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洛洛抽噎著,她不知道該怎么說,只是用手緊緊攥著懷恩的衣袖,說什么都不愿意放手。
“洛洛姑娘,我知道你現(xiàn)在的心情,但是你要相信,人只要活著就還有機會。哪怕多一天,先生就還有還有機會,畢竟這世上還有很多奇人,說不定還會有奇跡?!毙聊显聞裰迓?。
“對,師父,只要還活著一天我就不能放棄,就還有機會,我一定會找到解毒的方法?!甭迓逅查g就精神起來,她要救師父,只要活著就還有機會,哪怕走遍世間的每一個角落,哪怕昆侖,哪怕魔界,她也一定要救師父!她忽然很想笑,這是不是就是蕭延和當(dāng)時的想法,不顧一切,不惜一切,原來她一直仇視的大魔頭蕭延和,原來她在面對至親至重要的人的生死之時,他們竟然是一樣的。
“洛洛,師父的生死自有命數(shù),你要記得,不可強求,一定不可以做出違背天道之事。”懷恩似乎看出了洛洛不顧一切的心思,嚴(yán)肅的囑咐她。
洛洛并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但是她心里想的卻是不惜一切代價。她緊緊咬著嘴唇,眼神卻無比的堅定。
師父中的毒是凈水丹,但是凈水丹最初應(yīng)該是魔界之物,后來被改造后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不但能封閉人氣海,封印人的靈力,更重要的是它能夠使人慢慢死去,而且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力一點點的流逝這樣殘忍的方法。如果是這樣,那么凈水丹的根源在魔界,而且,蕭美兒能夠借尸還魂,這種禁咒法術(shù)應(yīng)該也是魔界的方法。那么一切都指向了魔界,魔界,看來我得闖一闖了。洛洛心里在默默盤算著。
不好,如果凈水丹最終還是會奪人性命,那么開陽和玉衡兩位長老危險,還有送他們回蜀山的凌風(fēng),如果他們沒有來得及回到蜀山澄清原委就死了,那凌風(fēng)不但會背上背叛師門的罪名,還會被說成是殺害兩位長老的兇手,到時候真的是不容于天下了。那她豈不是害了凌風(fēng)!洛洛越想越心驚,但是師父如今也性命垂危,實在也離不得人。
“對了,神醫(yī)大叔,這王府中有鴿子嗎?可以送信的那種?”洛洛問道,但是心里還是沒啥主意,畢竟這信送給誰,送到蜀山?萬一長老沒有回到蜀山就出事了呢?送給凌風(fēng),可是她連凌風(fēng)的去向都不知道。
若是拼一把,只能送到蜀山先一探究竟。
但是辛南月卻搖搖頭,嘆氣道:“王爺謹(jǐn)慎,最忌諱府中人與外人私相往來,暗通消息,所以府上沒有公開的信鴿,王爺?shù)男畔⒍加砂敌l(wèi)專人傳送,旁人根本經(jīng)手不得?!?p> 洛洛一聽,心灰了一截,她知道這個方法是行不通了。
懷恩看出了洛洛的憂心,便道:“你先別急,也許蜀山兩位長老沒事呢,我托人傳手書去蜀山,先探一下究竟,辛大夫,我目前行動還不太方便,能否拜托您拿我這個玉佩到街上找一個永福商行,洛洛,拿紙筆來?!闭f罷,懷恩在洛洛拿來的紙幣上寫了一會,便將信箋折好,與玉佩一齊交給辛南月,接著道:“將玉佩和這封信一起給他就好,永福商行的掌柜看到玉佩自然會明白。拜托辛大夫了?!?p> 辛南月接過信箋與玉佩,點點頭,將東西揣入懷中,轉(zhuǎn)身欲走。卻在轉(zhuǎn)身時,手從懷中帶出了一方錦帕,他似乎沒有察覺,洛洛看見趕忙上前撿起錦帕,喊住了辛南月。
“神醫(yī)大叔,你的手帕掉了?!甭迓鍝炱饋砜戳艘谎坼\帕,咦了一聲,這分明是女人用的錦帕,上面依然是那首寫在屏風(fēng)上的詩“南風(fēng)知我意,惜君月無眠。天欲憐花恨,憫君共朝夕。”
辛南月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錦帕掉了,忽然慌張的接過,又寶貝的細細看了看,才認(rèn)真地揣回懷中,道了謝,匆忙便出府去了。
看著辛南月匆忙離去的背影,想起那方錦帕上的詩句,洛洛總是說不上來哪里怪怪的,便與懷恩說了這件事,又將詩句和藥房里的屏風(fēng)詳細描述了一番。
懷恩思索了一會,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
“辛大夫叫什么名字來著?”懷恩問道。
“辛南月,辛苦的辛,南風(fēng)的南,月亮的月。挺好聽的名字?!甭迓宕鸬馈?p> 懷恩又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淡淡的笑了一下,自言自語了一句“原來如此?!?p> 洛洛有點摸不著頭腦,沒有來得及細想,便忽然火急火燎的出去,“師父,我想起來一件事情,我去找一下蕭美兒?!痹捯粑绰洌艘呀?jīng)不見了。
