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戈差點脫口而出我想要的就是你啊……

　　話到嘴邊還是硬生生吞了回去。

　　秋無際面皮其實薄著呢，真把這話說出來那就不是幾個榴蓮的事兒了，非被揍死不可。

　　大家的關(guān)系很奇怪，表面上兩人相處得都跟男女朋友同居沒什么區(qū)別了，但實際并不是，很明顯中間還隔著一堵厚厚的墻，就是跨不過，連帶著連這種“孟浪調(diào)戲之言”也不敢輕易說。

　　除了對顧若言示威那會兒硬著頭皮摟了一下腰，平時真是連她的手都不敢碰，哪有這樣的男女朋友。

　　楚戈也不由在想，她那么輕易進入這種“同居狀態(tài)”，除了自以為“光風(fēng)霽月”之外，是不是真的有那句話的影響？

　　可是……那句話只不過是“如果要找就找創(chuàng)世神”，并不是必須找，更不是愛上啊。如果你壓根不想找，那這句就完全是句廢話，它的影響真能達到這一步么？

　　所以你的表現(xiàn)是那句話的影響，還是因為你自己的心意，抑或是你真的起了“如果要找”的心思所以導(dǎo)致那句話生效……你分得清么？

　　是了，她分不清。

　　好像是件好事來著？

　　楚戈抬頭看著夜色，忽然笑了：“我想要的啊……以前說是想讓你成為一個獨立存在的人，現(xiàn)在或許要加半句——并且能始終如此鮮活地出現(xiàn)在我身邊。”

　　秋無際有些驚訝于這個回答，偏著腦袋打量他。

　　楚戈轉(zhuǎn)頭眨眨眼：“我們是不是沒有夜間漫步過？正好奇人送上了這番背景，不走走？”

　　秋無際失笑道：“張奇人知道了是不是會氣死，他和你說那么正經(jīng)的事情，痛苦得都快哭了，然后你用來泡……”

　　話沒說完自己截斷了，秋無際微微偏開腦袋，沒去看他。

　　“是啊。”楚戈卻道：“泡字可能不太好聽，換個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戈欲逑秋無際，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p>　　秋無際瞪大了眼睛：“你……”

　　“我就是個幻想和自己書里的紙片人談戀愛的死變態(tài)啊?！背暧朴迫坏赝白撸骸皬膩矶贾皇窃诳醇埰私o不給機會而已?！?p>　　秋無際憤憤然跟了上去：“我不是紙片人！”

　　“應(yīng)該說你我的目標都是，不再是紙片人?！背晷Φ溃骸耙苍S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太算了吧，嗯……那不是紙片人，給不給機會？”

　　“不給！”秋無際怒道：“登徒子，死變態(tài)！哪有你這樣的人！”

　　“噓……小聲點，夜深人靜，這么說話左右樓房都聽見了……”

　　秋無際大聲道：“死變態(tài)！”

　　聲音用法力裹著，專門送到他耳朵里。

　　楚戈咕噥：“死傲嬌?！?p>　　秋無際怒目而視。

　　楚戈卻轉(zhuǎn)了話題：“你說奇人痛苦……恰恰是因為他的遭遇提醒了我?！?p>　　秋無際沒跟上思路，沒好氣道：“什么？”

　　“我在想，如果當初那個老實的奇人不那么靦腆的話，直接和月影搭訕甚至表白，故事會不會有不一樣的走向？”楚戈看著天上的月亮，低聲道：“所以該說就說，才不致錯過……喜歡有什么不可告人？”

　　秋無際實在不知道這話該回答對還是不對。說他對的話，是不是等于認可他的表白？

　　這種事情怎么會這么麻煩的，比修行麻煩多了。

　　楚戈也一時沒繼續(xù)說話，秋無際臭著臉默默跟在旁邊。夜晚無聲，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街上輕響，好像每一步都能踏出一聲旖旎。

