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媽媽聊完之后,安如心情有些沉重。
她打開外婆留給她的首飾盒,摩挲著那個玉鐲子,想著外婆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她對她的那些殷切希望;又想到和杜云實(shí)之間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想到他的笑容與懷抱,委實(shí)有些兩難。
親情與愛情,如何才能兩全?
這時安心抱著一本書走了進(jìn)來,看她眉頭緊鎖,問:“怎么了,看起來不高興的樣子?”
安如將盒子推到她面前,道:“這是外婆留給我的,說是我的嫁妝,但條件是必須嫁到本地,留在父母身邊??墒恰?p> 安心瞬間來勁了:“難道姐姐在外面交了男朋友?他叫什么名字?長得好看嗎?對你好不好?”
安如看著她好奇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算是吧。他人很好,是我喜歡的類型。長得也好看,嗯……待人特別溫和??墒恰麄兗译x這里真的很遠(yuǎn)呢!”
安心歪著頭,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別人給你介紹對象你都推三阻四,我就知道!”她握著安如的手道:“如果他特別好,那就別放棄!古人都說:‘千里姻緣一線牽’,爸媽都是通情達(dá)理的人,說不定他們見了也會喜歡、就不會因?yàn)榈赜虻脑蚨磳α四?!?p> 安如低頭笑:“但愿如此吧!”
因?yàn)橛辛酥С值娜?,讓她的心,輕松了一些。
然而很快,一個人的到來,讓她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第二天的一大早,有人在外面把門敲得砰砰響。
虞紅英有些不悅地打開門,便見到一個提著一堆禮品的婦人。那婦人穿著鮮艷,面容干瘦,眼里卻閃著精光。她已來過幾次——楊樂的媽媽王海榮。
雖然不悅,但虞紅英還是客氣地問:“王大姐呀,這一大早的,你有事嗎?”
王海榮側(cè)了身子擠了進(jìn)來,滿臉帶笑道:“哎呀,是這樣,聽說小如回來了,我就一直想來看看。昨天我家楊樂打電話來,叫我今天一定要來見見小如?!?p> 虞紅英皺眉道:“小如還沒起床呢!最近我們家事多,恐怕招待不周,要不你改天再來?”
王海榮陪笑道:“哎呀,我來一趟不容易,看看小如說幾句話就走,肯定不耽誤你事兒!”
說完,她開始扯著嗓門朝著樓上大聲喊:“小如!小如!我是你王阿姨,我來看你來了!”
眼看她的大嗓門要把全家連帶著鄰居都吵醒了,虞紅英忙制止了她,無奈地道:“好了好了,別喊了!我家安心快要高考了,晚上很晚才睡,你這一叫,她可睡不成了!我去把小如叫下來?!?p> 說話間安如已經(jīng)走了下來,看著王海榮道:“王阿姨好!您有事兒嗎?”
王海榮一見她,臉上笑出一臉褶子,親昵地拉著她坐到了沙發(fā)上,道:“瞧瞧,我們小如長得多水靈!要不怎么說我們楊樂眼光好、有福氣,能找到小如這樣的姑娘!”
一聽她這話,安如馬上抽出了手,站到了母親身邊道:“阿姨,您肯定是誤會了,我跟楊樂不熟!”
虞紅英也毫不客氣地道:“王海榮,我家小如對你們家楊樂沒有好感,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們就不要一趟一趟上門了,小如不同意、我們也不同意!”
王海榮臉色變了,朝著安如尖聲道:“不同意?不同意你怎么跟他睡覺了呢!現(xiàn)在擺出一副清高樣兒!好啊,這鎮(zhèn)上的人可都知道你跟我們楊樂的事兒了,都知道你是我們楊家的媳婦兒,你以為,除了我們家,還有人要你不成?”
虞紅英氣得渾身發(fā)抖,她打開門,指著門口顫聲道:“你再胡說,我撕了你的嘴!馬上從我家滾出去,再也不要來!我女兒就算一輩子不嫁,也不會到你們這種人家去!”
說著就將王海榮朝門口推去,安如了她的話,又氣又急,臉上滿是淚水,呆站在一邊不知該如何開口。
那王海榮卻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撒潑大哭:“打人啦!殺人啦!你們自己干的丑事,還怕我說?你姑娘名聲都臭了,你還當(dāng)個寶,你去打聽打聽,看看誰還敢要她!”
這時安心、安力、季衡都聞聲而出,聽到這話,都是十分憤怒。
安力沖上去,將王海榮從母親身上扯了下來,用力地拖到了門外,吼道:“滾!”
