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整個酒館內(nèi)議論紛紛,對嚴(yán)別春一事,或褒或貶,蘇洛緊皺眉頭。隨即又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是了,我就猜那趙夙襲怎會有‘青花’之毒,原來多虧了洛家雙姝了”之后默默地低下頭,喃喃自語:“只是,只是……當(dāng)真是母親嗎?那阿古豈不是……”
蘇洛說到此,突聽得那說書先生將案板一拍,正待說話,便看到十幾個身形彪悍的男子步入“醉仙樓”,這些人來勢洶洶,所有人的目光都從說書先生那移到了這些人身上。
蘇洛細(xì)望去,發(fā)現(xiàn)其中八人抬著兩個黑色大木箱子,箱子極大,有八尺長,五尺高寬。木箱子上插著兩面鏢旗,那旗子上赫然印著“陸虎”二字。
此時已有店小二將蘇洛等人的飯菜送上。邊布置飯菜便道:“各位客觀,飯菜已上全,請慢用!”
越牂問:“小二可知這些人是什么來頭?”
那店小二道:“那上邊不是寫著么?‘陸虎鏢局’每幾個月半年便到樓中來吃喝一趟,出手甚是闊綽?!?p> 越牂又問:“陸虎鏢局?”
店小二擺好飯菜,手臂夾著傳菜盤,細(xì)聲道:“這名字小的之前也聞所未聞,聽聞在鄄國是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溺S局,專門押些難做的鏢!幾位慢用,小的去忙了!”
這些人一進(jìn)門便找了兩個桌坐下,其中一個鏢師模樣的男子行至掌管處,拋下一錠金子,道:“老板,天字號房,兩間!”他操一把九連環(huán)鋼刀,將那鋼刀往抬上一丟,那案臺上的文房四寶應(yīng)聲而顫。
此時所有人都將注意力轉(zhuǎn)向了這些人,連那說書先生收攤走人了都不知道。
那掌柜嬉皮笑臉道:“這位爺,天字一號房已被人定了去!小店還有地字號房兩間?!?p> 那鏢師模樣的男子道:“那便地字號房兩間,掌柜的,快快上些肉酒,我兄弟幾個已趕了一日的路,饑腸轆轆!”
那掌柜的即刻吩咐小廝準(zhǔn)備酒肉。
這時,那八個抬著箱子的大漢也找了塊空曠的地放箱子,許那箱子極重,落地之時,一個漢子手滑了一下“砰”地一聲,箱子砸在地上,卻不見開裂,只是從箱子的接縫處留下些清水。
蘇洛看著流著水的箱子,甚是好奇,心中在琢磨著這箱子內(nèi)裝的是何物?
那鏢師模樣的人看到有水從箱子內(nèi)流出,罵道:“他奶奶地,你活膩了不是,總鏢頭千叮萬囑,這趟子不能出亂子,一路千辛萬苦都過了,偏生這時候箱子漏了水!”
說著“唰”地一下提起他那把明晃晃的九連環(huán)鋼刀。
那失手之人面色蒼白,磕頭求饒道:“鐘爺,屬下知錯了,饒命啊鐘爺,我上有老下有小……”
那鐘爺打住他道:“饒了你,誰饒了老子,老子也上有老下有下……”
“鐘爺!”鐘爺?shù)脑挶婚T口處一個清亮的聲音打斷,大家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門口處站了個十八九歲的女子,容貌平平,卻被一身鵝黃勁裝村托得英氣逼人。
那鐘爺見了那女子,即刻轉(zhuǎn)怒為諂笑道:“莫姑娘,您怎么來了?”
那女子一聲冷笑,慢慢走到鐘爺跟前道:“我若是不來,又怎的瞧見你如此辦事!”
那鐘爺正要俯首賠禮,被姓莫的女子打斷道:“如今已漏了水,你們速將箱子搬入樓上房中!”
那八個大漢方才好不容易將箱子小心放下,如今又要拿起抬上樓,心中甚是不快,卻又不敢說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抬箱子。
蘇洛喝著茶,漫不經(jīng)心地道:“你們猜猜,這箱中為何物?”
子替面色陰沉,不發(fā)一言,越秣道:“何須勞神去猜,去看看便知!”
不等蘇洛發(fā)話,人已閃開數(shù)米外。
越牂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道:“這猴急的性子何時才能改改!”
蘇洛道:“由著他去罷,我也想看看這箱子內(nèi)裝的何物?子替,依你推論,這是何物?”
