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飛刀!飛刀!
李尋歡道,“你果然沒死?!?p> 向問天哈哈笑道,“小李飛刀的確是例不虛發(fā),但要說發(fā)則必死,你現(xiàn)在還差了一點。”
他雖笑著,但臉色已發(fā)白了。
只因為他知道,小李飛刀就算不能夠發(fā)則必死,但也已經(jīng)重創(chuàng)了他。否則他自號天王老子的一個人物,又怎肯裝死半響,然后埋伏偷襲?
事實上,到現(xiàn)在為止,他都不敢取下胸前的飛刀。
向問天口氣不小,好像用體魄硬抗小李飛刀而無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世上能有這份手段的,只怕也只有西域的大歡喜菩薩、少林的空見神僧、不敗頑童古三通等等人物,絕非是他。
而他只不過是以四肢百骸的內(nèi)力匯集運轉(zhuǎn),以封存刀氣刀意,在體內(nèi)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罷了,正是“吸功入地小法”,若非要運轉(zhuǎn)這門奇功不能動作,李尋歡受毒點穴而倒地之時,他就已經(jīng)出手。而待到他能出手時,偏偏李尋歡也醒來了。
這仍是權(quán)宜之計,而非真正解決了飛刀所帶來的殺力,若拔掉飛刀,刀氣瞬間迸射爆發(fā),無異于在胸前炸開唐門最狠辣的暗器。
即使向問天真能偷襲成功,殺死李尋歡,也得立刻星夜飛奔至任我行身旁,以吸星大法為自己解難不可。
——而現(xiàn)在,這當然已成了奢望。
李尋歡淡淡道,“好武功。”
向問天一呆,忽地搖頭哂笑,“你若戳破老子的偽裝,老子非得裝硬漢到死不可,但你這奉承話一出……嘿,你這飛刀給我折磨個半死,我的武功怎有你來得高?我怎能厚顏無恥地接下這一句?”
李尋歡冷聲道,“可不管你接不接這一句話,我手中的飛刀你卻不可不接!”
向問天點頭道,“沒錯,我逼死了你兄嫂,你畢竟還是要殺我的。來吧,動手!”
說話間,他整個人忽然無聲無息地下沉幾寸。
這象征著向問天已經(jīng)將全身的功力凝聚起來,以至于雙腳陷入地面,他的確已做出了廝殺的準備。
李尋歡也不多話,手一揚,已握住了一柄飛刀。
雙方蓄勢待發(fā),正要動手時,忽然耳聞到一陣呼聲,山體后有兩道身影閃電竄了出來,來到了眾人身前。
人們一看這身法的速度,就知道是兩個高手。
“護龍山莊段天涯在此,煩請諸位停手?!?p> “妨礙辦案者死!”
一個以禮相待,一個暴力威脅,一個是氣質(zhì)沉穩(wěn)不凡君子之風的劍客,一個則是氣質(zhì)冷漠桀驁霸者之器的刀手。
“段天涯和歸海一刀……”李忘塵看了看兩個人,腦子里閃現(xiàn)出兩個名字。
他在第一瞬間松了口氣,這兩個人其實都并非唐玉、林仙兒、向問天這樣的危險人物,即使看來狠毒的歸海一刀,也扔存留一分俠義之心。
果然,眼前立刻刷新了兩道系統(tǒng)提示。
“初識江湖令人物段天涯……獲得黑鐵令牌一枚,十點點數(shù)。”
“初識江湖令人物歸海一刀……獲得黑鐵令牌一枚,十點點數(shù)。”
“等等……”
但在第二瞬間,他又模模糊糊把握到什么不妙的地方。
不對勁,不對勁!
忽地靈光一閃,李忘塵一下子彈了出去,一拳自上而下,重重擊打在了唐玉的胸口。
咔,一聲骨碎,唐玉武功雖高,但和李尋歡一掌之后,已經(jīng)被其內(nèi)力封禁大小諸穴,現(xiàn)在就是個普通糙漢也能輕松拿捏他,更遑論李忘塵的武功已不算低。
唐玉瞪大了雙眼,絕難想到李忘塵的忽然殺機,腦袋一歪,當場死去。
“以弱敵強,殺死八品高手唐玉,獲得獎勵青銅令牌一枚,二十點點數(shù)?!?p> 并非江湖令人物的對手,殺了居然還有點數(shù)?
