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鐘,安如依舊在辦公室里忙碌著。
從前她只想天天在家里呆著,可是這幾天,她有些害怕回家。
看著熟悉的陳設,他用過的水杯、衣櫥里掛著的他的白襯衣、他們依偎在一起躺過的沙發(fā),耳邊依稀還有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再想到他此刻正與曾經深受過的前妻、他心愛的小女兒在一起其樂融融,心里就有說不出的酸楚惆悵。
工作吧,忙碌會讓人暫時不胡思亂想。
隱約聽見“啪嗒”一聲,四周又漆黑一片。
又停電了么?!
安如一邊懊惱剛剛收集整理的資料沒有保存,一邊為自己目前的處境擔憂:又要走那漆黑甬長的樓梯了么?
她將手機燈打開,簡略地收拾了一下桌面,提著包走出了辦公室。
深吸一口氣,她走進了樓梯,一邊在心里想著杜云實,一邊自言自語為自己壯膽。等摸索著走到樓下時,已經出了一身汗。
一樓大廳漆黑一片,門外下著瓢潑大雨,昏暗而嘈雜。
安如正望著外面的雨發(fā)呆,突然一只手從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她還來不及尖叫,腦后就被重重一擊,悶痛讓她開始昏昏沉沉。
她身后是一個一身黑衣、頭戴鴨舌帽的年輕男人,正是前些日子尾隨她的男子。
那人冷漠地看她一眼,彎腰將她扛起來,繼續(xù)往樓下走去。負一層是停車場,那人對此處布局似乎非常熟悉,很快找到他的面包車,將肩上的安如扔進了后座,后座上還有一個抽著煙的男人,似乎已經等了有一會兒,車內被他抽出了一室嗆人的煙霧。
車子緩緩地駛出了車庫,進入漫天的雨絲中,行至一處路邊小公園時,黑衣男人將從她手里奪下來的手機扔進了繞城河里。
不知走了多久,行了多遠,路面越來越顛簸,路邊的燈光越來越少,人煙也越來越稀少,終于來到了一個破敗的小村落里。
安如這時候已經清醒過來,卻并沒有睜開眼睛,她清楚自己只怕是被綁架了,在沒有逃離機會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那人將她抱進一間屋內放在椅子上,綁住了手腳,檢查了窗子,才關上門離開。
安如睜開眼睛,打量著周圍的情形。
這房間十分簡陋,一張木頭床上鋪著破舊的棉被,一張褪了油漆的長桌上擺著臟臟的煙灰盒,里面盛滿了煙灰和煙頭,泡在黃褐色的水里,發(fā)出刺鼻的氣味。地上橫長豎八的扔著許多綠色的啤酒瓶子,看上去已經放置了許久,上面落滿了灰塵。
她掙扎著動了動,椅子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音。這聲音把她嚇了一跳,也驚動了外面的人。
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安如怯怯地朝來人看去,看到他的臉的那一刻,她的心臟漏了一拍。
是楊樂。
他陰沉著臉,沒說話,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齒地叫了聲:“季安如!”一巴掌打了過去。
安如的臉被他打偏到一邊,腦子也震得嗡嗡疼,眼淚也流了出來。
楊樂蹲在她面前,抓住她的頭發(fā),使她面對自己:“你也有今天!”另一只又掐上了她的脖子,狠狠地低吼:“我饒不了你!”
他手上漸漸用力,她被掐得喘不上氣,胸腔像要爆炸一樣的疼,臉色也越來越紅,四肢幾乎痙攣。
他見她痛苦的樣子,似乎得到了極大的樂趣,嘿嘿地笑出了聲,放松了手。
安如覺得脖子都要被掐斷了,咳了半天后頭昏腦漲十分憤怒,嘶聲罵道:“神經病!”抬起腿,狠狠地朝著對面踢過去。
楊樂沒想到她會突然反擊,猝不及防之下胸口被重重地踹了一腳,仰摔在地,頓時火冒三丈,正要沖上去行兇,卻見安如靈活地躲過他,在地上抓起一個啤酒瓶子,躲在一旁,靠在墻上氣喘吁吁地對著他。
“別過來!”她將瓶子對著他,低吼道:“我會跟你拼命!”她眼里含淚,皺著眉一臉怒氣地瞪著他,全身戒備,像一只炸毛呲牙的貓。
楊樂站起來,陰著臉看著她,惡狠狠地道:“我剛剛應該讓他們直接把你丟湖里去!你這個尖爪子的瘋女人!”
