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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蘇門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父子

天下蘇門 禾七 5515 2015-08-10 22:16:41

  次日,司馬城讓子離帶了一撥人前去捉拿趙慶帝。

  子離他們?nèi)サ臅r候,趙慶帝等一家子一點風(fēng)聲都沒收到,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樣乖乖地跟著子離回陵安城。

  成王敗寇,司馬城想也不想直接將一干人等推出集市斬首示眾。這一舉動自然遭到一些所謂的行善的文人墨客的詬病,可那又如何,自古文人多懦弱,成就霸業(yè)一直是建立在千千萬萬的尸骨之上的,司馬城不是婦人之仁的人,以前不是,現(xiàn)在更不是。

  在斬了趙慶帝之后,司馬城又找了些不大不小的理由,將與宣國有著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大小官員,該殺的殺,該流的流,該貶的貶。

  一時之間,整個鄒國人心惶惶,那些心虛的官員,整日心驚膽戰(zhàn),生怕一個不小心腦袋搬了家。

  蘇洛卻不一樣,她心中想著,外面越亂越熱鬧越好,她才能渾水摸魚,趁亂查出婆婆和瞿秋白的下落。蘇洛不知道的是,司馬城也在這次事件中順藤摸瓜,將趙夙緹等人的事情查了個七七八八。

  蘇洛本是想著,先查出婆婆和瞿秋白的下落,然后再將趙夙緹和沈沉熙等人一鍋端,徹底解決后患才與司馬城相認,可好巧不巧,卻出了點頗為狗血情節(jié)的意外。

  事情是這樣的,自趙慶帝被斬之后,緊張的局勢持續(xù)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蘇洛為了安全起見勒令劉芳和嚴淳及徐子珊等人日日在家中窩著,不能外出。三人在家中憋得夠嗆。

  如今局勢稍緩,宅子中的守衛(wèi)明顯減少,那種緊張的氣憤也緩和了許多,嚴淳便找來劉芳和徐子珊商量要偷偷出去玩的事。劉芳本畢竟還是個青春少艾的小姑娘,嚴淳一說她就答應(yīng)了。倒是徐子珊,因為身份特殊,擔(dān)心被人認出,乖乖地在屋里呆著。

  劉芳穿了件鵝黃的長衫,影影綽綽,配上她那張清秀的臉蛋和純真的氣質(zhì),看上去雖稱不上傾國傾城,倒也是不可多得的清麗美人。

  嚴淳并未做異樣打扮,而是很乖巧的和平時一樣戴具。

  兩人在街上閑逛了兩個多時辰,不免有些饑腸轆轆,就近找了家不大不小的館子吃飯。這餐館名為天香樓,上下總共就兩層,樓下是散座,樓上有幾間別致的包間。

  劉芳和嚴淳在樓下挑了一張靠邊的位置坐下,點了幾道菜,趁著菜未上桌便聊起天來。

  嚴淳很老成地說:“看來這家館子不錯,飯菜一定好吃?!?p>  劉芳覺得他像個小大人,撲哧一聲笑道:“你怎的曉得這館子菜好吃,你看,明明是很普通的飯館,偏生起了個驚人的名字,‘天香樓’倒是有些孟浪了?!?p>  嚴淳卻不以為然,還是以一種老成持重地語氣道:“姐姐有所不知,這些茶坊酒肆飯館,拼的就是人氣,人氣越足,說明生意越好,生意越好,說明他們做的吃食越合人胃口?!比缓笳0椭辆ЬУ难劬此闹?,確實如他說的那樣,這個時候離飯點是早了些,竟然也座無虛席,算是難能可貴了。

  劉芳看他得意的樣子,笑著說:“好好好,你說的都對,這又是誰教你的?”

  “子離叔叔?!眹来竞芾蠈嵉鼗卮?。

  “我就知道你是拾人牙慧!”劉芳忍不住要逗一下這個小大人。

  “非也非也,此乃學(xué)以致用?!眹来居行┘?,他可不要做拾人牙慧的小人。他這緊張的表情又惹來劉芳‘撲哧’一笑。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正歡,突然聽到店小二大聲吆喝:“幾位爺,里邊請,小店樓下客滿,樓上有臨街雅席?!?p>  嚴淳和劉芳循聲望去,就看一個店小二著一身青灰色褂子,將本是垮在肩膀上的麻巾一甩,便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這幾個動作說起來長,可做起來也就是一晃眼的功夫,一氣呵成,甚是熟練。嚴淳看著他這個舉動,忍不住想要賀彩起來。正想要和劉芳說那店小二,不想旁邊的劉芳捉住他的手臂,用略微緊張的語氣道:“淳兒,你看領(lǐng)頭那人!”

