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著,這無邊的黑暗。
害怕著,這無聲的寂寞。
仿佛不在的,誰也無法察覺的,那種充滿虛幻的恐懼。
然后有了知覺。
知覺給了感受,感受這世界充滿真實的,溫暖又冰冷的一切。
這一切被觸摸著,可以在腦??滔滤妮喞?,可以在手心畫出它的形狀,可以在胸口感受它的起伏。
那是一個扁平的,不知是何材質(zhì)的碎片。
它像彎起的月牙,又如泄氣的皮球。
它時而帶來刺痛,時而又會令人向往。
憧憬著,那耀眼的光芒。
憧憬著,那喧鬧的絢爛。
仿佛充實的,誰都可以獲得的,那種豐滿圓潤的安定。
遠方無法被觸及,難以在心中模仿它的影子,難以述說它的形態(tài),難以想象它的存在。
那是一片膨脹的,熟悉又陌生的遼闊空間。
它像失重的空氣,又似厚重的棉被。
它時而讓人溫暖,時而又會使人逃避。
慢慢的,樂觀的失去了判斷,仿佛迷失在大霧中,不敢前行,無法前行。
等待著,大霧卻久久不散。
等待著,喜悅頓由心而來。
“噫?你醒了?”
這是漫長空間的第一個聲音,它給人帶來希望,樂一章瘋狂抓住這根稻草。
滴答滴答。
黑暗中突然泛起的漣漪,陣陣似花瓣吹散,緊隨其后的,是一個雖模糊,卻令他驚恐的面孔。
他大致能看到少年的容貌,少年的長相并不算好看,大大的鼻子,小小的眼睛,雖不見貴氣,卻有種令人羨慕的輕狂。
他冷峻,好似生人勿近,又時刻給樂一章一種似見非見的古怪。
這感覺,自信中夾帶著自卑,孤傲的同時又充滿了躊躇,仿佛是一只受傷的小貓,渴望被人呵護,卻又害怕得不敢靠近,害怕它再一次被人所傷。
逐漸的,樂一章熄滅了心中喜悅的火焰,并壓下心中的驚恐,開始冷靜的,客觀的分析此時的情況。
那記憶中浮現(xiàn)的一幅又一幅畫面,此刻好像爆炸般在樂一章的腦海展開。
他強忍著突然出現(xiàn)的脹痛,嘗試解答畫面中的信息,嘗試著解開心中的驚恐。
結(jié)果他找到了,心中卻愈發(fā)的迷茫,愈發(fā)的難以置信。
這個少年的這張臉,不正是自己年輕時所擁有的那張臉嗎?
那個未經(jīng)滄桑的年代,他有多少次的失敗,就是因為從鏡中看到了這張稚氣未脫的臉后,于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可是究竟從什么時候起,自己就逐漸不再看見那張面對任何事都不會屈服的面龐了呢?
好像出現(xiàn)在逐漸形成的日復一日的奔波后,又好像開始于墮落在如何努力也無法改變的結(jié)果時。
樂一章忘記了。
此時在這黑暗中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然后就見黑影聳動,也不知算不算是看的,樂一章就這么直勾勾的面對著身前的這個少年,同時他的思維一下子變得復雜混亂起來。
此時他的腦瓜真的有點疼,他真的有點理不清當下的情況。
他嘗試想將這臉看得更加清楚,但他無法睜開眼——他看不到身外的世界。
他似乎聽到少年此時在說什么。
于是他嘗試著伸耳湊近那模糊少年的面前,妄圖聽清那少年說的話,但他聽不見,他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這讓他再次恐懼,然而恐懼之后,又是無盡的迷茫。
他能感覺到意識的存在,能體會到觸覺的存在,能想象到心跳的起伏,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動。
甚至,他可以嗅到空氣中蒙塵的味道。
但偏偏的,他看不見,也聽不著。
就好像他因生活而逐漸蒙蔽了雙眼,就好像他逐漸隨逐流而忘記了聆聽。
他實際上已是行尸走肉,憑借本能的,像是被設(shè)定好的程序,像是機械般,在這無盡的空間中茍活著。
就在這樣基本失去了判斷的狀態(tài)中,他早已忘記了的年少的自己。
所以他無法一眼就認出這個少年,認出這個臉上雖掛滿了孤高冷傲,卻仍不失對一切充滿熱情渴望的,那個帶著初心的自己。
很快他知道了,他或許不是看到了這個曾經(jīng)的少年,而是這個曾經(jīng)的少年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意識中。
而意識中出現(xiàn)的這樣一個少年,一個與他年輕時的容貌極似的少年,但他卻一點不認識這個少年,甚至愈發(fā)的陌生。
怎么回事?
