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走到王平家小院，轉(zhuǎn)身鉆進泥土屋里，和父親交談。交談時，父親隨便找一個理由，把王平給支出去。

　　對于支出去的原因，王平猜出七八分，不是化肥的事，就是骨折的事。他們不想說，王平也不打破。

　　兩人交流結束，二叔出來，叫王平進去。

　　王平移步進房間，站在木床旁邊。父親抬頭看了一眼他，語氣慢慢的開口道：“小平，你變了？”

　　“啊，”王平驚訝道：“經(jīng)過這次事，總要長大一些?！?p>　　父親突然的一句話，讓他心一驚。

　　他心想父親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兒子，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兒子，或者說是變了一個人。不過，發(fā)現(xiàn)了又能怎么樣，難道不成把王平架在火堆上燒死嗎？

　　“那你想過未來嗎？“

　　“沒有想過。“王平慌說道。

　　“你的未來，爸想過，我們家好好種幾年地，存點錢，把這泥土屋換成水泥屋，然后在和你說一個媒，找一個女娃和你結婚，然后生兒育女，這樣爸就能抱上孫子呢，你們……。“

　　“當一輩子農(nóng)民嗎？一輩子就這樣過去嗎？”王平打斷父親的話道。

　　他聽著耳邊兒子不滿的語氣，他并沒有一絲生氣，內(nèi)心還有一絲竊喜，臉上偷偷的掛著一絲笑容。

　　“不想當農(nóng)民?！?p>　　父親偷看了一眼王平道：“爸也想過這個事，不過，你要好好努力，爸也不想讓你當農(nóng)民?！?p>　　“前幾天，爸在縣政府也了解一些政策，這幾年就業(yè)有點困難，但還是有機會的。你在家閑著也是閑，不如復習考試，不能讓我們這個村的大學子高中白上了?！?p>　　父親口中復習考試是指高考預考，技工學校招生之類。但是這些考試并不是王平想要的，因為每一項都是浪費好幾年的時間，在他的眼里，時間就是金錢。

　　“爸，放心，我自然會有辦法的?！?p>　　“你有屁的辦法，大學你考不上，就給爸上一個技校，成為一名工人，你聽到了嗎？”

　　“我知道了?！蓖跗椒笱艿?。

　　“你要發(fā)揮當年，我們不怕吃苦不怕困難，眼前只盯任務的精神。想當年……?！备赣H開始陷入回憶，回憶光榮歲月。

　　父親的光榮歲月就是修水利工程。

　　上世紀八十年以前修水利工程，并不是用大量的機械設備來修，而是用肩扛手挑來修，用人海戰(zhàn)術。十幾萬人齊上陣，大干水利工程。

　　修水利的時間一般在一年的冬天，因為冬天修水利，不用占用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每年一到冬天，農(nóng)民就會離家十幾公里去修水利。

　　對于去修水利工程的農(nóng)民來說，修水利并不是一種負擔，反而是一種無上的光榮。

　　因為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離不開水利工程，在農(nóng)村，如果誰家沒有修過水利，就好像不光榮。

　　水利工地上，使用的是準軍事化管理，按照團（縣）營（公社）連（大隊）排（生產(chǎn)隊）建制。

　　上工下工都是如同軍隊一樣吹號曲指揮。

　　號曲一吹，農(nóng)民如同戰(zhàn)士一樣，快速的趕到工地上。揮動手中的工具勞動起來，肩扛的肩扛，手挑的手挑，運土的運車。整個工地上紅旗招展，帶來的大喇叭播放著革命歌曲，為農(nóng)民加油鼓勁。

　　修水利的時候農(nóng)民最喜歡的是下雨，因為農(nóng)民修水利工程沒有節(jié)假日，只有下雨的時候，農(nóng)民才能休息。

　　一到下雨，工地做不活，在麥草鋪上睡覺的睡覺，打牌的打牌，吹牛的吹牛，扯蛋的扯蛋。

　　但是苦起來，讓人受不了。

　　最苦的是農(nóng)民的飯，一日三餐，中午饅頭就煮菜，早晚都是鹽水泡高粱面條，因為面條是高粱做的，農(nóng)民的們都叫“鋼絲面”，顏色紅的像豬血。

　　高粱本性熱，吃多了就便秘，而這便秘比較嚴重的，有王平的父親，父親有一個星期沒有大便，肚子結成硬塊，不能做活。

　　隊長怕父親憋出危險，就讓父親去公社衛(wèi)生院看看，而父親回到家后，母親告訴父親說她有辦法。

　　所謂的辦法，就是用長桿銅鎖的鑰匙，給他慢慢掏開的，大便一通，人也就輕松了，父親經(jīng)過休息，又回到工地去勞動。

　　“但是和那些老水利戰(zhàn)士相比，算得什么？只能算算星星之火，他們才是最光榮的。“父親越說越有精神。

　　王平道：“爸，你放心，以后這種苦日子，我們家在也不會在過了?！?p>　　父親并沒有理會王平的話，而是繼續(xù)問道：“小平，你知道不知道，水利工程師告訴我們，那個修電機的事嗎？”