  嚴淳順著劉芳所指的方向,看向門口。門口有三五個男子,因方才店小二的招呼,正緩緩地踱著步子往店內(nèi)走。

  領(lǐng)頭的那男子,二十七八歲年紀,身材高大魁梧,兩只深邃的眼睛精光閃爍,英挺的鼻梁下一張不薄不厚的嘴唇,將一張英俊的面孔襯托得恰到好處。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人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顯得貴氣十足,而且隱隱約約有一種君臨天下的霸氣。美中不足的是,那男子面色略微蒼白,有一股淡淡地愁容。

  嚴淳看著那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劉芳在他耳旁小聲地道:“那人可是你父親?”

  沒錯,進來的這人正是司馬城。司馬城一直認為是人就會有私心,有私心就會有弱點,有了弱點,難免就會做了很多與事實相悖的事,放在大小官員上更是如此,老百姓生活中的許多關(guān)乎國計民生的事不一定能上達天聽,能上達天聽也不一定與事實無出入,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因此司馬城會時不時微服出訪。一來查民情,二來散散心透透氣,三來碰碰運氣,說不定蘇洛沒死,說不定哪一天就讓他在街上巧遇了,雖然他知道這不過是他的幻想吧了,可是有希望總比沒希望要好。

  他這次帶了胡伯和越明出門,身后還跟著兩個侍衛(wèi),一行五人,頗有些陣勢。只見越明回了那店小二說:“那有勞小二哥帶路了?!?p>  那店小二甚是機靈,笑道:“好說好說,幾位爺,樓上請,包君滿意!”說著就領(lǐng)司馬城等人往樓上走。

  嚴淳細細地看著司馬城,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直到他走上樓,消失在樓上的一間包間內(nèi)。嚴淳才用一種緊張而激動的聲音支吾道:“貌似……是爹爹?!?p>  這也怪不得嚴淳這么說,蘇洛曾給他看過他父親的畫像,眼前的這個人真的長得和他的父親一抹一樣。即使沒看過他的畫像,別人也一眼能認出他們是父子,比如劉芳,因為嚴淳長得實在是太像司馬城了,這就是蘇洛為什么要嚴淳戴面具出門的原因。

  “我捉摸著也是,看他那眉眼和神情氣度,簡直和你的一抹一樣?!眲⒎家菜妓髦f:“那你要不要去認他呢?”

  “不知道?!眹来竞苷J真地說。

  “那你想不想認呢?他可是你爹爹,嘿嘿,和我想象中的你的爹爹一樣,高大、英俊、威猛!”劉芳羨慕地又往樓上的包間看了一眼。雖然她看到的不過是包間緊閉的大門和筆直地站在門口的兩個侍衛(wèi)。

  “那是自然了,那可是我爹爹!”嚴淳很自豪地說。

  不過是一會,嚴淳的眼神隨即又暗淡下來:“我還是不要認他了,我感覺我娘親會不高興。”

  劉芳:“呃……會嗎?”

  嚴淳:“許是會的……”

  劉芳狠狠地在心中可惜了一把,不過她還是不死心,說:“那你會想你爹爹嗎?”她話剛問完,就看到嚴淳眨巴著兩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眸子中的水光在汪汪地打轉(zhuǎn)。

  “會的!”

  劉芳皺了皺眉頭,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嚴淳這個樣子,緊張地從懷里掏出一張絲帕給嚴淳擦眼睛,安慰說:“好了好了,乖,等會回去我去找你娘親說說去?!?p>  嚴淳也不聽她的,徑自在嗚嗚咽咽。

  好在這時候小二將他們點的飯菜上來了,劉芳抓住機會就道:“乖淳兒,不要哭了,你看上了好多好吃的,看看,這個是紅燒豬蹄,剛才進來的時候就聽人說這可是他們這個小店的招牌菜,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嘗嘗?!闭f著還用筷子夾了一塊香甜可口的豬蹄在嚴淳眼前晃了一圈。

  嚴淳畢竟是小孩子,哪里經(jīng)得住這些誘惑,很快就將司馬城拋到腦后去了,將目光放在豬蹄的那個盤子里,煞有介事地指揮:“我要吃蹄子,香香的,脆脆的。”

  劉芳也很配合地,他指著哪塊就給他夾哪塊,幾塊葷肉下肚,嚴淳就破涕為笑了。劉芳不禁感嘆,看來人說六月的天小孩子的臉,果是真的,說變就變??纯磭来拘那樽兒?,也開始慢慢地吃起來,畢竟,她也很餓了。

