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著頭前行，沒有回頭望走過的樓梯，分明亮著燈，眼前卻模糊不清……
是誰……
辨認不全眼前人的面容，卻裹挾著熟悉的氣息，柔軟卻具有侵略性，快要喘不過氣……
“呃啊……”
林羽柔伸了個懶腰，呆呆地坐了起來，又做夢了。
熟悉又縹緲的記憶，忽而在晚秋時再度侵襲她，高三最后一個夏天，似乎那段回憶就結(jié)束在夢里的那一幀。
床簾被掀開，一張清秀的臉探入，打斷了她的思緒：“醒了嗎？快起來，今天早八呢?！?p> 林羽柔應了聲，下床洗漱。
來到陌生的城市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禮貌隨和的三個室友，每天在教室和社團中穿梭，偶爾在圖書館泡一個下午，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大學生活。
“今天降溫了好像?！?p> “我終于可以穿我的新衣服了！”
寢室的幾人嘰嘰喳喳在閑聊，林羽柔從柜子里抽出一件杏色毛衣外衫穿上，隨后站在鏡子前簡單化了個淡妝。
“再熬一天，明天就回家！”
寢室里的女生歡呼著，林羽柔笑笑，調(diào)侃道：“離家近了不起嗎？”
“哎呦，我和小蘇走了那不是還有凌欣陪你嘛?！?p> 一直安靜收拾書包的女孩回道：“我可不在學校里悶著?！?p> 小蘇：“瞧瞧，阿琳真是沒眼力見，人家還要約會呢。”
兩人哄笑起來，凌欣默默背上書包出了門，林羽柔把口紅放下，拎起書包也跟了出去，兩人同路，但并不在一起走。遠遠地在凌欣后邊走了一段路后，凌欣忽而轉(zhuǎn)了個方向，林羽柔沒在意繼續(xù)往前走。
凌欣喜歡在路上買早點邊走邊吃，到教室就剛好吃完，一看便知是效率那一派的人，但林羽柔卻喜歡提前一天準備好第二天的早餐，吃完再整理出門。
幾天的小假期林羽柔和凌欣都沒法回家，說來也巧，凌欣曾經(jīng)考上了八中，可惜不到一個學期就轉(zhuǎn)走了，兩個來自同一個城市的女孩在另一個地方相遇了。
大一還不算太忙，晚上沒課的時候林羽柔就在舞蹈社待著，結(jié)束了排練就準時回寢室，今天也和往常一眼，正穿過操場，突然被人從背后撲了個踉蹌。
“嗚呼，背我背我?！?p> 身后的人雙手圈著林羽柔晃個不停，鬧了一會，唐允嬌從背后繞到林羽柔面前，背著的奶黃色書包上掛著林羽柔送的掛件。
林羽柔伸手把她的背帶裙拽了拽，整理了一下：“這么晚你怎么過來了?！?p> “我來看看你，明天我再回家?！?p> “暑假跟我一起回去？”
“唔，”唐允嬌雙手拽著書包帶“也不是不行，但我想出去玩誒，去看海！”
兩人絮絮叨叨了一路，走過操場后唐允嬌就離開了，她回到寢室時只有凌欣安安靜靜坐在自己的桌前看書。
她轉(zhuǎn)頭看了看林羽柔，輕聲道：“小蘇和阿琳已經(jīng)走了?！?p> 林羽柔脫下外套：“我知道，明天我大概也不回來了?！?p> 凌欣沉吟了半晌，頭也不抬地盯著書道：“這天轉(zhuǎn)涼了?！?p> “是啊，可不像江城，估計現(xiàn)在還熱著呢?！?p> 林羽柔站在窗邊，喝了一口熱牛奶，比起忙碌的高三，大學的日子更平緩舒適，她的生活向來簡單明了，除了那曖昧不定的氣息，只要人在夜里安靜下來，就會悄無聲息地蔓延，但也許是一直粘在身上的，自己渾然不覺罷了。
即便人在百里之外，還是擺脫不去江城那方寸之地。
這天像是沒由來的拉下臉，夜里一場雨就把氣溫降了下來。
上午，林羽柔穿著一件藍白毛衣，帶了一頂淺藍色貝雷帽，在高鐵站里張望。
等了半個小時，冷珍兒拉著行李箱小跑了過來。
“我叫的車到了?！?p> 林羽柔把奶茶遞給冷珍兒，接過了她背的小包。
兩人去附近的酒店把東西放好后直奔體育館而去。
時下最火熱的男團巡演，冷珍兒從高中追到現(xiàn)在，林羽柔幫她舉著燈牌，幾乎都看不見舞臺，只能從縫隙中瞥見舞臺的鐵柱子。
