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二模樣的人走到蘇洛面前,看她們一行人皆是仙子一般模樣的人物,且穿著皆是名貴絲帛,知不是一般人物,低頭哈腰道:“夫人,可要點些小菜!”
蘇洛淡淡地道:“隨便點些罷!”
柳婆婆在旁邊道:“店家,你沒看到我這媳婦身子重么,自然要上些滋補的湯水飯菜!”那小二吆喝一聲走了。
沈沉熙冷笑:“不就是懷了個孩子么,還不知道這肚里的種是誰的!”
蘇洛沉默。
柳婆婆目光銳利地瞪了沈沉熙一眼:“洛兒懷誰的孩子用不著你評頭論足!”沈沉熙立馬住了聲。
蘇洛捉住一個店小二問:“小二,你們鎮(zhèn)子怎的人這般稀少?”
那店小二道:“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這年頭,兵荒馬亂的,本來這鎮(zhèn)子還算過得去的,打了一仗,軍士們進鎮(zhèn)子里挨家挨戶地搜糧,這百姓本就掉了一層皮,前些陣子山上的土匪一來,燒殺了半數,能跑的人都跑了,跑不掉的,只能像我們這般做些小本營生,聽掌柜的說,過幾日鄄國又要來打仗,我們這店鋪也就開這么一兩日了,各位還是趕巧了,再過些時日,茶水都沒了著落。”
蘇洛奇問:“鄄國要打過來嗎?何處來的消息?”
那小二道:“也不知何處來的消息,總之傳得沸沸揚揚,鎮(zhèn)子里的人都張羅著跑呢?幾位夫人小姐是要往哪去,若是往鄄國就回罷!”
柳婆婆接話道:“我們家是做生意的,老家在鄄國,在宣國也過住了一輩人,鄄國還有些親戚,看著宣國這邊兵荒馬亂的,便想帶著兒媳女兒們投奔鄄國的親戚,怎的鄄國也去不了!”
那店小二道:“夫人,聽聞鄄國大軍如今閑置在宣國邊境一帶司機作戰(zhàn),閑著無事,燒殺淫擄,凡是模樣長得過去的女子,都被拖去軍營中充軍妓了,若是別的家也就罷了,你們家的女兒都是天仙一樣的,去了恐糟不測!你看我們這鎮(zhèn)子,哪里有年輕的姑娘家,家家都將女兒送到鄒國避難去了?!?p> 蘇洛聽他的話,抬頭望去,街上走動的營生的果然沒有年輕女子。
柳婆婆又問:“聽聞鄄國軍士想來軍紀嚴明,怎會作出此等齷齪之事,小二你們可是聽錯了謠言?”
那小二反駁道:“夫人,遠安是鄄國和宣國交界,我有個表親就遠安做些小本營生,他家女兒不過才十四歲,便被軍事抓了去,破費了好些銀子才將女兒贖回,這不,前幾日剛到我這處,聽聞鄄國要打來,又帶著女兒往鄒國跑了。他說那軍士擺的可都鄄國的軍旗,著的也是鄄國軍士的戰(zhàn)服,哪里有錯。這打仗啊,苦的還是我們老百姓……”
柳婆婆又問:“小二可知這支鄄國軍士誰帶的兵,怎的這般不知輕重!”