安心則將禮品一股腦地丟了出去,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
季衡一把拉住安如,道:“別怕,爸在這兒!”
安如再也撐不住,哭倒在杜衡懷里,安心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問爸爸:“報警嗎?”
季衡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然要報警,告這潑婦騷擾加誹謗!”
那頭王海榮還在屋外拍打著門,高聲叫罵:“你這女兒不是個好東西!上學(xué)那會兒就會勾搭人了!我兒子有良心才沒甩了她,你們這是給臉不要臉!等我兒子回來……”
安如這時已回過神來,她抹掉眼淚,平靜地打開門,對著目瞪口呆的王海榮道:“你兒子楊樂,就是個人渣,無賴!我這輩子就算死,也絕不嫁他!他也一定會為以前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現(xiàn)在就從我家滾出去,永遠(yuǎn)不要再來!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安如一樣以溫婉端莊示人,此時卻發(fā)出強(qiáng)大而駭人的氣場,深深地震撼到了王海榮,她再不敢多說一句,收起散落一地的物品,在他們一家憤怒的目光中狼狽而去。
屋子里出現(xiàn)了短暫的靜默。
安如看著父母擔(dān)心、詢問的眼神,平靜地道:“我沒什么事。好久以前被狗咬過一次,但是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這事兒我自己能處理好,你們別擔(dān)心!”
說完,她輕輕地走上樓,關(guān)上了門。
樓下幾人面面相覷。他們都了解安如的個性,知道她不想多說,也不再勉強(qiáng)。
季衡讓子女們各自回了房,才與虞紅英心事重重地并排坐在了沙發(fā)上。
從剛剛王海榮說的那些話、安如的反應(yīng),結(jié)合十幾年前安如突然的變化,他們推斷出來一個可怕的事實(shí):他們的女兒,早在她還小的時候,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被侵犯、而侵犯她的人還一直就在她身邊并糾纏至今。
而他們,卻后知后覺如此。
自責(zé)、心疼、痛心、憤怒化為了一聲聲嘆息。
過了許久,虞紅英撐著身子站起來,她身影蹣跚,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她在廚房里忙活了半天,端出一碗雞蛋面來到安如房門前喚:“小如,吃早飯了,別餓著!”
安如正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暗自流淚,聽到母親的聲音,知道她定是十分擔(dān)心自己,于是擦了眼淚,擠出笑容打開了門,把面接過來道了聲:“好?!北愦颐D(zhuǎn)過身去,假裝餓壞了的樣子,趴在桌子上大口的吃著面。
虞紅英知道她每次不開心的時候都要自己呆著,不喜歡被別人打擾,便輕輕退了出去。
安如正吃著面,又收到妹妹發(fā)來的信息:“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我們都超級愛你!”
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被打動,她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
是啊,哪怕全世界都嫌棄、唾棄她,他們也不會放棄她。
這,就是家人、親人!
可是,她還是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個人的話:她果然已經(jīng)是個臭名遠(yuǎn)揚(yáng)、沒有人愛、不配去愛的人了嗎?
他若是知道她的這段經(jīng)歷,還會愛她嗎?
或許是戀人之間特有的默契,杜云實(shí)似乎感應(yīng)到了安如的難過,他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
“安如,你還好嗎?”
聽到他的聲音,安如再也控制不住,捂著嘴壓抑的哭出了聲。
她的哭聲深深地刺痛了杜云實(shí)。他印象里,她總是很堅(jiān)強(qiáng),從不在人面前顯露自己的情緒和脆弱,可是現(xiàn)在,她哭的那么傷心。
他輕輕地問她:“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然后耐心地等她哭完。
她抽抽噎噎地像他訴說:“我真的……很糟糕,太……太糟糕了……”
他皺眉:“聽我說,冷靜些。你一點(diǎn)都不糟糕。對我來說,你真的、真的特別好!”
她傷心地?fù)u頭:“不,你并不了解我。我曾經(jīng)……曾經(jīng)……總之,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p> 杜云實(shí)開始明白過來:“安如”,他溫柔喚她:“我不知道你以前經(jīng)歷過什么,也并不在意,因?yàn)槟切┙^不會影響你在我心目中的分量!我只想告訴你,我愛的不是想象中的你,是真真切切,完完整整的你!你信我!”
他說得那樣鄭重,她終于有了些信心:“真的嗎?”
他笑:“真的,我絕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