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再見故人
暮色四合,月上梢頭,宵禁時間過后,校園里徹底安靜了下來,大部分人都已經回到了宿舍休息,而艾瑞克就是那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之一。
剛走到花園,鼻尖忽然傳來一陣奇香。艾瑞克心生疑惑,轉身往后看去。
巨大的黑幕籠罩了走廊,墻壁上的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各自占據了一方天地。
“扣,扣,扣……”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從走廊的盡頭傳來。
艾瑞克不禁疑惑,是誰這么晚了還在外面走動?可是等他走到盡頭也沒有看見半個人影,面前依舊是一條寂靜悠長的走廊。
“扣,扣…”高跟鞋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只不過這次卻變了方向。艾瑞克轉身看向自己剛才所站的地方。
在那暗影中一個只看得見輪廓的穿著制服的女生正亦步亦趨地往走廊的另一邊走去,她的裙擺隨著步伐而微微擺動。
在這詭異的氛圍中艾瑞克沒有說話,待到那女生走到拐角燈火通明處時,光照亮了她。艾瑞克陡然睜大了雙眼,可是還不等他叫出那個名字,女生就迅速消失在墻后了。
艾瑞克邁開腿,大步地追了過去。可這時女生又拐了個彎,恰恰留給艾瑞克一個朝思暮想的側顏。
他激動地叫了聲“烏克娜娜!”心中涌起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那一瞬間,他甚至看到了她胸前那個一閃而過的紅色的孔雀豆項鏈。
烏克娜娜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著,艾瑞克在后面緊追不舍地跟著,不知道這樣持續(xù)了多久,烏克娜娜終于停了下來。
艾瑞克也跟著停了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個無比熟悉的背影,“娜娜。是你嗎?你終于回來了。”
女生緩緩地轉身,艾瑞克不顧一切地跑了過去,張開雙臂。但就在那一瞬間,她又像那天風吹散的星光般消散在了眼前。
他使勁抓了幾把空氣,依舊什么都沒有留住。
紅色月亮那晚巴瑞絲驚恐的尖叫聲,烏克娜娜痛苦的呻?吟聲在腦海里開始輪番上演,斷斷續(xù)續(xù),令他心肝欲裂。
這就時,熟悉的聲音卻在背后響起,“艾瑞克?!?p> 他從巨大的痛苦帶來的沖擊中緩緩地轉頭,看見她出現在后面。
她的樣子,他永遠也忘不了。
她向他伸出了手,但身形卻像網絡卡頓下的畫面一樣不穩(wěn)定,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一般,“救我艾瑞克,救我,這里又冷又黑,我好怕啊……”
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可即使他伸長了手臂想要去抓住她的手,卻也始終只能停留在半空中,他定在原地,無法再前進一厘米。
“艾瑞克救我,救我,我好害怕啊,這里又黑又冷,我一個人真的好害怕…”她無助而絕望的聲音沖擊著他的心臟。
身后黑色的漩渦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像一個深淵巨口一樣終于還是吞沒了她。
艾瑞克筋疲力竭地跪倒在原地,她的一聲聲無助的求救聲就像是一只無形的大手,攪動了他已經逐漸趨向平靜的內心。
“拜托告訴我你究竟在哪里,在哪里啊??!”他垂著頭,握拳的手和眼淚一起砸到地上。原來即使是再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他依舊無法將她從泥潭中拯救出來。
環(huán)形的走廊里倏然依次亮起了奪目的燈光,每亮一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憑空出現在走廊里:單純可愛的烏拉拉,善良勇敢的藍寶,真誠聰明的哈利波波,慈祥和藹的肯豆基長老,年輕無畏的費斯特校長還有那個始終孤單的無言。
他們都看著他,臉上帶著寬容的笑,仿佛下一秒就要說話了一般。
……
“艾瑞克,堅持住。”狄蜜莉一邊扛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艾瑞克,一邊艱難地往保健室移動。
清晨的校園里人還很少,她剛走到花園就看見艾瑞克昏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怎么叫都沒有反應,滾燙的額頭仿佛能將涼爽的清晨燒出一個洞來。
她一手拽住橫在她肩膀上的胳膊,一邊聽著耳邊傳來的他含糊不清的胡話,“烏克娜娜……別走,別走……”
“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保健室了,再堅持一下!”
艾瑞克閉著眼睛站在黑暗里,唯一的一束光柱籠罩著他。
周圍的景物開始迅速的變幻,像是被一雙大手按下了快進鍵。數不清的殘影來到艾瑞克面前,然后又迅速離去,耳邊嗡嗡擾擾的都是人說話的聲音,他站在不停變幻的人群中,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忽然,頭頂的光消失了,黑暗連他一起籠罩了起來。
“兒子。”記憶里的聲音突然出現,他抬起頭。
“爸!”艾瑞克猛然向前跑去,想要拉住他,但他的手卻穿過了他海市蜃樓一般的身體,怎么也觸摸不到。
他是幻之星,是萌騎士的隊長,可是到頭來連最重要的人都守護不了。
“為什么?為什么!”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種被命運反復捉弄的憤怒之感。
“艾瑞克。”就在這時,一道清風朗月般靈動明朗的聲音忽然響起。好像清風吹向自己,又好像一雙溫柔的手撫順了炸了毛的貓兒一樣。
他恍然抬頭看向聲音的源頭,對面的走廊里,一個只能看清楚輪廓的人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他,那么的安靜美好,憑空出現在這個滿是刺痛的夢里。
大甜甜老師給艾瑞克做了個仔細的檢查,發(fā)現他只是感染了風寒,有點兒發(fā)燒,便貼了一劑退燒藥在他的額頭上。
“艾瑞克也真是的,怎么會睡在外面呢?”大甜甜老師忍不住嘮叨著。
狄蜜莉靜靜地坐在床邊還沒有離開。她和艾瑞克剛認識不久,她留下來也不是因為不放心,而是因為:她的衣角被某人死死地抓著,一點兒也不放松。所以她只好留了下來。
漸漸地,她聽著艾瑞克偶爾在夢里含糊地說著夢話也能接受了,便在大甜甜老師給她拿來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這一坐下來不要緊,但似乎那瞌睡蟲也順勢而上纏住了她。狄蜜莉一手撐在床邊,眼皮也越來越重了起來。
忽然,昏昏欲睡中她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一般,瞬間清醒了過來,轉頭看向床上的人。
艾瑞克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醒了過來,此刻正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的樣子。
這是狄蜜莉自認為長這么大以來遇到過的最尷尬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