　　孤男寡女就是這么麻煩，不管做些什么，總是能不自覺地就有些怪怪的。

　　連走路都怪怪的。

　　秋無際終于有點受不住，還是開口道：“回去吧，有什么好走的?！?p>　　“就當陪我散心吧?！背甑吐暤溃骸翱粗嫒说霓D(zhuǎn)變，我有些發(fā)堵，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散散心也好。你說這是俗事紛擾，是，還是那句，我沒成仙啊?！?p>　　秋無際道：“說來你們也挺奇怪的，你寫的書里，張奇人這樣的挺正常吧，說不定有一些他還能做主角。你們看著生活安逸祥和，卻有暴戾或反叛的因子，在書中體現(xiàn)?！?p>　　楚戈怔了怔，失笑道：“或許吧。現(xiàn)在網(wǎng)上戾氣也一天比一天重，小說是現(xiàn)實投影?！?p>　　秋無際趁機把氣氛拉回正經(jīng)事上：“我之前問你想要的是什么，并不是讓你說那些登徒子之言的。實際上想說的是……你想創(chuàng)造的世界是什么？”

　　楚戈微微頓住了腳步。

　　秋無際道：“只是為了滿足你的意淫，還是有想要傾訴的東西？”

　　楚戈出神地想了好一陣子，搖頭道：“真要說文以載道，那是沒有的。但若說只是為了意淫……倒也不至于。作為一個寫手的初心，至少是把心中的世界呈現(xiàn)出來，聽我講一個有趣的故事，奇人也說，把心中的故事展現(xiàn)給大家是一件很棒的事……就是這樣的沖動驅(qū)使我們打開了文檔，埋首至今，我想很多寫手同此心。”

　　秋無際頷首道：“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啊……生活的壓力早就把人壓彎了，想要呈現(xiàn)的只是別人愛看的故事。”楚戈道：“你在勸我找回初心？”

　　秋無際道：“寫別人愛看的故事有什么不對？你不賺錢怎么養(yǎng)……活自己？”

　　楚戈：“？”

　　秋無際“哼”了一聲：“第一個讓你改劇情的就是我自己，那有什么大不了的?！?p>　　楚戈：“……”

　　“我只是告訴你，你真正的初心，是創(chuàng)造你的書中世界，你的世界越豐滿越精細越真實，才是一個越發(fā)合格的創(chuàng)世之神。至于在這個世界下可以有千萬種故事，你不過是挑了一個叫楚天歌的人所經(jīng)歷的來重點講述，僅此而已?！?p>　　楚戈心中微動，似有什么在心中閃過，卻捕捉不分明。

　　秋無際淡淡道：“以前你告訴我，先有人物才有世界，我和楚天歌沒了，世界就崩了，我不這么認為……或者說，可能目前為止是這樣，你是先想好故事再構(gòu)建世界的。但我覺得你要做到的是，哪怕我和楚天歌都死了，那個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到了那種時候，你便是神，而我要獨立存在又有何難？”

　　楚戈忽然覺得現(xiàn)在轉(zhuǎn)的群像寫法就是走在這條路上。當原先單主角的時候，一切基于主角運作，主角死了那書還寫個犢子，世界當然崩了；可當群像樹立之后，每一個人都可以算是主角，可以給任何一個發(fā)刀子，就像《冰與火之歌》？

　　可這太挑戰(zhàn)了啊，現(xiàn)在這種所謂的群像可遠遠沒到那份上，還是有明確主角的。不說水平夠不夠，單論網(wǎng)文的性質(zhì)也沒辦法那樣寫的啊……

　　不過構(gòu)建一個不基于主角就能運作的完整世界，倒也不一定要這種方法就是了……比如本代主角的故事結(jié)束了，也是可以的……

　　等等……楚戈反應(yīng)過來，語氣有點不悅：“我說你今天怎么回事，連著說了兩次死！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以后不許再往這種方向想事情！”

　　秋無際倒被這命令語氣說得一愣，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你命令我？”

　　楚戈怒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秋無際嘴角微挑，抄著手臂道：“可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p>　　楚戈心念電轉(zhuǎn)，忽然笑了：“我知道了……某人會不斷考慮那個世界沒有她會怎樣，本質(zhì)上是在考慮原身出來之后永遠留在這里的可能……”

　　秋無際悠然的態(tài)度瞬間就沒了，氣急敗壞道：“誰說我是這個意思！”

　　楚戈轉(zhuǎn)身就跑：“就是這個意思！”

　　秋無際一路狂追：“誰說我要留在這個臭地方了？你給我站??！”

　　“你還能管我怎么想？”

　　“不許那么想！”

　　“你命令我？”

　　“我打死你！”

　　身影一追一逃，吵鬧的聲音在夜色之中漸漸遠去，隱約傳來某人被揪住痛揍的哼唧聲，以及師父的教誨：“就你那身法，也想跑得過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