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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錄0

(一)刲膚

中州錄0 南十字星2021 5934 2021-12-06 19:29:34

  【五】雙闕崢嶸

  月光來,且徘徊。何用東升,西沒苦相催。

  ——元好問《江城子?二更轟飲四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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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ㄒ唬﹦l膚

  興定五年秋,紅襖軍余部聽聞仆散安貞已死,糾集殘兵再度作亂,皇帝命林州、懷州行府派兵邀擊。結(jié)果還未等來平亂的捷報,便受到來自宮中的致命一擊:

  冬十月,皇太子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兒子朝宗遇疾,太醫(yī)侯濟、張子英奉命醫(yī)治,不料朝宗服藥之后便覺瞑眩,隨后竟不治而夭。

  完顏珣本非孝懿皇后親生,只是在生母劉氏死后由嫡母收養(yǎng),自小與嫡出的章宗皇帝、莊獻長公主一同長大。故而他一直以偏房庶出為憾,最是看重嫡孫,得知噩耗后幾乎暈厥?;屎笸跏细翘蹛鄢冢犅劵蕦O夭折,頓時肝風發(fā)作,抽搐倒地不省人事。

  帝后年近花甲,這一病隨即激起前朝后宮千層浪。英王攜長子訛可日日守在皇帝病榻之側(cè),親侍湯藥,他的母親真妃龐氏則趁皇后重病之際掌理后宮,隱隱有把持大內(nèi)之勢。

  與之相對,皇太子與太子妃除了循規(guī)蹈矩地辦理朝宗的喪事,以及按時定省父母之外,并無其他舉措。太子甚至時常出宮,一去便是半日,對照之下英王更顯侍疾殷勤。

  數(shù)日后,皇帝病勢好轉(zhuǎn),神志清醒且能靠坐言談,完顏寧循例定省問安時,他正斜欹著軟枕與完顏守純低聲交談。

  完顏寧腳步輕捷,又不飾環(huán)佩,步履間悄然無聲,走到重帷相隔的門外時,恰聽到皇帝嘆道:“……四妹她,到底怨恨朕害了她的孩兒,所以……”

  她大驚,停下腳步悄悄立在門外,只聽英王恭順地道:“既這樣,爹爹不如許表弟們一些身后恩榮,也好教姑母安息?!被实鄄粣偟溃骸斑@如何使得?紅襖軍復亂,朝野中已有不平之聲,若再施恩給九華他們,愈發(fā)叫人猜疑仆散安貞有冤。”英王唯唯稱是,連連告罪自己思慮不周,又提議道:“爹爹何不加封姑母,再將姑母賢孝德行廣刊于世,命宗女宮人乃至天下臣民學習效仿,姑母泉下有知,想來也會覺得欣慰?!被实鄄淮?,似陷入沉思。

  完顏寧心下驚疑,忖道:“聽陛下的意思,是疑心姨母怨魂不散害死朝宗,他本就迷信鬼神,又對姨母有愧,這樣想也不足為奇,可二大王為何不勸,反而順著引著他怪力亂神?”她正思索,卻聽見有內(nèi)侍腳步聲漸近,連忙放重步子走進門內(nèi),向皇帝行禮問安。

  完顏寧一禮甫畢,門外那內(nèi)侍便端著托盤躬身上前,請皇帝服藥。守純駕輕就熟地拿起藥盞準備侍藥,卻不料皇帝沉吟道:“寧兒,你來。”

  完顏寧并不驚訝,心念電轉(zhuǎn)間早已明了,莊獻長公主生前最后親近的人便是自己,皇帝心中不安,想藉此得到一些安慰。她不動聲色地走上幾步,禮貌地從守純手中接過藥盞,以銀匙輕輕取了一勺,正待送入口中嘗藥,卻聞到藥中有隱隱的腥氣。

  她習香已有數(shù)年,嗅覺與司飾內(nèi)人一般,較常人更為靈敏,因此立刻變了顏色,跪下沉聲道:“陛下,湯藥有異?!比缓蟊銓⒕壒收f了。

  殿中眾人皆是大驚失色,守純端過藥盞來喝了一口,疑惑地道:“這藥……和前幾日的一樣啊?!比缓笸蝗活D悟,驚叫道:“莫非……爹爹的藥從前幾日起就被人動了手腳!”