看了一晚上鐵柱子，林羽柔實在餓得走不動道，兩人就近找了個火鍋店就往里闖。
“當年那首歌還真是大街小巷都在播?！?p> “對對，”林羽柔眼皮都懶得抬，眼睛只盯著剛放下鍋的肉“每個店都在循環(huán)播放?！?p> 冷珍兒像感覺不到餓一樣，一直低頭整理剛才拍的視頻。
“你好，二位點的生拉面可能要晚一些才能上?！?p> “哈？”林羽柔抬頭，一個服務生站在桌邊，店內(nèi)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她明亮的視線落在林羽柔身上，直白目光里帶著幾分歉意。
“要多晚？”
“這個還不能確定，目前客人太多了?！?p> 林羽柔思考了幾秒鐘，正考慮要不要退掉，她下意識捏了捏店里贈送的零食，那服務生眼疾手快，立馬將空掉的包裝袋收掉。
“誒……”林羽柔怔愣著，眼睜睜看著他走掉?！拔覜]吃完吶……”
冷珍兒抬了抬眼：“什么？”
“我說我零食沒吃完，他給我收掉了。”
林羽柔伸手給她夾了塊肉：“有些菜可能供應不來，退不退？”
話音剛落，剛才的服務生又小跑過來，把懷里的東西一放。
“給你?！?p> 林羽柔從他放下的一大堆零食里拿起一包看了看：“這么多？”
“很抱歉，你們的菜后廚在準備了?！?p> 冷珍兒指了指桌上空盤子：“那先幫我們把這些收了吧?！?p> “沒問題?！?p> 服務生戴上手套，麻利地收拾起來“你們也是看完演出過來的嗎？”
“對呀，”林羽柔幫著遞了個碟子過去“你是兼職吧？”
“我是z大的，偶爾過來幫忙?！?p> “噢？你猜猜她哪間大學的。”
冷珍兒指了指林羽柔，服務生笑了笑，猜測道：“可你看起來，像高中生誒?！?p> 林羽柔和冷珍兒被逗笑，她側(cè)頭看向這個高高的男孩子：“我也是z大的?！?p> “這么巧？我是攝影社的?！?p> “小禮，這里交給我。”一個身穿黑色工作服的女生走來接過他手里的活，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隨后他就被使喚去做其他事情。
林羽柔悄無聲息放下手機，邊吃邊有意無意捕捉那個人的身影，能看出來是個手腳麻利，勤奮的孩子。貼合身材的工作服隨著他的動作，皺褶在光影下變化。
“看什么呢？”
在收拾自己東西的冷珍兒循著林羽柔的目光望去，現(xiàn)在時間已過十點半，食客依舊不減，里面的服務生還是一刻不閑的忙活，那個高大的身影也隱沒其中。
林羽柔搖搖頭：“走吧?！?p> 林羽柔陪著冷珍兒在酒店里住，第二天兩人無所事事地四處閑逛，到了午后，尋了個港式風格的茶飲店，兩人相對而坐，冷珍兒還沉浸在昨天的演出里，林羽柔在劃拉著手機屏幕不知道在瀏覽什么。
“手機給我，傳一下你拍的圖?！?p> 林羽柔茫然地抬頭，把手機遞過去：“我光看一晚上鐵柱子了，能拍出什么來。”
冷珍兒把手機拿過來，發(fā)現(xiàn)手機屏幕停留在z大的一篇社交帖子上。
標題：z大攝影師集合啦！準備好你的雞腿……
“你看攝影社的宣傳帖子干嘛？”
“啊……”林羽柔漫不經(jīng)心的戳了戳剛才吃剩下的魚蛋“隨便看看?！?p> 這魚蛋已經(jīng)涼了，林羽柔一口塞進嘴里嚼著，似乎渾然不覺這魚蛋無味。
你是幾年級的……
腦海里浮現(xiàn)起那個男生笑眼彎彎對自己說話的畫面。
那家店的工作服是合身的白襯衣，腰間系著灰色的圍裙，林羽柔并非是第一次光顧那家店，但前幾次幾乎沒留意過這些細節(jié)，可這一次就連那里的柜子高度都變得具象化起來了。
他抬手就能碰到，自己大概要踮腳……
“好高?！?p> 冷珍兒忽然開口把林羽柔的思緒拉回了當下，她回過神，看著冷珍兒。
“什么？”
“我說，昨天那男生好高，在人群中很出挑?！?p> 差不多該趕高鐵了，冷珍兒把手機還給林羽柔開始檢查自己的物件。
林羽柔問道：“東西齊了嗎？”