  二人正吃得歡,突然聽到門外有吵鬧聲,劉芳循聲往去,看到一個約摸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中等身材,眉心一顆痦子將他本算是英俊的面容襯出幾分猙獰和猥瑣。穿的是錦緞,手上幾玫玉石戒指閃閃發(fā)光,看來價值不菲,連腰上纏的玉佩也通透水潤,并非凡物。薛之覽和她說過,這樣打扮的人通常都是非富即貴。

  那青年身后跟著個小廝,看上去和他一般年紀,也穿戴得甚是體面。小廝身后還帶著三個青年壯漢。他們旁邊是一臉為難的店小二。

  只見那店小二說:“幾位爺,實在是對不住,客滿了,樓上有包間雅座,不如到樓上?”

  那富貴的年輕人用鼻孔對著店小二,不說話,倒是他身邊的那個小廝發(fā)話了:“什么東西,今日我們杜夜紆尊降貴來你們小店就餐,是你們的榮幸,還不快騰出張卓來?!?p>  “樓上有座,杜爺樓上請!”小二卑躬。

  “我們爺不想到樓上,就在樓下。沒座就把人趕走!”那小廝絲毫不退讓。

  這時候掌柜的也聽到吵鬧,急急忙忙跑過來,先陪了個不是,說:“杜爺,您看,我們小店小本經(jīng)營,打開門做生意,客人沒用完餐,斷沒有趕人的道理,要不,杜爺你稍等片刻,小店給您陪個不是,打個八折怎么樣?”

  杜爺顯得有些不耐煩,道:“在京城還沒哪個人敢讓大爺我等,你算是第一個,來呀!把這小店給本少爺砸了?!彼业暾f得甚是輕松,就好像說要踩死一只螞蟻一樣隨意。

  一聽說砸店,掌柜和小二都臉色煞白,攔住杜爺身后躍躍欲試的幾個壯漢。賠不是說:“爺,爺,杜爺您息怒,我這就去給您找個座去?!?p>  “要快!”杜爺?shù)穆曇魩е鴰捉z得意。

  很快,掌柜的就和一個桌的客人陪不是,還免了那桌的飯錢才騰出一張桌來給杜爺?shù)热?。好巧不巧,杜爺他們一桌剛好在劉芳和嚴淳的旁邊?p>  杜爺一入座就看到了鄰桌嬌俏可人的劉芳和戴了面具看上去長相平平的小男孩嚴淳。

  劉芳雖算不上貌若天仙,可許是她從淳樸的村子走出來的緣故,骨子里透著一股稚嫩的純真和青澀,就好像路邊毫無修飾卻又甜美開放的野花。這對閱盡塵世鉛華無數(shù)的紈绔子弟杜爺來說,無疑是一種新鮮的誘惑。因此他開始肆無忌憚地打量劉芳。

  劉芳被他看得如坐針氈,只想著快快吃完就走人,對嚴淳小聲說:“你看旁邊那人,太可惡了,我快點吃完就走。”

  “壞人!”嚴淳看著杜爺那色瞇瞇的眼神罵道。然后就看到杜爺和小廝兒語了幾句話,之后那小廝猥褻看了劉芳一眼,匆忙走出天香樓。

  而杜爺則兩三步走到劉芳的身前,笑意盈盈地看著劉芳,說:“唉喲,我的小美人,你怎么在這里??!可讓爺我好找?!?p>  劉芳一臉詫異,說:“我不認得你!”

  杜爺好像很緊張似的,抓住劉芳的小手,激動地說:“什么,你竟然說不認得我,你可是我的小妾,之前還對我海誓山盟來著,自從認識了那姓宋的小白臉之后就說不認識我?”

  杜爺這話說得很大聲,而且還帶著些無奈和憤怒,那神情,就好像劉芳是他的女人,曾經(jīng)和他恩恩愛愛,但后又跟著一個小白臉跑了,把他拋棄了,而他還是癡情的那個,苦苦尋找劉芳。

  他這一出成功引來了店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人們也同時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向劉芳。

  劉芳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被這么多人這樣看過,猶如芒刺在背,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你胡說,我真不認得你?!彼﹂_杜爺?shù)氖帧?p>  杜爺爺不依不撓,又抓住她的手臂說:“今日我見著了你,說什么也不讓你走了。我找你找了好辛苦?!?p>  劉芳急了,說:“你許是認錯人了,我從來沒見過你,真不認得你?!?p>  “是,我是認錯人了,我認錯了你……”杜爺開始傷心起來。