  皇帝氣得發(fā)抖,顫聲怒道:“給朕查!尚藥局、御藥院、太醫(yī)院,一個個給朕徹查!”

  不一會兒,御藥院都監(jiān)便跪伏在殿前,自認死罪,涕流滿面,拼命磕頭。守純搶上前厲聲喝道:“你膽敢謀害君上?!”

  那都監(jiān)抬起頭來,額破血流地哭道:“陛下,微臣怎敢謀害天子。這藥中所加并非毒物,是……是人血啊!”

  守純皺眉冷道:“為何要加人血?是太醫(yī)開的方么?”

  都監(jiān)誠惶誠恐地稟道:“太醫(yī)并未如此開方,是,是……”他頭上冷汗涔涔而下,與額血一起流下面頰,其狀甚慘。

  守純愈發(fā)凌厲,痛喝道:“是誰指使你?!”

  完顏寧冷眼旁觀,漸覺出些門道來,靜靜地立于一側(cè),等那都監(jiān)的回答來證實自己的猜測,果然聽他哭道:“是太子妃……太子妃說,古之圣賢侍奉尊親疾病時,皆以血肉為藥引,上天憐其心誠,便會施恩于尊長,使尊親痊愈。太子雖有孝心,但身為國本不可損傷,她便代夫行孝,割膚入藥,只求陛下早日康復?!彼ь^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守純和愕然動容的皇帝,又補充道:“不止是陛下的湯藥,皇后娘娘的湯藥里,也加了太子妃的血肉,太子妃說,陛下和娘娘如同乾坤日月,須得雙雙痊愈才能福澤天下,恩遍萬民。”

  守純回過神,嘴唇一動似欲駁斥,又偷偷瞄了一眼皇帝,見他不斷點頭,一時倒也不好逆拂圣意,只得眼睜睜地看著皇帝遣內(nèi)侍召請?zhí)渝?p>  片刻,徒單氏來到殿中,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行禮叩安,又自請驚動尊長之罪,皇帝和藹地擺手道:“你這孩子也忒老實了,這樣的孝心為何不教朕與皇后知道?”

  徒單氏依舊一臉恭敬:“臣但求陛下與娘娘圣體安康,若此份內(nèi)之事被眾人知曉,萬一神明誤以為臣有意沽名,而不愿施恩于尊親,豈非臣之罪過?!?p>  皇帝不料她竟純孝至此,十分感動,側(cè)首對潘守恒道:“去叫寧甲速[1]來?!蓖觐亴幰姍C,上前幾步攙扶太子妃起身,徒單氏溫婉地握了握完顏寧的手,柔聲道:“多謝妹妹?!?p>  守純見勢不妙,皺眉想了想,又笑道:“太子妃孝心可嘉,只是不知這人血與藥材有無沖撞相克,太子妃可曾問過太醫(yī)?”

  完顏寧心下好笑,皇帝指著御藥都監(jiān)道:“你說。”那都監(jiān)便叩頭道:“太子妃體質(zhì)平和,人血更有大補之功,養(yǎng)五臟、生氣血,并無相刑相克,請陛下明鑒?!?p>  正在此時,殿外內(nèi)侍來報太子到,皇帝忙道:“快叫他進來。”

  說話間,完顏守緒已穩(wěn)步行至殿中,恭敬地對皇帝行禮如儀,皇帝對他笑道:“你也是,靜英不說,怎的你也不告訴一聲,今日若非寧兒心細,朕怎能發(fā)覺她一片孝心?!笔鼐w洵然正色道:“臣只求爹爹和孃孃能早日康復,知不知道又有何妨?!被实勐勓杂l(fā)欣慰,又問他這些日子在宮外做什么。守緒跪稟道:“臣聞紅襖軍又起,宋人也復攻黃州蘄州,眼下正值用兵之際,臣不敢以一小兒之殤牽動心腸,所以同樞密院各位相公商討,另建一支新軍?!被实垡汇?,還未答話,守純已冷笑道:“新軍?眼下軍中士卒職位虛懸,甚至不足半數(shù),殿下哪來的兵源組建新軍?”