那小二搖搖頭:“這些哪是我們升斗小民得知的?!?p> 此時店內人極少,雖然蘇洛一行人與小二的聲音不大,因他們這群人長得光彩奪目,貴氣非凡,其他幾桌人也都尤為注意這桌的動靜,他們說的話都如數聽了去。
隔壁一桌一個二十來歲,穿著灰色袍子的青年插話道:“聽聞那領兵的是當今鄄國虎賁將軍韓圖!說來也奇怪,那韓圖聽聞是個儒生出身,文質彬彬的,怎會做起這等燒殺淫擄的茍且之事?!?p> 蘇洛心中回憶著韓圖這個名字,據探子來報,這次鄄國出征的確實是韓圖不錯,韓圖本是一屆儒生,自小因門第之故延其父爵,鄄國皇帝看他無甚特別之處,給了他個游手好閑的閑置,封為虎賁將軍,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一夜之間得鄄國皇帝慕容悟的首肯,給他封了個兵馬大元帥之職,南下征討。
蘇洛想了想,心中冷笑,看來這韓圖也是婆婆的人,要不怎能鯉魚跳龍門得此殊榮。可惜啊,他第一次出征便碰到她和司馬城,只能怪他祖墳埋錯了方向。
另一桌一個滿臉胡子的中年人插話:“這位兄臺,這你就不知道了,本帶軍出征是好事,可這韓圖運氣是差了些,聽聞他大軍在遠安駐扎沒幾日,那新來的火頭不頂事,也不知怎么燒的飯,將糧草燒盡了半數?!?p> 之前說話的灰袍人道:“呀,這天下哪有這等懵懂的火頭,那韓圖也算是倒霉的,這火頭可就遭殃了?!?p> 滿臉胡子的中年人笑道:“可不是嘛?當日便被斬了十來個人,可這也就罷了,更倒霉的是韓圖擬信回京要鄄國皇帝重撥糧草,那后來補運的糧草也不知怎的,竟被山賊給截去了,話說這山賊還真厲害,大軍地毯搜山搜了幾日竟無影無蹤,活該這韓圖兵敗……”
灰袍人道:“不就是缺些糧草嘛,補上就是了,還未打起來,你怎就知韓圖必敗?”
中年人笑道:“你這后生不知事,你未曾聽聞蘇家籌糧救災嘛?鄄國半數的米糧掌握在蘇家手中,那蘇家將鄄國的糧運往咱東遂,哪里還剩下給鄄國作戰(zhàn)!”
旁邊有人應聲道:“有童謠曰‘蘇米天下飽’,想是真的了?!?p> 幾桌人你一言我一言地接話說起蘇家來,話題自然而然扯到蘇洛頭上,有說蘇家蘇洛郡主是岳王妃的,也有說是蘇洛在京城的。
如今這話頭上的兩個蘇洛都在,一個是郝長歌,一個是蘇洛本人,聽著頗不自在。
柳婆婆卻一臉盯著蘇洛不放,狠狠地道:“燒糧劫糧是你們所為?”
蘇洛淡笑:“未戰(zhàn)已失了民心,也失了先機,婆婆你鄄國威武之師怕是要敗了!”
郝長歌在旁邊冷笑:“你這等心狠手辣的女子,若非你劫糧,軍士又怎會燒殺淫擄,這遠安百姓又怎會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蘇洛冷笑:“我心狠手辣?碰到郝小姐毀人面容的壯舉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所謂兵不厭詐,韓圖自視甚高,在戰(zhàn)場上吃了虧便怪對方狡猾,此等見地莫不是郝將軍所授?”此話直罵了郝長歌也將郝嚴帶罵了去,說他身為將軍吃了敗仗便早理由說別人狡猾,沒有但當。
郝長歌被她說得面色發(fā)紅,冷哼一聲不說話。
柳婆婆突地捉住蘇洛的手,道:“我要你即刻休書一封,放糧!否則……”
蘇洛淺笑:“婆婆,蘇洛自在汝陽府遣走一干人等,并未想過全身而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柳婆婆頂著她的小腹,道:“你不疼惜自己,可你腹中孩兒呢?據說是個男嬰,如今已成形多日了罷!”
蘇洛俯首,看著自己的小腹,過了許久,頭也不抬,淡淡地道:“晚了,婆婆,我已將蘇家所有的家當如數給了司馬城,即便你如今砍下我的頭來,我也動不得半點蘇家的糧鋪,因為三日前,他們都改姓了司馬?!碧K洛嘴上說得不咸不淡,心中卻暗自捏了一把汗,幸好當日胡伯將事情考慮周詳,否則如今可是要吃虧了。
柳婆婆厲聲問:“你說的可是實話!”
蘇洛冷笑:“婆婆若是不信,我即刻休書按上十指文印,看看能否動得半分糧草?”
蘇洛將視線轉向茶肆外飄飛的雪中,面露悵然之色:“婆婆與其在此威脅我,不如去找找岳王,他妻兒在你手上,說不定一個不忍心就將糧草拱手相送了呢。”
柳婆婆冷哼一生,踏雪而去,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霧中。
沈沉熙則用一種復雜地眼神看著蘇洛,淡淡地道:“原來如此!”
蘇洛不以為然,繼續(xù)慢慢吃著飯菜。
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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