安如也狠狠地道:“你再敢動我試試!只要我活著,我就會跟你拼命,我不怕你!”
楊樂知道她所言非虛,她平時看起來柔順老實,其實是個敢硬碰硬的倔人,吃軟不吃硬。
她對他還有用,不想現在把場面弄得收拾不了,冷哼了一聲道:“我暫時放你一馬,等我收拾了你那相好的,看你還是不是這么有骨氣!”
安如聽到他說“收拾你那相好的”時,身子一震,想到了杜云實。楊樂的意思,是想要傷害杜云實?
這她絕不能忍。
她狠狠地瞪著他,聲音有些顫抖:“什么?你要收拾誰?你想做什么?”
楊樂冷冷地道:“還能有誰?我落到今天這田地,全拜那個姓杜的所賜!你看著吧,我早晚弄死他!你們兩個,一個也別想跑!”
安如握著酒瓶子的手也開始抖,眼睛也紅了:“不準!你不準動他!你敢傷他,我一定殺了你!”
楊樂的臉色更差了,直氣得想沖過去掐死她:“你等著吧,我一定會把他碎尸萬段!他的運氣不會一直這么好,下次,下次不會再教他逃掉,你就看著吧!”
他抬起一腳,踢飛了那破舊的椅子,嚇了她一跳,也驚動了外面的人,一個黃色頭發(fā)的年輕人在門口探著頭,臉上掛著不明意味的笑,問:“楊哥,要幫忙不?”
楊樂冷冷地看了一眼她,對著外面的人道:“用不著,不過是個女人,還要請幫手么!”
那人訕笑著離開,順便帶上了門。
楊樂卻似乎消了點氣,也許想到硬碰硬行不通,他放低了聲音,朝她伸出手:“過來!”
想的美,傻瓜才過去。
安如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全身戒備。
“只要你聽話,我不動你,”他點燃一根煙,開始吞云吐霧:“晚點你打個電話給那個姓杜的,叫他準備一千萬,放我和我的弟兄們離開,我保你毫發(fā)無損地回去。不然——”
安如看著楊樂目露兇光,心里有些怵,面上卻依舊強硬:“你不能用我來威脅他!你這是綁架,是敲詐勒索,犯法的,要坐牢的!”
楊樂陰著臉嘿嘿笑了兩聲道:“我犯的事兒多了,不差這兩樁!我勸你照做,否則——都別活了!”
看起來,他們要狗急跳墻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激怒他。
安如緩了緩氣,聲音也放軟了:“我需要考慮一下,你給我點兒時間,具體要怎么做,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因為,我根本不確定他會不會拿錢來救我。你要的數目太大了,恐怕他沒那么多錢,就算有,也是不愿意的?!?p> 楊樂見她終于松了口,也耐著性子道:“那你好好想。想好了,就照我說做,其他的,我來搞定?!?p> 他看她一眼,走出去關上門,她聽到他在外面鎖門的聲音。
手被綁在前面,她費了點功夫就解開了手腳上的繩子。
她的腦子飛速地運轉著,尋找逃跑的方法。
房間有個小小的窗,推開來,外面卻焊著手指粗的鋼筋,從這里翻出去是不可能了。
窗外的世界一片漆黑,雨絲淅淅瀝瀝的打過來,帶來絲絲涼意,讓她冷靜了些。
有沒有人發(fā)現她不見了?會不會報警?會不會到處尋找她?
早上跟小滿說了晚上要加班,她應該不會找自己了;方知南最近為了房子的事各種忙碌,已經兩天沒聯絡了;杜云實……
想到他,她心里一陣刺痛。他這幾天都極少聯系她,只是不咸不淡地發(fā)了幾條問候信息,她心里憋著氣,也淡淡地回了幾句,其他時間,各自忙碌,互不干擾。
罷了,沒有人掛念著自己,原來她是這樣孤獨。
在這偏遠破敗的小山村里,在這鋪天蓋地的黑暗中,她孤獨地于群狼環(huán)伺中顫栗著,戰(zhàn)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