  守緒不理他,道:“爹爹,這些年國中處處用兵,壯年男子實在匱乏,所以臣斗膽,與諸位相公商議了,將南逃來歸又流落在外的回紇人、乃滿人、契丹人、羌人與漢人組成一支新軍,這樣既可以補充兵源,又叫這些青壯男子有差可使,免得他們流落市井衣食無著,倒生出奸盜來?!被实垡粫r未置可否,默不作聲。

  完顏寧心中一動,垂下眼瞼遮住眸光,淺笑道:“殿下,為何沒有女真人?”守緒目光閃爍,微笑道:“妹妹說得很是,南歸的女真男兒自然更加難得,必定是智勇雙全的忠臣孝子?!?p>  皇帝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展眉道:“不錯,極好!你現(xiàn)下收攏了多少人?”守緒答:“已有七百人了。臣已傳令州府,想來再過一陣子,還會有更多兵源。”皇帝大悅,再三褒獎,又問新軍可有名稱,守緒笑道:“臣豈敢,但請爹爹賜名?!?p>  皇帝略一沉吟,笑道:“這些人須得好好教化,就叫‘忠孝軍’吧?!?p>  -

  眾人從純和殿告退之時,已屆酉正時分,時值初冬,天色早已黯成一團漆黑,內(nèi)侍們提著宮燈候在廊下,等候各自的主上。

  完顏寧緩緩走在守純兄弟身后,才出殿門,便聽見守純向守緒笑道:“殿下好福氣,這般賢德內(nèi)助,猶勝姑母當年,實在叫人羨慕?!笔鼐w亦笑道:“二哥取笑了,我怎比得上二哥三子繞膝的福氣?!笔丶円贿樱謱ν絾问闲Φ溃骸肮砩裰f終究縹緲,殿下怎忍心叫弟妹自殘肌體,去博一個虛無之念呢?”徒單氏仍是一臉恭敬溫婉,柔聲道:“只要陛下和娘娘能康復就好,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也愿意去試試?!?p>  守純正要譏誚幾句,卻不料守緒忽地笑起來,悠悠道:“鬼神之說虛無縹緲,那魂魄怨恨之說又從何而來?二哥怎的這般健忘,這就忘記姑母和朝宗了?”守純臉色一變,緊緊盯著守緒,一時說不出話來。

  完顏寧驚了一跳,心下疑云頓起,隱隱猜到些首尾,只聽徒單氏柔聲道:“這樣冷的天,你們兄弟何必站在這風口上說話,不如去東宮一敘,妹妹也一起來,好么?”守純聞言,向完顏寧瞥了一眼,淡淡笑道:“公主好生厲害,今日若沒有你,殿下一片孝心豈不枉費了?!蓖觐亴幹褜⒆约寒斪鍪鼐w一黨,只是此刻也不好辯駁,便只淺淺一笑,卻聽守緒又忽然笑道:“這事說來也怪,怎的二哥日日侍奉爹爹湯藥,竟不曾發(fā)覺——”

  他走近兩步,貼著守純低聲道:“藥中加了旁的東西?!?p>  守純一僵,面頰微微抽動,再看向守緒的眼神中便添了些隱隱怵惕之色,強笑道:“是我大意了,不及公主心細?!蓖觐亴幰姍C,接口道:“當歸川穹氣味辛重,這倒怪不得二大王。我也是習香久了,鼻子才練得靈敏些?!笔丶円豢从信_階可下,忙笑道:“公主好風雅,非我輩男子可及?!闭f罷,便匆匆告辭而去。

  完顏寧亦向太子夫婦躬身告辭,徒單氏上前挽住完顏寧的手,柔聲道:“妹妹去東宮坐坐吧,我近日也在學香,想請妹妹指點一二。”完顏寧忙道不敢,又推說夜來風冷,改日再去東宮拜望。徒單氏聞言,親手解下氅衣披在完顏寧肩頭,完顏寧嚇了一跳,退后幾步正欲婉言謝絕,卻見守緒轉(zhuǎn)身凝視著自己,目中似有深意,悠然笑道:“豈曰無衣,與子偕行——妹妹請吧?!?p>  -

  星疏月淡,寒風四起,數(shù)盞宮燈透出昏黃的光影,在瞑暗的琉瓦紅墻間穿行。完顏寧任由徒單氏親熱地挽著手,沉默地走在重重帝闕之中,不自覺地想起半年前,自己亦曾這樣與人挽手穿行在夜色籠罩下的內(nèi)宮禁苑,而今,那個一直關(guān)愛保護自己的長輩已歸于黃土,只剩自己孤身行走在魑魅橫行的無邊黑暗之中。

  守緒默默地打量著她,想了一想,忽然道:“妹妹可知金玉帶之事?”