“齊了，不用送我，你直接回學校吧?！?p> 林羽柔點點頭，目送她走出門去，視線回到桌上還亮著的手機屏幕，冷珍兒看過照片后停留在昨天拍的照片上，當時本想拍食物的，卻無意中捕捉到一片純白衣角，她望著這張照片出神，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悠悠起身離開。
這個小假期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過去了，大家又規(guī)規(guī)矩矩地按部就班忙自己的事情。
下午，舞蹈室里，林羽柔第三次在音樂中途停下來。
“柔柔，”社團里的前輩回頭“你今天狀態(tài)好像不太好，不舒服嗎？”
林羽柔搖了搖頭，走到一邊拎起水瓶灌了口水。
“沒有不舒服，就是不在狀態(tài)。”
前輩見狀拍了拍手招呼其他人道：“休息一會，調(diào)整狀態(tài)后拍個視頻就自由活動咯?！?p> 學姐是在照顧自己，林羽柔也不好懈怠了，一個人站在角落里過了幾遍剛才卡殼的動作，迅速調(diào)整好了狀態(tài)。
“567走！Very Good！這節(jié)課就到這里咯?！?p> 學姐宣布解散后，林羽柔默默收起了自己的東西。
“明天見！”
“拜拜，阿柔?！?p> “再見?！绷钟鹑嵛⑿拖嗍斓娜藫]別，自己去往了食堂。
走在路上，黃昏的氛圍籠罩著樹影，這鋪天蓋地地渲染上油畫濾鏡的景色竟沒一幀走進她的眼里。
細微的提示音響起，她拿出手機一看，是那家店的訂閱號推送在信息列表前頭。
標題：新品上線~本周末服務小哥為你奉上！
林羽柔隨便瀏覽了幾眼，就關(guān)上了手機，眼前右轉(zhuǎn)就是食堂，現(xiàn)在時間還早，還沒有太多人來吃飯，偶有幾個人打了包正往外走。
她驀地腳步一轉(zhuǎn)，走向旁邊正想啟動電動車的同學。
“阿歡，這么巧，這個點要去哪里？”
那女孩騎在車上回頭，咧嘴道：“溜出去吃，今晚沒課。”
“我正好也要出去，帶我一程？”
“可以可以。”
女孩回身拍拍后面的位置，林羽柔順勢跨了上去。
“可惜我這小車車電力不夠，不然我直接開出去?！?p> 林羽柔笑笑：“那估計得提前一小時出發(fā)?！?p> 到了校門口，女孩朝著林羽柔背影揮手：“今晚要回來得早，我捎你回寢室呀！”
她沒有回頭，抬手回應了對方，徑直走到路邊打車。這里去商場不算遠，但有些堵車，林羽柔望著紋絲不動的前車皺了皺眉。
秋冬天黑得早，這里不似老家江城四季氣溫穩(wěn)定，入了夜，低氣溫便驟然攜著凜冽的風襲來，下午跳舞出了身薄汗，晚風一吹更是寒涼入骨。
下了車，濃墨天色已經(jīng)完全籠罩下來。林羽柔緊了緊外套走進店里，周五的夜晚還是有不少客人，她沒能拿到上次那片區(qū)域的座位，只好在角落的小桌落座。
“小姐，您的毯子?！?p> 這家店以服務周到著稱，林羽柔接過毯子披在身上。從進門到現(xiàn)在環(huán)顧了一圈，都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誒，”她拉著那個給自己拿毯子的女服務生問道“你們這里的兼職生呢？”
“小姐是想了解我們的招聘嗎？”
她連忙擺手：“不是，我的同學在這里當兼職?！?p> 女服務生有些疑惑，問：“叫什么名字呢？”
林羽柔怔住，近日流行性瘟疫蔓延，所有服務行業(yè)都必須戴上口罩工作，上次她甚至沒看清那個人的長相，更別說知道名字了。
“是z大的?！?p> “噢！我們這里大學的長期兼職生只有一個呢?！?p> 林羽柔正躊躇著要不要把人喚來，這似乎太唐突了……
那服務生忽然轉(zhuǎn)身離開了，小跑到工作臺，和那邊的同事低語了幾句，身穿黑色工作服的員工回頭望向林羽柔的方向，隨后就走了過去。
“小姐，是想找小禮嗎？”
見對方默然地看著自己，服務生亮了亮自己的工牌：“我是C組的組長，小禮兼職期間在我這組?！?p> 林羽柔掩下心中茫然，點點頭：“他今天在哪？”
“小禮在前幾天已經(jīng)離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