蕭美兒還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在房中,她今天似乎精神不錯,沒有躺在床上,坐在桌前看著窗外,原來自己的窗戶看出去就是留園最好的風(fēng)景,而自己從來都沒有認(rèn)真的看過。
洛洛火急火燎的沖了進來,連敲門都忘了。
蕭美兒帶著詫異看著她。
“郡主,我想起一件事,必須要問你。”洛洛跑得太急了,還在喘著氣。
“不急,過來坐下慢慢說?!弊詮呐c她交付心事后,蕭美兒也將洛洛視作閨蜜好友,見她來臉上便蕩起了笑意。
“對不起,我知道我問這個不太好,但是事關(guān)人命,還請你一定要回答我?!甭迓逡笄閼?。
蕭美兒點點頭,示意她直說就好。
“郡主,是這樣的,我記得你說過你哥哥將你從幽冥帶回來的時候,那時候你是怎么回到自己的身體里的?你可記得當(dāng)時發(fā)生過什么?或者說你哥哥做了什么?”洛洛一口氣不歇的問道。
“對啊,正常人是看不到鬼魂的,但是我哥哥卻能進得了幽冥黃泉,還能將我從里面帶回來,他把我放到一顆水晶球里面,那種感覺很奇妙,我感覺自己像一條魚,在水晶球里面游著,還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然后我就回來了,我看見自己的身體躺在那里,那種感覺很神奇,就像是自己看著自己,既陌生又熟悉。然后哥哥念了很奇怪的咒語,對了,我還看見我的周圍有幾件東西在圍著我轉(zhuǎn),一根銀色的鎖鏈,一把斧頭,哥哥手里還拿著一個手杖,對了,我的身體正上方還有一口鐘,金色的鐘,但是并沒有任何的聲音,那個鐘在左右晃動,但是沒有任何的聲音,它們發(fā)出金光將我的身體浮于半空,然后我就感覺我從水晶球里出來了,又被強行按壓回了自己的身體,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然后夢醒了,我就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的?!笔捗纼夯貞浧甬?dāng)時的情景還是記得非常清楚的。
“然后呢?你當(dāng)時有什么感覺或者不適?”洛洛接著問,剛剛蕭美兒說的那幾件東西,應(yīng)該就是捆仙索,劈天斧,還有那個手杖有可能就是噬龍杖,當(dāng)年魔尊修羅的手杖,在地獄幻境中洛洛見過一次,只是那個鐘,莫非是東皇鐘?但如果是東皇鐘,就證明蕭延和上過昆侖,并且取得了東皇鐘!
“我當(dāng)時從昏睡中醒來,就是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見自己死了,夢見自己去了黃泉,又夢見自己回來了,當(dāng)時哥哥告訴我也是這么說的,說我只是做了一場夢,沒事了。我當(dāng)時其實也沒有多想,而且自己也沒有什么不適感,只是過了不久后,我就發(fā)現(xiàn)不對了,我不能正常的吃飯,一旦吃熱食或者喝熱水,胸腔和腹部就會被烈火灼燒似的疼痛難忍,而且我也不能曬太陽,一見太陽我的皮膚就會被陽光灼傷,而且我如果受傷,傷口很難愈合。慢慢的,我發(fā)現(xiàn)我的不對了,再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的身體停止了生長,一直保持著十三歲少女的模樣,我就知道,我變成了怪物……”說著說著,蕭美兒又傷心起來。
“除了這些呢?還有什么感覺嗎?”洛洛繼續(xù)追問。
“也沒什么了,有時候會很難受,會害怕,但是其他感覺的也沒有了,尤其是這兩年,我連疼痛都沒有了,感覺越來越遲鈍,你看我的皮膚。”說罷,蕭美兒伸出手臂,撩起衣袖,在手臂上用另一支手使勁按了一下,卻見手臂上的肉直接陷了下去,成了一個坑,并且竟然一直沒有回彈回來。她接著道:“你看,就是變成了這樣,我越來越像個怪物了?!?p> 洛洛摸摸她的背脊,安慰道:“不管怎樣,你到底是活著了,我今天方才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只有活著才會有希望,才會有奇跡。先前我與你說的那些話,其實不過是因為我是一個局外人,并不懂其中的痛楚,今天我忽然懂了,愛一個人,當(dāng)這個人是你的全部,是你活下去的全部信念時,你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了,哪怕與全天下為敵,哪怕逆天改命,你都要不惜一切救他,只為求那一點萬中無一的希望?!?p> 蕭美兒點點頭,眼神從空洞忽然變得溫暖。
“對了,你知道辛大夫的夫人叫什么嗎?”洛洛忽然問了一句。
“辛大夫死去的夫人嗎?原來聽他提過一次,那時候我還不愿意跟人說話,他就老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的啰嗦,講著他和夫人的舊事,當(dāng)時覺得心煩的很。好像叫顧什么來著,對了花夕,顧花夕?!?p> 辛南月,顧花夕!洛洛忽然恍然大悟,她終于明白那首詩的意思了,但是這不可能!太匪夷所思了!