  完顏寧一驚,轉(zhuǎn)瞬垂眼低首,沉靜地道:“聽人略提起過,只是事涉朝政,臣不敢細聞。”

  守緒失笑道:“我又不是皇帝,妹妹為何這般客氣?我與你一樣,既是兒,也是臣,你大可叫我一聲三哥。”

  完顏寧愈發(fā)恭敬:“殿下友悌仁愛,臣心中敬服,如同事君,豈敢逾矩?!?p>  守緒笑了笑:“也罷,妹妹向來得姑母教導,最是穩(wěn)重知禮的?!彼砸活D,又突然道:“姑母可曾與你說過些?”完顏寧心知他指金玉帶之事,便輕輕擺首,淡淡道:“許是因臣年少,姑母并不曾提起?!?p>  守緒點點頭,低聲道:“今年五月間,二哥曾兩次去過濟國公府,見過姑母?!彼骋娡觐亴幟娌桓纳?,又和言道:“妹妹若不信,問過福慧便知真假?!?p>  完顏寧忙笑道:“臣怎敢懷疑殿下。二大王身為晚輩,去看望姑母也是常情?!笔鼐w嘆道:“哪里是探望,他這一去,分明是催命去了。后來尚書省告發(fā)姑父,姑母竟也出面指證,此事實在有悖常理?!蓖觐亴幭肫鹎f獻長公主曾對景行說過,皇帝以告發(fā)金玉帶之事?lián)Q他性命,這時聽守緒重提此事,也覺疑竇叢生,只是當時驚痛之下未及細想:若皇帝要坐實仆散安貞謀反,以受賄內(nèi)侍告發(fā)即可,根本無需教莊獻長公主知曉;萬一長公主心向夫婿,或者被侍從知曉密報仆散安貞,豈非節(jié)外生枝徒增風險。

  守緒見她垂首不語,臉上也看不出什么神情來,又低聲道:“妹妹冰雪聰明,想來也是不信的。姑父要行賄內(nèi)侍,金銀珠寶送些什么不好,為何要送一條內(nèi)侍根本不許佩戴的玉帶?”

  完顏寧猛然震驚,腦中電轉(zhuǎn)道:“不錯!怎的我竟未想到?!國朝儀制,宮人內(nèi)侍禁用玉飾,姨父豈有不知?看來此事多屬構(gòu)陷,只是他為何竟不曾提起?是了!他因姨母作偽指證,心痛難禁,更不愿與妻子相互攻訐攀咬,所以半字都不愿提起,亦不作辯解,寧肯平白擔下賄賂近侍之罪?!?p>  思索間,三人已行至東宮門外,完顏寧低頭停下腳步,守緒察覺,側(cè)身對完顏寧正色道:“我知妹妹不愿走進這道門,只是我與你一樣,想為姑父姑母伸明冤枉,想重振大金鐵騎的威名,想收復燕京重謁山陵,想重拾這滿目瘡痍的破碎河山,想安撫在戰(zhàn)火中病餒悲號的蒼生百姓……妹妹,既然你我殊途同歸,又何妨一路偕行?”

  完顏寧眼瞼微微一動,恭謹?shù)氐溃骸暗钕滦鄄艂ヂ?,臣無知女流,怎能與殿下相比,實在惶恐?!?p>  守緒不料她竟仍裝聾作啞,語意一頓,徒單氏立刻柔聲道:“妹妹還小,又是女孩子,哪里知道這些,今日原是我請妹妹來品香的,咱們走吧?!闭f著,便挽住完顏寧往門里走。

  完顏寧亦微笑,向徒單氏輕輕頷首,清晰地道:“好?!?p>  -

  此后,徒單氏常與完顏寧一同品香,或叫來尚服局司飾內(nèi)人教授合香打篆之法,有時遇著守緒回來,總會說幾句軍政之事,多半是蒙古犯潼關(guān)京兆府、紅襖軍劫掠宿州、西夏攻打倉谷、宋軍克復蘄州火焚潁州之類的噩耗。完顏寧只默默聽了,甚少說話,更不議論政事,守緒知她謹慎,也不以為忤。