樂一章費盡辛苦終于清理了思緒,他開始總結(jié)這一切,思維也重新高速且有序的運轉(zhuǎn)起來。
然后他的腦海便跳出了三個關(guān)鍵詞:失聰,失明,第二人格。
樂一章試著一一解讀這三個關(guān)鍵詞,最終卻都失敗了。
而就當黑暗中的他正準備去觸碰那少年時,少年卻先一步給了他答案。
你穿越了。
是的,樂一章穿越了。
不管是失明或失聰,都是極其罕見的,除了遇上一些難以預測的天災人禍,普通人小心翼翼,根本無法遇到。
尤其是此時,他竟然同時失去了視覺與聽覺。
或者從某種角度而言,如今的他該是屬于那植物人的一類,因為他基本無法靠自己的判斷做出行動。
也許不妨有人能夠憑借強大的意志力來克服這些困難,但這是極少數(shù),而樂一章也不在這少數(shù)人之列。
這太難了。
別說同時丟失了聽覺與視覺,就唯獨缺少其中一個,樂一章也會感覺得生活充滿阻礙。
事實也的確如此,對大多人而言,這樣的生活確實說是處處是阻礙了。
如果只是失去聽覺,人們可以用眼睛判斷,然后通過骨傳導接收到自然萬物的聲音。
只是那種振動可能是不加修飾的,甚至有時還會令人恐懼的,并不會產(chǎn)生半點優(yōu)美的。
如果只是失去視覺,人們可以用耳朵判斷,然后通過從外界獲得的語言文字在腦海構(gòu)造一個大概的輪廓。
只是有些色彩,光是憑借想象的話,卻永遠無法復制。
可一旦失聰與失明同時發(fā)生,那么人就會同時失去兩種判斷力。
這不僅大大加深了他們對外界事物的聯(lián)系難度,更使他們多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認知障礙。
于是很多時候,這些人除了在身周范圍內(nèi)的一些觸摸與嗅探,基本不會動彈。
而時間一久,他們就會連觸覺嗅覺都失去作用,從而變成一個真正的植物人,對外界完全斷開聯(lián)系,僅剩的,就只是孤獨的內(nèi)心世界。
樂一章一邊解讀著那少年傳遞給他的信息,一邊在心中默默琢磨。
“一般來說,像我們這樣的人,是很難生出第二人格的;一方面因為我們專注于內(nèi)心世界的探索與拓展;另一方面是我們的認知障礙,即便出現(xiàn)第二人格,也會很快被無邊的虛無給吞沒?!?p> 少年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與樂一章交流著。
“你卻是個例外,因為某種程度上,你的確算我的另一個人格,而反過來,我同樣也算是你的另一個人格?!?p> “這怎么說?”
樂一章不明白,于是嘗試以他的方式向少年傳遞信息。
雖然有認知障礙,但那少年卻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況,并精通了遇到這情況后的解決方式。
于是在樂一章發(fā)出信息后,他只是沉默了少許,很快便又繼續(xù)開始給樂一章解答。
“你知道超弦么?一個世界在產(chǎn)生同時,其他頻率也會產(chǎn)生一個相似卻又不同的世界?!?p> 樂一章聽了少年的這話,思維頓時驟停,緊接著他的意識中立刻便涌現(xiàn)出一系列駁雜且完善的理論知識。
超弦理論,這個名字樂一章一點也不陌生,他甚至為研究這理論找過一些相關(guān)方面的書籍。
而其中最讓他印象深刻的,便是——?奇門遁甲?。
所謂奇門遁甲,是樂一章記憶中那個叫地球的世界中,一種可以穿墻遁地的古老奇術(shù)。
而這些奇術(shù)所建立的基礎(chǔ),就是這超弦。
這是很少一部分人才知道的,奇門遁甲內(nèi)所記載的東西,其實就是一種讓人可以隨時穿越平行世界的方法。
我們將這方法稱之為共振,或又叫咒。
在我們生活的世界中,有無數(shù)個的發(fā)生振動的點,只要推算出同一弦上可以達到共振的兩個振動點,就可憑借對該點的共振去到另一個指定的平行世界。
之后再從那個世界的相同位置,走到想要到達的位置,接著又與之前的世界共振,這樣就達成了穿墻的目的。
說到這,樂一章猛然想了起來,自己好像就是因為有段時間從老家的某個老瘋子那弄來一本殘破的名為?七步兌子術(shù)?的古怪典籍,然后按照里面某個還算完整的推演術(shù)試了試,念了念咒語,接著就到了這里。
“媽的,難道那老瘋子就是因為練了這個所以才瘋掉的?”樂一章很是懷疑。
思緒轉(zhuǎn)回當下,當從少年那里得知了所謂超弦后,樂一章原本還有些斷續(xù)的記憶忽然一下變得清晰起來。
這也是共振所致,一旦某個頻率達到共振,那么在其他頻率所丟失的那些片段也會因為共振而被吸引到與之相同的頻率。
這就像節(jié)拍器,在達到共振點后,它們就會不約而同的完成共振,并且以同樣的頻率與方向發(fā)生振動。
樂一章深刻探尋過這個課題,所以眼下記憶轉(zhuǎn)回后,頓時也有點了然。
雖然已經(jīng)洞悉到此中緣由,可你媽說穿越就穿越,這種事情,恕樂一章一時半會還是無法接受。
“有沒有這么玩的,雖然我曾經(jīng)確實想過穿越,可也不帶這么不給心理準備的,這也太唐突了。”樂一章腹誹著,卻也不知究竟在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