子替淡淡地道:“如今氣候炎熱,這箱子周身卻漫著白色水汽,且方才一震,這箱子便透出水來,想是箱子內(nèi)裝了冰塊?!?p> 此時那八個大漢正賣力地將箱子搬上二樓客房。眾人聽了他的話,皆細(xì)細(xì)去看那箱子,果真發(fā)現(xiàn)那黑色的箱木上,若有若無地彌漫著一股陰冷之氣。
蘇洛嘆道:“如此炎熱之際,從鄄國至此千里迢迢運冰至此,也不知那箱子中冰凍的是何物,竟這般珍貴!”
子替淡淡地道:“方才這箱子進(jìn)酒樓中時,你們可聞到一股淡淡地清香之氣?”眾人皆點。
子替繼續(xù)道:“之前我與苦仵作學(xué)勘驗之法時,聽其道有一種麝香能掩蓋人死之后的腐爛之氣,方才飄來的那股香氣,正是此種麝香,且依這箱子的大小,搬運尸體最為合適!只是不知是何人的尸身,竟這般珍貴,這趟鏢估計得花不少的錢!”
蘇洛點點頭,放眼望去,此時天已黑盡,酒樓內(nèi)的賓客也散得差不多,三三兩兩幾個人在喝酒,那說書先生也早已不見蹤影,鐘爺及姓莫的女子幾人在喝酒吃飯,兩三個店小二在收拾桌椅。
那八個抬著箱子的人有四個走了下來,與鐘爺?shù)热艘黄鸪燥垺?p> 過了一會,酒樓中的人又散去兩個,蘇洛這一桌早已酒足飯飽,子替招呼著店小二上來收拾碗筷結(jié)賬。
那店小二手腳極為靈活,三兩下便收拾干凈,蘇洛問:“小二,你們店內(nèi)可還剩有地字號房?”
那小二道:“各位客觀要住店?各位是趕巧了,方才剛退了兩間地字號房?!?p> 越牂將一錠銀子塞給店小二,道:“勞煩小二哥帶個路,我們家夫人乏了,想上去歇著!”另外還塞給小二幾吊賞錢,把店小二樂得瞇了眼。忙道:“各位客觀,隨小的來!”說著便領(lǐng)了蘇洛一行人往樓上走。
因如今酒樓內(nèi)空空,蘇洛一行五人顯得氣勢不小,鐘爺及那姓莫的女子幾人都朝著他們看來。
蘇洛等人無視他們注視的目光,隨著店小二堂而皇之地往樓上走。
蘇洛等人入了房間,又與那店小二交代了一番,方才關(guān)起門在房內(nèi)說話。
子替道:“甚好,這停放箱子的屋子就在隔壁,如今那看守箱子的只有四人,正是動手的大好時機!”
蘇洛點點頭,此時越秣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蘇洛問:“可是探到什么了?”
越秣搖搖頭,道:“我已將那四人放倒了,可那箱子不知什么做的,愣是打不開?”
子替笑道:“那木箱子皆是機關(guān)挫口鑿制,豈是你輕易能開的?!?p> 越秣道:“我的劍辟不開,你的劍又能了?”
子替眼睛微亮,幽幽地道:“不能,這就要看小姐的‘?dāng)嗨辛??!?p> 蘇洛點點頭,問:“如今下邊的人盯著,我們?nèi)绾芜M(jìn)隔壁開箱子,事不宜遲,若是遲了樓下的人上來便不好辦了!”
子替點頭,便抱起蘇洛,從地字號房后邊的窗口躍了出去,幾個轉(zhuǎn)身跳躍,便躍進(jìn)了隔壁的房內(nèi),子替方才將蘇洛放下,其余各人也后腳跟了進(jìn)來。
那房間與方才他們?nèi)胱〉臒o二,只是房內(nèi)多了兩個大箱子及被越秣放倒的四個大漢。
蘇洛從懷中取出“斷水”遞給子替,子替使了內(nèi)勁,用“斷水”沿著木箱的縫切開,只是一下,那箱子便開了道口子,子替又依著對角切開箱子蓋。
子替正要打開箱蓋,看蘇洛挨著箱子極近,道:“小姐,這箱中是何物還未明,你站得遠(yuǎn)些,怕傷著了你!”
蘇洛點頭,與子夜走到窗邊,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
蘇洛看向窗外,窗外一片樓宇飛檐之上繁星點點,大街小巷燈光閃爍,將邯京城的夜晚點綴得極為凄美……
蘇洛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卻看到箱子蓋一打開,可子替與越牂四人皆仿佛石化了一般定在原處,死死盯著箱內(nèi)的物事。
蘇洛奇怪,問:“如何?”
