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哥,你倆看,就是這一排大榆樹,是不是比你們上次看到的時候又長大不少?我和袁野總喜歡到這兒來玩兒,藏在樹上,誰都發(fā)現(xiàn)不了……”
袁野聽出聲音不對啊,不是“童氏三魔”,好像是——獅子哥?
真讓袁野說對了,確實是阿爾斯楞,另兩人是遠道而來的鮑鎖柱、鮑鎖鏈。家里晚飯吃得早,三人吃完飯閑溜達,就轉到月牙河邊兒來了。
“這樹比咱家草原上的樹大多了……”鮑鎖鏈說。
“咱家?”阿爾斯楞對這個用詞提出質疑。
鮑鎖柱:你家就是我家,我家就是你家,咱們是哥們兒,親兄弟——那樣的哥們兒,說咱家還不對???
阿爾斯楞笑了,說:對,對。
袁野聽到這兒,忍不住要笑出聲兒來了。他決定再逗逗這三人,聽聽他們還能說出啥“秘密”來。
三人坐在樹下,望著閃著光亮的月牙河聊了起來。多數(shù)時間是鮑家兩兄弟在談草原,說孔雀屏草原的好、草原的美、草原的羊多……
鮑鎖鏈用腳尖兒踢了哥哥一下,鮑鎖柱一愣,扭頭看弟弟正在給自己使眼色,他明白了。
“阿爾斯楞,你現(xiàn)在是姓‘包’,我們姓‘鮑’,就是比你的姓多了個‘魚’字,那就象征著年年有余。要不,咱家——我們家的生活能那么好?我看,你不如也加個‘魚’得了,反正‘包’‘鮑’在讀音上差不多。”
“啥?”阿爾斯楞被鮑鎖柱說得有些發(fā)蒙了,這姓是說改就改的嗎?
袁野心里“咯噔”一下,感覺事兒要不好。
“哎呀——你別踢我!”鮑鎖柱訓了鮑鎖鏈一句,站起身沖著阿爾斯楞說,“阿爾斯楞,那我就實話對你說了,你其實是……”
“哈哈——樹下是何人在喧嘩?打擾老夫休息,你們可知道后果?接招兒——哈哈——”
袁野突然發(fā)聲,把樹下三人都嚇了一跳。是真的跳了,跳到一旁盯著大榆樹看。
袁野哈哈大笑著從樹上“爬”下來。
阿爾斯楞樂了,說:是你小子啊,搞什么鬼呢?
“你懂幾個——”袁野馬上改口道,“我上樹抓鳥兒呢,正好你們三個來,我想嚇唬嚇唬你們,逗著玩兒?!?p> “我有那么膽兒小嗎?對了,我介紹一下,他是袁野,我的——好兄弟。這是我的大哥鎖柱、二哥鎖鏈,是孔雀屏草原上我大舅家的——對了,你們見過面吧?”
鮑鎖鏈:見過,見過,以前見過。
袁野笑嘻嘻地說:是的,那時候——我還小呢。
四人交談甚歡。鮑家兩兄弟邀請袁野去孔雀屏草原作客,有手把肉、羊湯,還有奶豆腐,比農村的大豆腐香一百倍。
袁野爽快地答應著,好生羨慕草原牧民的生活。不要說頓頓有肉啦,一星期能往飽兒里造一頓肉,那就得美出大鼻涕泡兒啊……
…………
借條重新寫吧。這一次成了“二魔怔”童為思口述,袁振富執(zhí)筆了。
“二魔怔”算起了賬,把一萬元二分利到現(xiàn)在連本帶利多少錢算出來,然后到年底三分利加本錢共計多少算出來,以這個數(shù)作為借款額。所以,從借條字面上根本看不出是高利貸。
袁振富暗自好笑:唉,這家伙學的那點兒知識,都用在這上面了。歪門邪道??!
阿來夫:得把“甲方有用錢需要,乙方必須立即歸還”那句話拿掉嘍,不能再寫了。
“二魔怔”:放心吧,袁老師還能寫差嘍嗎?
其其格:就是。你姐夫良心擺得正,寫不差,辦事也不差。不像有些人,良心都讓狗吃了!
“二魔怔”苦笑一下,沒有接話茬兒。
借條寫完了,袁振富念了一遍,雙方都沒有異議,阿來夫開始簽字畫押。
“二魔怔”又說:袁老師,我還有個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請你當個保人?!?p> 袁振富愣了一下:這個?
“二魔怔”:如果你不作保,這事兒——恐怕不行啊……
其其格狠狠瞪了“二魔怔”一眼?,F(xiàn)在,就算上去扇他二百個大耳光,其其格都不解恨。
“振富,讓咱作保咱就干,看他還有啥花樣!”
有了其其格的話,袁振富不再猶豫,在借條上寫下“保人:袁振富”的字樣,并摁下手押。
阿來夫熱淚盈眶地喊道:姐夫——
“沒事兒,有我和你姐呢,肯定有辦法?!闭f完,袁振富拍了拍阿來夫的肩膀。
阿來夫:我——知道。
袁振富笑著說:生活不會像我們想的那樣簡單,更不會像我們希望的那樣平坦。我們每個人都有夢想,而且都是很好很好的夢想,可是實現(xiàn)起來——確實很難。我們努力地活啊、奔啊、沖啊,有時候就像命運故意在和你我作對一樣,竟然活成了自己最不喜歡的、最不愿意成為的模樣。怎么辦?認命了?那就徹底廢廢啦。只要有奮斗的目標在,我們就不會迷茫,就像風雨過后才會有彩虹一樣,沒有坎坷,難以成功。我們都知道天道酬勤,更重要的是要理解天道重公義、地道重厚實,人道重德行,這才是安身立命之本。記住那名話——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
特木爾很愁,作為一村之支書,他的擔子很重、責任很大,事無巨細,均得操心。他多次抱著僥幸的心理,撥打從袁振富那里要來的史朝魯?shù)氖謾C號碼,均是停機狀態(tài)。
特木爾坐不住了,他將阿來夫搞特色養(yǎng)殖被騙的事兒、以及農村高利貸“泛濫”的現(xiàn)狀向鄉(xiāng)里進行了匯報。鄉(xiāng)里又了解了其他村的情況,然后報告給市里。再后來,紅樓市出臺文件,重點整治搞特色養(yǎng)殖、種植的“空殼兒公司”“皮包公司”以及“騙子公司”;同時發(fā)揮“農信社”的作用,積極發(fā)放貸款,解決農戶的資金需求。
可惜的是,阿來夫被騙的錢是追不回來了,已經(jīng)借來的高利貸只能自己扛了。他的貸款申請因信譽問題沒有通過審批……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眼下,安家人的主要“任務”就是發(fā)泄不滿情緒,表達怨恨之意,搜羅最最惡毒的語言,對騙子公司和放高利貸者進行謾罵:
“真是吃人飯不拉人屎,就該千刀萬剮割個稀巴爛,天打五雷轟劈個稀零碎!怪不得他姓‘屎’,說了不算、算了不說,別人是拉屎往回坐,他是自己都能吃回去嘍!”這是其其格的話,句句傷人。
“就是!他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戴著偽善的面具。他就是狗戴帽子——裝人!”這是李春草的評價,一針見血。
“還有那三個‘魔頭’,個個是腦袋頂上長瘡、腳底下流膿,都壞透腔兒了!”
……
如果罵人能解決問題,這個世界肯定會太平好多的。但是,痛快痛快嘴巴,心里能好受一些。
日子還要繼續(xù),債務必須得還。年關之際,便是阿來夫及家人的“過關”之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