  旁邊有的人已經(jīng)忍不住,紛紛議論。

  “像這樣的女子就應(yīng)該浸豬籠。”

  “看那小姑娘蠻老實的,竟然是這種人。”

  “唉,怎么是這樣,也不知道誰真誰假。”

  劉芳被這些人議論,緊張得滿臉通紅,她從來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面,急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不斷重復(fù):“不是,我真不認得他,真的不認得……”

  嚴淳在旁邊,大聲叫道:“我一直和姐姐在一起,我們真的不認識這位公子?!?p>  因為嚴淳年紀很小,不過是兩三歲的年紀,大家都覺得小孩子不會說謊,用一種質(zhì)疑的眼神看著杜爺。

  杜爺顯得更傷心了,說:“你不愿意做我的妾那就不做,你走就走,竟然還把家中的小弟給拐跑了,現(xiàn)在又教他說這些謊話,好好的一個孩子,被你給帶成這樣……”

  “嘩”地一下,周圍又小聲議論開了:

  “原來這個小男孩也被這當姐姐的拐跑了,還教壞了,難怪會為她說話了?!?p>  “一定是,要不那姑娘怎么話都說不出來。”

  嚴淳看周圍的人都這樣說,急忙對杜爺?shù)溃骸澳阏f你認得我,認得姐姐,你說我多大了,叫什么,姐姐叫什么?家在何處?”

  杜爺笑著說:“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們叫什么,如果我是你們,我也早就改名換姓了?!?p>  嚴淳說:“那你說我父母叫什么,家在何處,這總不能改的吧!”

  “你們的父母馬上就來了,到時候就知道了?!倍艩斢中α?,那笑讓人嚴淳平添了幾分寒意。

  果然,杜爺?shù)脑拕偼?,方才跑出去的那個小廝就領(lǐng)了一對中年夫婦進來。

  那對中年夫婦一身平民打扮,面容憔悴,衣服上還加了幾個補丁,看上去過得不甚如意。那女的一看到劉芳和嚴淳,就跑過來激動地抱住嚴淳,然后對劉芳破口大罵:“你個沒良心的,我們兩老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為了你的好歸宿,將你許給了杜爺,你竟然還跟著野男人跑了,你跑了就跑了,還把我可憐的兒子給拐跑了,你這個不孝女,我可憐的兒啊,你在外面受苦了!”說著摸了摸嚴淳的頭,竟還真哭出了眼淚。

  嚴淳掙脫那婦人,冷冷地說:“我不認得你,你不是我娘親。”

  旁邊的中年男子怒了,走到嚴淳身前,氣憤地道:“你這個不孝子,你娘親十月懷胎將你生下,竟得了你這句話??旌臀覀兓丶摇!闭f著就要去拉扯嚴淳。

  劉芳眼疾手快,搶在他前頭抱住嚴淳,說:“還有沒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然強搶民女,拐帶孩童?!?p>  “不孝女,你竟然這樣說你們的父母,你過去的事我們也不追究了,你還不快快跟著杜爺回去,乖乖的過你的日子?!眿D人道。

  “不管是杜爺,還是你們,我們都不認識,你們不要亂認親?!眲⒎颊f。

  “反了反了,女兒兒子不認老子了!”那中年男子大喊大叫。惹來旁邊圍觀的人紛紛指著劉芳和嚴淳議論。

  嚴淳很不以為然,冷哼一聲看向那婦人,傲氣地說:“就你這樣,也想當我娘親,與我娘親相差十萬八千里了?!?p>  然后又看那男子,說:“你不是我爹爹,做我爹爹,你還不配!”

  那中年男子被嚴淳的話給激怒了,上前就要給嚴淳一個耳光,正好被劉芳給擋住了。

  這時杜爺笑著走到嚴淳跟前,說:“你說,他不是你爹,誰你你爹?”

  杜爺方才已經(jīng)和那個出去的小廝確認了,嚴淳和劉芳在京城確實是新面孔,而且也了解過他們一整日都是兩個人在閑逛,估摸著他們二人也沒什么底蘊。而且他們還做了打算,不管嚴淳和劉芳到最后說誰是他們的父母,他們都矢口否認,即便他們真的有父母在家中,那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等到他們父母來的時候,他和劉芳也早就生米煮成熟飯了……

  可是他千算萬算,都沒想到嚴淳竟然指著樓上的一個包間說:“我爹爹就在上面?!?

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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