子替眼神依舊沒有離開箱內(nèi),也不答蘇洛的話,只是死死盯著箱子里看,那眼神有震驚,有悲痛,有無助,也有仇恨……
蘇洛與子夜走到箱子前,二人目光同時往下看,當(dāng)目光觸及那箱內(nèi)之物時,蘇洛深深倒吸了一口氣,渾身一震,與子替一般動彈不得。
箱內(nèi)確實放了一整塊厚厚的冰,冰內(nèi)也確實放了個人,而且是個女子,那女子二十來歲,容貌秀麗,一身淡藍(lán)色的衣裳將那被寒冰包裹的身子村托得異常白皙。那身子也異常冰冷,想已死去多時了。
子夜一只手扶著箱子的邊緣,另一只手緊緊地捂著胸口,流著淚哽咽出聲:“子陌,子陌……”
箱中的女子正是她們千辛萬苦找尋多日的子陌。
蘇洛卻凄涼地一笑,用手輕撫子陌的淡藍(lán)色衣裳,淡淡地道:“子陌還是這般喜歡這顏色的衣裳,將皮肉襯得煞白,毫無生趣!”她的小手順著子陌的衣裳,一直摸到子陌的臉上。
越牂眼疾手快,叫道:“不可!”隨即將蘇洛的手從箱中抽出。
蘇洛惡狠狠地瞪著越牂。
越牂也不理蘇洛,道:“子替,開另一箱!看看可是子柔?”
子替方才從沉重的悲痛中醒悟過來,將另一個箱子割開,不出所料,另一個箱子和這個一模一樣,只是里邊裝的是子柔。
蘇洛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子柔面前,看著依舊嬌美如常的子柔,一言不發(fā)。
子替看著子柔,淚水順著他的雙頰滾滾留下,滴在箱內(nèi)的厚冰上,激起一陣薄霧。那薄霧如夢如幻,刺痛了蘇洛的眼……
越牂看三人悲痛,淡淡地道:“王妃,請節(jié)哀!”
蘇洛淡淡地冷笑,靠在箱子旁,睜大眼睛看著子柔。
越牂嘆了口氣,道:“王妃,此時不是悲傷之際,您看看二人的尸首!”說著走到子柔身前,拉開她手臂的袖子,蘇洛方才發(fā)現(xiàn)子柔的手臂上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卻不見流血,一條細(xì)長的肉蟲從子柔手臂上的窟窿中緩緩爬出……
蘇洛震驚地看著那蟲子,莫大的哀痛滾滾襲來,哽咽著聲音道:“她們竟然拿二位姐姐來養(yǎng)蟲蠱!她們竟然拿姐姐來養(yǎng)蟲蠱……”說著閉上眼,熱淚滾滾而下,滴落在身旁的冰塊上,冒著絲絲白氣。這蟲子蘇洛認(rèn)得,就是苗人養(yǎng)的蠱毒,毒性乖張狠辣,且養(yǎng)蠱手法也甚是獨特,得尋找些內(nèi)功深厚地處子之女體放能讓蠱蟲發(fā)揮極致毒性,而子柔和子陌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
蘇洛的心,又開始絞痛了……
她幻想過多種重見子陌和子柔的場景,也幻想過她們多種狀況,可從未想過他們竟是這等摸樣……一股莫大地哀痛占據(jù)著她的心神,仿佛用盡了所有地力氣,沉著聲道:“子替,傳我的令,依計行事!”
子替忍住淚,點點頭,沉聲在車夫耳邊細(xì)說了一陣,車夫點點頭,躍窗而去。
此時客房門外有人說笑的嘈雜之聲,想是鐘爺那撥人已酒足飯盡上樓來了,且聲音也越來越近。
蘇洛也不管那些人,站直了身子,沉聲道:“越牂,蓋箱,找些人將箱搬回‘仁心堂’!”
越牂與越秣將兩個箱子蓋上,此時門外已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
子夜止住淚水,冷冷一笑,徑直走去,將門打開。
門外果真站著鐘爺及姓莫的女子等人,他們一臉詫異地看著屋內(nèi)五人。
那鐘爺看屋內(nèi)的情形,大感不妙,舉起九連環(huán)鋼刀就朝子夜砍來,子夜身形一閃,回身一踢,便將那鐘爺踢倒。
蘇洛呵斥道:“子夜,不得無禮!”
說著走到門口,用手認(rèn)真地?fù)嶂渥由系臈d子花滾邊,淡淡地對門外那姓莫的女子道:“你姓莫?鄄國輔政大臣莫見除是你什么人?”
