屋里了一般依舊自顧自的叫喊著,其中還隱約夾雜著細(xì)小的抽泣聲。
“怎么?為什么不說話。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你是不是也在心里嘲笑我是個野雜種?你說啊說啊?。?!”
“你們才是野孩子野雜種,我有爸爸媽媽的,安向和才不是野孩子,安向和是有喜歡我的爸爸媽媽的?!?p> “嗚嗚~~嗚嗚嗚嗚,爸爸媽媽你們?yōu)槭裁匆灰『?,為什么呢!我真的不是野孩子,真的不是!?p> …………
就這樣一個下午,胡小柳靜靜的站在門外聽安向和在屋里低低的哭泣,直至安向和累的睡了過去再也發(fā)不出聲響胡小柳才轉(zhuǎn)身回了家。
第二天下午放學(xué),胡小柳沒有回家而是又一次的來到了醫(yī)院,和昨天一般一進(jìn)屋就見安向和一個人沉默的望著頭頂,精神依舊不是很好,臉色似乎已經(jīng)白的透明了。
這一次她有所準(zhǔn)備的掏出書冊,然后扯出一個如同往常一般,不,或許還要更加燦爛的笑容,輕聲對著他道:“嘿,小和,你生病這幾天都沒能聽課,我今天把筆記帶來了,我給你補課吧!”
安向和看看她沒有說話,胡小柳就默默的咧了咧嘴:“嘿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同意嘍,那么我們現(xiàn)在就開始好不好?”
胡小柳等了半天沒見安向和有什么反應(yīng),她也不惱只自顧自的翻開了書,一遍一遍的讀著,并且努力把老師教過的都講給他聽。
時間過的很快,一轉(zhuǎn)眼兩個小時就過去了,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沉了下來。胡小柳放下了書,對著安向和笑了笑,“嗯,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p> 見安向和依舊沒有說話,胡小柳有些失落的扯了扯嘴角,背起小書包低低說了一句,我明天還回來的,就轉(zhuǎn)身出了門。卻在木門合上的一霎那她聽到安向和嘶啞的說了一句,“為什么呢?你是在同情我嗎?”
胡小柳僵了僵身子沒說話,只沉默的轉(zhuǎn)身走了,她有些淡淡的想,為什么呢?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因為你是唯一一個我能觸碰的瓷娃娃吧!還是活的,能動的,會陪我玩的,還會給我好吃的,胡小柳一字一句補充著。
夕陽西下,胡小柳的影子被拉得老長了,她一路小跑著回家。
到了大院門口時她停住了腳步,她沒有告訴安向和的是就在昨天,同樣的時間,她看到安爸爸獨自一人走出了小院,灰色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悲傷之感……
胡小柳靜靜的將那有些泛紅的舊鐵門看了良久后才伸手推開它,然后一陣風(fēng)兒似的小跑著上了樓,隱約聽見她那清脆的童音叫著:“媽我回來了!”
接著整棟樓就不可避免的響起了胡媽那高亢的嗓門,還有胡爸那一如既往的勸誡聲……
這一年安向和十歲,他正經(jīng)歷著人生的一次磨練,注定要失去一些生命中極為重要的東西——親情。
這一年胡小柳同樣十歲,她依舊是那個會趴著厚玻璃做夢能夠總有一只瓷娃娃的單純女孩,沒心沒肺的笑著,但那懵懂的意識里卻又參雜了些其他不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