另一邊,辛南月彎成了懷恩交代的事情,將信和玉佩交給永福商行的掌柜后,回來便去了懷恩那里回復(fù)。
“辛大夫,你可認(rèn)識一位名動京城的舞姬——顧紅衣。”懷恩直直的看著辛南月,雖然是問句,眼神卻是肯定的。
辛南月卻慌了,他的眼神開始閃爍,甚至想要逃離。
“紅衣一舞動京城,天下才子競折腰。當(dāng)年的顧紅衣多么紅極一時,多少王公貴胄都渴望一睹芳容、一賞紅衣之舞,但誰知顧紅衣卻遠嫁大漠,嫁給了荒漠中一個小小的異族國君做了一個側(cè)妃,從此退隱江湖,真是世事難料啊?!睉讯鬟呎f邊觀察著辛南月的眼神。
“不,不是的,她那么做是有原因的,她不是那種貪慕虛榮的女人,她……她是……”辛南月竟然結(jié)巴起來。
“她是顧紅衣,她也是顧花夕,對不對?”這時,洛洛從外面剛好進來,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便接了這一句。
懷恩看了看洛洛,看來她知道了。
辛南月看了看他們二人,終于還是嘆了口氣,拉了桌子旁的椅子坐下,身形佝僂,顯得非常疲憊,他平靜的說道:“你們想聽故事嗎?”
洛洛關(guān)好門,在他的身旁坐下,給他倒好了茶水,意思是你慢慢說,我認(rèn)真聽。
“我和她認(rèn)識,是在京城,那時候她已經(jīng)是名動京城的舞姬,她因為喜著紅衣,所以大家送了她花名——顧紅衣。她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她的本名叫做顧花夕,出生在西涼的一個莊戶人家,家里沒錢,小時候便把她賣給了走街串巷賣藝的班子,班主看她資質(zhì)不錯,便也悉心培養(yǎng),她說班主非常嚴(yán)苛,讓她們這些女孩子每日都要練舞,不然就是一頓暴打或者是不給飯吃。像他們這種走街的班子,通常也不是一直有活接,都是走到哪演到哪,大部分都是街頭賣藝,賺點賞錢。他們這些少女卻是分文都得不到的,能得到的只有豬狗一樣的飯菜,就連晚上睡覺也都是用鐵鏈子拴著,當(dāng)畜生一樣的鎖在一起。”
“這班主也太不是人了。”洛洛唾道。
“在那個年代,這很正常,她們這些女孩子在班主眼中本來就不是人,都不過是一些牲畜一樣的奴隸。她們就是班主賺錢的機器,白天跳舞,晚上被有錢人看上的姑娘就會被帶走,任憑那些貴人凌辱折磨、予取予求。她那時候年紀(jì)小,長得也又瘦又小,那些有錢人看不上她,但是她每天看到姐妹晚上被打扮的美美的接走,早上被衣衫不整、甚至路都走不了的被拖著送回來,她每日見到無不是膽戰(zhàn)心驚,她害怕,每天都在害怕下一個就輪到她?!毙聊显抡f著說著也握緊了拳頭,“直到后來,花夕長大了,越來越美,美的傾國傾城,越來越多的人慕名來看她,班主為了坐地起價,反而將她護著供了起來,這樣的搖錢樹若是被人隨便糟蹋了那不是虧得慌。班主想到若是想把她賣個好價錢,就一定要去最有錢的地方,那就是京城,那時候,還不是大徵,還是前朝,但京城還是那個京城,繁華還是那樣的繁華,整個九州最有錢有地位的人都在那里了。于是,她們就去了京城。”
“然后顧紅衣一舞成名?”洛洛接道,其實真不知道這樣的成名是幸還是不幸。
“對,紅衣一舞動京城,一曲成名天下知。只是一舞,顧紅衣之美就傳遍了京城,甚至傳遍了九州,在無數(shù)的畫本子中她成了仙女謫凡,那時候,天下哪個男人不為之心動,可是,禍?zhǔn)乱惨虼硕稹_@樣一個美艷絕倫,名動天下的美人怎么能在一個草根班子里呢?就連那個班主,也沒有想到,這一舉成名的顧紅衣竟然成了她的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