  次年正月,皇帝改年號為“元光”,新春宮宴之后,承麟繞到翠微閣探望完顏寧,見她正在聚精會神地合香,不由笑道:“怎么我每次來,你不是在讀書寫字,就是調(diào)琴制香,虧得你是女子,若生作男兒,只怕金明池的柳樹都要禿了?!?p>  完顏寧眼中微有笑意一閃而過,仍是沉靜地道:“我在合兄長去年給我的宣和御制香。”承麟一怔,想起當日遇著莊獻長公主的情景,心下也覺唏噓。須臾,凝光奉上茶盞,承麟飲了一口,辨出是棗參茶,向她笑了一笑,凝光臉上立刻紅漲起來。承麟笑道:“你家公主惜字如金,怎么你也學她?她不吭聲就由她去,咱們說說話?!币贿呎f,一邊笑著瞥了完顏寧一眼,又問凝光這幾日在忙什么,可做了什么新鮮點心,凝光既喜且羞,低著頭問一句答一句,又端來自己新做的蜜浮酥萘花,承麟嘗過便贊不絕口,夸得凝光愈發(fā)羞澀。

  說話間,完顏寧已制成了香,將一粒粒香丸收在香盒里,又轉(zhuǎn)身往博山爐里添了幾瓣雪片似的龍腦,向承麟淺笑道:“勞兄長久等?!背绪胄Φ溃骸安环?。我也沒什么要緊事,就是年下要離京,所以趁今日飲宴來看看你?!彼砸活D,又緩緩道:“聽說……你近來常去東宮?”

  完顏寧頷首道:“是。太子妃頗好香道,常接我去研制香方?!背绪搿芭丁绷艘宦?,沉吟道:“我要往陜西去了,只怕有日子不得回京,你自己萬事小心?!?p>  完顏寧點頭道:“我明白。我只是個伶俜女子,不懂得國家大事?!背绪霑庖贿樱謫柲猓骸斑@萘花酥還有么?我想帶些回去給母親。”凝光連忙答應著去了。承麟見房中無人,壓低了聲音道:“我就知道你這鬼靈精不會卷到他們兄弟間去?!鞭D(zhuǎn)而又愛憐地道:“不過,你也不必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姑父姑母去了,可你還有我呀。我這個哥哥和陛……別人不同,最是疼妹子的,別害怕!”完顏寧望了他片刻,低道:“兄長,你多保重?!背绪胄Φ溃骸胺判?,我將來要親自送你出降呢,自然要保重的。”完顏寧目光微瞬,低頭淡淡笑道:“送一件禮物,或是派一個細作罷了,也不是什么要緊事?!?p>  承麟未料她對前途灰心至此,想到莊獻長公主的遭遇,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轉(zhuǎn)了話題嘆道:“宮中兇險,外頭也不太平,你可聽說了么,蒙古連鄜州也打下來了……”

  完顏寧蹙眉道:“眼下咱們失了牧所,沒了戰(zhàn)馬,對戰(zhàn)蒙古自是極難。還有南邊……”她嘆了一口氣:“嘉定議和之后,兩國本已相安無事許久了……”

  承麟點頭道:“是啊。百姓對此怨聲載道,可恨如今言官也只會粉飾太平了?!蓖觐亴幍溃骸八稳吮緛戆卜?,偏偏咱們好端端地背盟棄約,如今倒好,時時開戰(zhàn),牽制著不少兵力。”承麟低聲道:“你可聽說了么?姑父就是為這個死的?!蓖觐亴幋篌@:“什么?”承麟悄聲道:“我也是聽大哥哥說起,姑父南征雖是勝了,但終歸得不償失,非但沒補上蒙古殺掠的缺口,還白填了許多軍費進去……陛下殺他就是為平民憤,息朝議,將南開宋釁的罪責歸于他一人身上?!蓖觐亴庴@怒異常,還未及說話,便見凝光已提著食盒走了進來,便下意識地攥了攥手指,按下不語。

  承麟亦重新添了笑,轉(zhuǎn)身逗凝光道:“古有陸郎懷橘遺母,今有我提酥奉親,實在多謝你啦。哎,將來也不知誰人有福,能天天吃著你做的點心——嗯,想來那人定是——你家都尉!”凝光初時以為他暗示表白,后來聽他說到都尉,方知自己會錯了意,更是羞愧無地。

  完顏寧心中好笑,暗忖道:“呼敦哥哥雖有才志,但到底未經(jīng)風霜,身上總帶著風流紈绔習氣,將來只怕要受些磋磨?!?p>  [1]注:金哀宗完顏守緒女真名寧甲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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