那姓莫的女子冷哼一聲,道:“你又是何人?家父的名諱豈是你能輕呼的!將這幾人拿下!”這后半句是對她身后的十幾個大漢說的。
那些大漢得了令,正待殺入房中,蘇洛厲聲呵斥道:“站??!”那氣勢生生壓住了十幾個血性男兒。
那幾個人也不知如何,聽了她的呵斥,也不往前,愣愣地看著姓莫的女子。
那姓莫的女子罵道:“你們愣著干嘛,給我殺!”
那十幾個漢子方才朝蘇洛撲過去。
蘇洛一臉笑意,紋絲不動,可那朝她撲去的四個漢子紛紛跌落在地,他們甚至未看清出手的是何人,便倒在血泊之中,斷了鼻息。
剩下的人都驚恐地睜大眼睛看蘇洛及蘇洛身邊的越牂,二人仿佛都紋絲未動,搞不清楚是誰出的手。
幾個大漢欲再次沖向蘇洛,只見越牂幾個躍步,刀起刀落之間,姓莫女子身旁的大漢全數(shù)倒下,只剩下那姓鐘的男子驚恐地跌坐在地上看著越牂。
蘇洛若無其事地道:“就這點能耐也能千里迢迢將兩具尸身從鄄國運至我鄒國,當(dāng)真是天下奇聞!”
那姓鐘的漢子哆嗦著身子,卻強顏笑道:“沒錯,我等只是奉命押運箱子,沿路自然有高手相助!你等若是機靈,快快逃去,興許還能撿回幾條小命!”
蘇洛不理他,徑自找了個凳子坐下,道:“將房內(nèi)收拾干凈,請莫姑娘和鐘爺進(jìn)來坐坐,我有話要問!”
她話音方落,便有十幾個黑衣人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將那些死去的大漢尸首搬走,待那些大漢的尸身都被搬運走了,一個店小二提了一桶水,一聲不吭地在清洗地面的血跡,那眼神平淡無波,仿佛他清洗的不是鮮血,而是跌落在地上的殘羹冷炙。
不肖半柱香的功夫,客棧房內(nèi)被收拾得干干凈凈,仿佛這些大漢從未踏入過這酒樓一般。
蘇洛看著這干凈如初的客房,心底了發(fā)出一聲冷笑:“司馬城的人干起這等事來果真利索!”
姓莫的女子與姓種的漢子面露恐懼地盯著眼前的這一切,周身泛起了陣陣寒意。他們面前的女子,看著溫柔純良,眉宇之間卻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族之氣,說話客氣委婉,殺人處理尸首卻眼睛也未曾眨一下,這等殺伐決斷讓人望而生畏。
越牂恭敬地道:“莫姑娘,鐘爺,我們家夫人有請!”說著示意二人進(jìn)屋。
這二人也甚是識時務(wù),乖乖地進(jìn)了屋,一直用眼睛盯著蘇洛,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個窟窿來。
待越牂關(guān)了門,蘇洛淡淡地問:“你們是何人?這兩句尸首從何而來?”
那姓莫的女子冷笑道:“我為何要告訴你?”
蘇洛皺著眉頭道:“越牂,我最恨姑娘家耍性子,將她的一個手指砍下來。”
越牂表情冷冷,刀光一閃,那姓莫女子的一根手指便掉在地上,血肉模糊。
那姓莫的女子吃痛,卻也不哭不鬧,只是睜大眼睛驚恐地盯著蘇洛。
蘇洛淡笑道:“我問你一次,你便答一次,少答一次,我便廢你一指,少答十次,我便廢你一雙手。我這人頂好說話,別人行我方便,我自會寬待,留她一條活路?!?p> 那姓莫女子哆嗦著點頭,道:“如你所知,我乃鄄國輔政大臣莫見除之女莫靜姚,這兩句尸首是麻大叔給我的?!?p> 蘇洛問道:“麻大叔?可是南疆一族長麻粧?他何處得來的人?”
莫靜姚道:“正是麻粧,何處得來的人我不知。半年前他將這二人送到我鄄國?!?p> 蘇洛奇道:“你要這尸身作甚,為何運尸首來鄒國?”雖然她心中已猜到幾分莫靜姚此行的目的,可她還是忍不住要問。
莫靜姚老老實實地回道:“我年幼時在南疆拜師學(xué)藝,學(xué)了巫蠱之術(shù),如今研制新蠱,須用內(nèi)力深厚的女子之身來培育子蠱,且該女子須為處子,在鄄國多方查找皆無果,不想麻叔將二女送了來,逼問二人一些事,見無結(jié)果便交由我殺之,我看這二女難求,便動了私念,留下養(yǎng)蠱……”
她話未說完,蘇洛拍案而起,怒道:“也就是說,她二人是活著被你等放蠱的?”
蘇洛手握成拳。
禾七
繼續(xù)努力,以后每天都來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