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并沒有覺得自己學到了什么。
他只是又羞愧,又憤怒,甚至覺得福斯特不如不出現(xiàn)在那里,自己在面對那只鹿的時候也不一定會出什么事情。
他想了好多遍,那頭鹿向著自己沖撞過來,然后自己靈巧的躲開了鹿的沖撞,最后用這柄殘酷命運號的一部分艦體制作的匕首刺死那頭野鹿——但是這樣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
初最終還是只能接受自己的失敗,看著那柄充滿了榮耀的銀白長弓,交到了福斯特的手中。
李星淵將那頭鹿背回了家,并在晚上的時候親自燒烤了那頭鹿,刷上了蜂蜜的鹿肉在火焰當中滋滋的滴油,香氣撲鼻,福斯特和狄爾維在一邊比較著他們的武器,那銀白色的光芒對于初來說未免有些刺眼。
李星淵看出了初心中的不甘,但是并沒有說什么。
失敗既不可怕,也不值得畏懼,人是不能被失敗打垮的。
吃完飯后,缺乏娛樂活動的人類只能睡去,初在自己那由動物的皮毛組成的柔軟床鋪上翻來覆去,卻也總是睡不著覺。
他突然一個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自己必須得證明自己才行。
哪怕失敗已經(jīng)不能挽回,那柄長弓不會再屬于自己,但自己必須證明,自己并不比福斯特差到哪里去!
說白了,讓初感到不甘心的,并不是那柄長弓的歸屬,而是父親看到自己時的那種略顯失望的目光吧?
他背上了自己的長弓,悄悄的向著門外走去。
睡在另一張床上的狄爾維在迷迷糊糊當中發(fā)現(xiàn)了初的動作,他低聲說道:“初,你要去干什么?”
初猶豫了一下,然后說道:“去撒尿?!?p> 這是他第一次撒謊,也是新生的人類第一次說謊。
他覺得自己的胸膛當中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燒灼的他臉色發(fā)紅,好在如今已經(jīng)是晚上,狄爾維并沒有注意到這些。
即便是注意到的話,狄爾維估計也不會在意吧?
他的思維當中,還沒有謊言這個概念,不知道這種由言語而產(chǎn)生的毒液的滋味。
“哦?!钡覡柧S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繼續(xù)睡去。
福斯特則睡的更沉一些,對初的離去并沒有什么反應。
在走出自己的屋子之后,初又遠遠的向著父親的房間望了一眼,那里一片漆黑,毫無動靜,但初好像能從黑暗之中察覺到一縷審視的目光,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又為要不要繼續(xù)執(zhí)行自己的計劃而躊躇了片刻,但最終還是向著銀白籬笆的方向走去。
他的行為無人阻止,好像之前的感應的確不過是幻覺而已。
銀白籬笆是他們家的最外圍,下午的時候已經(jīng)翻越過一次,但那時的初全心全意都放在了接下來的狩獵上,并沒有仔細觀察這些習慣了的防線,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黑暗當中見到那籬笆的模樣。
那些宛如由銀白色的銀線編織而成的籬笆在黑暗當中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輝,其上優(yōu)美的紋路不時轉動著,一絲薄薄的青光籠罩其上,像是倒映著月光的湖面一般。
盡管看上去脆弱無比,但初還記得在幾天之前曾經(jīng)親眼見過籬笆突然活動起來,然后如同藤蔓一般絞死了一只從遠處而來而來,不熟悉此地地形的黑豹的模樣。
如今籬笆已經(jīng)合攏了,并沒有留出給人同行的空隙。
一個聲音突然從夜里響起,嚇了初一跳。
那是個溫和的女聲,只能聽到聲音而看不到人影。
“初,你在這里干什么?”
初舒了一口氣。
“戴安娜,你嚇死我了?!?p> 他很熟悉這個聲音,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和自己的父親一樣,都是可以完全放心信賴的人。
在剛剛有記憶的時候,陪伴在自己和兩位兄弟身邊最多的,并不是好像總有做不完事情的父親,而是這個聲音的主人。
因此在得知了這個世界上有母親這個概念之后,初曾經(jīng)不安而好奇的問過戴安娜,她是否就是他們的母親——雖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但是初的內(nèi)心當中卻是如此堅信著的。
“我要去狩獵!”初斗志昂揚的說道:“我要證明自己才是最好的獵人!”
“可你不是最好的獵人?!贝靼材鹊穆曇魪目諝猱斨许懫穑骸澳愕母赣H才是最好的獵人。”
初撇了撇嘴。
“好吧,那我也得是第二好的!”初說道:“拜托了,戴安娜,你就讓我出去吧?!?p> “你經(jīng)過你父親的同意了嗎?”
初猶豫了一下,考慮要不要繼續(xù)說謊,這種好像無副作用的操縱人思維的能力實在很讓人上癮。
“沒有?!钡浅踝詈筮€是說道:“可是,拜托,戴安娜,我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p> 戴安娜沉默了一會,初幾乎以為自己的計劃要沒戲了。
“好吧,如果你那么說的話?!?p> 銀白色的籬笆翻滾著,在叢林當中讓出了一條道路,可以供初通過。
初一愣,然后幾乎要歡呼雀躍起來。
“謝謝你!謝謝你!戴安娜!”
“小點聲音,不要吵醒了你的兄弟?!贝靼材忍嵝殉酢?p> 初立刻安靜了下來,但還是心懷感激的重復了一遍:“謝謝你!戴安娜?!比缓蟛跑b手躡腳的從那籬笆讓出的縫隙當中離開。
一個黑暗當中的人影緩緩走出,走到了初曾經(jīng)站立的那個空地當中。
正是李星淵。
作為執(zhí)政官,他自然也就失去了按照人類基因當中的生物鐘進行睡眠的幸福,如果初是一名靈能者的話,初就不難發(fā)現(xiàn)這一點——以李星淵為中心的靈能風暴愈演愈烈,從未停息。
李星淵若有所思的看著初離開的方向,即便不刻意的使用靈能,眼睛當中的金斑也熾熱灼烈,讓人望而生畏。
“他的自作主張讓您失望了?艦長?”
“不,并沒有。”李星淵回答著:“家長總是希望孩子順從,按照他們的經(jīng)驗安穩(wěn)的成長,這自然無可厚非。但我不是普通的家長,初也不會是普通的孩子?!?p> 他伸出手來,仿佛這樣就能撥弄那命運的絲線。
“未來的人類比起我這樣一個長生不死的領袖來說,更需要一個可以真正代表人類的王。”
“您選了初?”
“雖然有些我的私心,但福斯特過于偏執(zhí),狄爾維又不夠……貪心?!?p> “我還以為貪心是壞事?!?p> “恰恰相反?!崩钚菧Y搖了搖頭:“人類就是得貪心才行。”
“要貪圖更大的土地,貪圖更高的科技,貪圖更多的能源,貪圖更長的壽命,貪圖禁忌的知識?!?p> 李星淵抬起手來,指向了群星,然后狠狠一握。
“貪圖這片星辰大海!貪圖這永恒的浩瀚蒼穹!”
“那就是我許給他們的興許之地!是流淌著蜜糖與牛奶的迦南!”
“這樣才能將群星,再次收回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