　　“爸，”王平無奈的道：“你都說了好多次了，故事我知道。”

　　“還有，那不是故事，是真事。爸就是想讓你明白，你要讀書，做一個有用的人，我們國家為什么這么落后，就是因為這樣的人太少了?！备赣H教育王平道。

　　“我知道了?！蓖跗降?。

　　“對了，小平還有一件事，你要知道，有些事不要讓別人知道，連好朋友都不能說。不然的話會被別人笑話的，我就是因為那一件事，一直被人笑到現(xiàn)在的?！备赣H帶著后悔與勸導道。

　　那一件事，是長桿銅鎖鑰匙通肛門事。他也因此，多了一個“鑰匙通“的外號。

　　“爸，這一生就這樣了，爸希望你找一份工作，把戶口調(diào)到城里去，這是爸和你媽最大的心愿?！备赣H繼續(xù)道。

　　“爸，絕對沒問題的。”

　　“爸相信你。”父親露出一個笑臉道。

　　他望向王平，他早已經(jīng)想好激勵與加油的話語，但現(xiàn)在卻一句話說不出來。兩人面面相視，一句話不說，空氣中略帶一絲尷尬。

　　王平隨口找了一個話題問道:“修水利多少錢一個月？”

　　多少錢一個月，如一根鋼針，一下子扎到父親心里，如氣球一樣被扎爆，火暴的脾氣炸開。

　　“你這是在罵你爸嗎？“父親發(fā)怒的如公雞一樣。

　　“怎么會，做活拿錢很正常?！巴跗嚼^續(xù)道，他不知那一句話說錯了。

　　父親快速的伸出左手，從桌面上端起一碗水。手臂快速揮動下，碗中的溫水向著王平臉潑去，碗被左手緊緊的給抓住，緊緊在手。

　　王平快速右移，并用雙手護住臉，一片水波擊摔而來，胸前一片全濕了。

　　“多少錢一個月？”父親繼續(xù)道：“要大伙都照你這樣想，你就直接餓死，還吃什么飯。修水利工程是大好事，利國利民的事，能為國家做貢獻是爸的光榮?！?p>　　“爸，你想錯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p>　　“你給我滾出去，我怎么生你這樣的兔崽子，生一頭豬也比你好?！案赣H破口大罵道。

　　王平轉(zhuǎn)身一閃，向著院子外走。他可不想留在這里被別人罵，雖然這人是他爸，那也不行。

　　王平移步到農(nóng)家小院中，妹妹正座大樹下的石板上，玩著丟石子的小游戲。

　　半透明的小石子散落在地面上，少女靈巧的單手拿取一個顆扔向空中。接著迅速地捏起地上另一顆石子，向上一丟，手背快速接住兩顆小石子。

　　少女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王平，邊丟小石子，邊問道：“老哥，你又惹爸生氣了？”

　　“說錯話了唄?！蓖跗降?。

　　少女靈亮眼睛一閃，小臉一笑，她接著道：“哥，從小到大爸媽最疼你，而你是最疼我，我的老哥是天下最好的！”

　　“你想說什么？就真說?！蓖跗降?。

　　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滿懷希望的望著他，明亮柔情似水的眼睛，讓人根本拒絕不了她的無理要求，只能任她提要求。

　　“哥，你能不能先答應我?！?p>　　“什么樣的要求，只要我辦的到，我就答應?！巴跗饺缤Ｒ粯踊卮鸬?。

　　“你能不能找一個喜歡我的嫂子?！?p>　　“為什么要找一個喜歡你的嫂子，你的嫂子就是我的老婆，應該喜歡我才對?！蓖跗椒磫柕馈?p>　　“如果嫂子不喜歡我。”少女低下頭可憐惜惜道：“你也不會喜歡我了，我就沒有人愛了?！?p>　　“怎么會，你是我的妹妹，還有，這兩者有關系嗎？根本沒有關系好嗎？”王平繼續(xù)道。

　　有啊？哥~?！彼狡鹱彀偷溃骸澳悴皇钦f好，答應妹妹的嗎？哥~“

　　“好，我答應了?！?p>　　他沒有覺的有什么不妥，等少女長大嫁出去后，那還有什么時間來管他的事。

　　少女眉開眼笑的道：“哥你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