李忘塵心中驚喜,但動作絲毫不停頓,身形如電,又一下折返,已來到了林仙兒的身前,抬手就是一掌又要打下去。
林仙兒根本未曾想到這等驚變,呆立原地,沒有反抗能力。
可她到底沒死。
一只劍鞘不知何時,已伸到兩人之間,冰冷的磨砂質(zhì)感的劍鞘架住了李忘塵的手腕,長劍出鞘半尺,一絲絲銳利但又內(nèi)斂的劍氣從半尺鋒芒中迸射出來。
李忘塵手腕一收,整個人打了個寒顫。
劍鞘旋轉(zhuǎn),藏于腰間,身子伏下,慢慢將長劍重新收納。如同一頭毒蜂收起自己的細刺般的動作,名為“納刀”。
這自然并非中原的劍法。
氣質(zhì)沉靜而帶有一絲絲頹廢的段天涯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來到了他的身前,看了一眼旁邊唐玉的尸體,以一種嘆息般的聲音道,“何必?!?p> 而另一邊,李忘塵身后又傳來了一個冰冷的聲音,“你的膽子很大!”
李忘塵一回頭,歸海一刀那張英俊而冷傲、霸道而兇狠的面容,不知何時已來到身后五寸的距離,正冷冷地看向自己,目光如刀,斬得李忘塵難以直視。
李忘塵知道已經(jīng)難以對林仙兒下手了,遺憾地搖搖頭,“我的膽子并不大,只是腦子清楚而已?!?p> 歸海一刀道,“哦?”
李忘塵說,“你們是官差?!?p> 歸海一刀糾正道,“是密探?!?p> 李忘塵道,“是官差也好,密探也好,你們一到,總歸是不準平民百姓再殺人的,對不對?!?p> 歸海一刀冷哼一聲,“可你就是在我們面前殺人?!?p> 李忘塵笑道,“所以我當然犯罪了,我認罪伏法,但此事由他們先起,我應該罪不至死才對??扇粑也粴⑺麄儯阒慌乱獙⑵涫毡O(jiān),事后他們脫困,那時候我死不死豈非就很難說了?!?p> 歸海一刀瞇起了眼,“你的意思是,我們會看不住人?”
李忘塵道,“這世上只有死人最容易看住?!?p> 歸海一刀沉默了許久,“你說的不錯……但這不該是個孩子說出來的話。”
李忘塵左右環(huán)顧,但見到滿地的尸首,毒藥,暗器,忽然笑了,“這難道是個孩子應該經(jīng)歷的事情?”
歸海一刀皺了皺眉,卻不說話了。
段天涯忽然拉著林仙兒走上前來,“唐門唐玉危險無比,作惡多端,死不足惜,但她不過是柔弱女子,你為何要殺她?”
李忘塵回過頭,看都沒看段天涯一眼,而是直接看向了林仙兒。
林仙兒身子一顫,柔柔弱弱地躲在段天涯身后,腦袋低下來,一滴滴眼淚像串珠子一樣落了下來。
又開始演戲了。
李忘塵道,“你為什么不問她?”
段天涯說,“她說過,自己是日月神教的人,但這……”
李忘塵點頭道,“但這并不致死,而且她也一定說自己也是被日月神教所逼迫的,其實并不愿意怎么害我,而如此一個女孩的話,自然沒什么不可相信的地方,對不對?”
段天涯皺了皺眉,看了看右手牽著的林仙兒,林仙兒仍低著頭,身子顫抖,不敢回話。
段天涯道,“你竟似知道我們剛才的對話?!?p> 李忘塵搖搖頭,“她也只能這么說了?!?p> 他知道,兩位密探來到這里,其實為的就是救下日月神教和唐門的人。
但這不是他們“想要”救下這些人。
以二人的性格,絕難和日月神教同流合污。
只是他們背后的人知道,只要告訴他們此地的消息,這兩人就會來到這里。而他們一來到這里,就一定會試圖保住幾人的性命,因為這兩人本性善良,秉公執(zhí)法。
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李忘塵已經(jīng)想到了一件事情:段天涯和歸海一刀的義父,護龍山莊的莊主,大明的鐵膽神侯朱無視——這人練的武功,豈非正好也叫做“吸功大法”!
他是否知道任我行覬覦北冥神功之行動?
他是否知曉李尋歡與逍遙派間特殊的關(guān)系?
他是否本身就參與了此事,甚至是否就是那代替原作令狐沖救出任我行的人?
這是李忘塵一瞬間想到的所有,他想到了這一切,就已經(jīng)必須要對唐玉下殺手了,因為一旦慢了一步,很可能一個都殺不了。
唐玉,向問天,林仙兒,這里面任何一個人留下來,都絕對是后患無窮!
可惜,李忘塵反應再快,還是只能殺死一個。
這也已經(jīng)是李忘塵能做的所有了。
他所面臨的陰謀詭計,一環(huán)扣著一環(huán),一開始是唐玉,后來是林仙兒,向問天居然也假死,而一切的背后居然還有一個朱無視。
江湖險惡,在這短短一場交鋒中,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就算有金手指,李忘塵也只能勉強保全自己而已。
同時,李忘塵也無意將自己的猜測告知,一來沒有證據(jù),二來就算有了證據(jù),以李尋歡現(xiàn)在的武功、勢力,只怕也很難對付朱無視。
朱無視的武功,畢竟不可以小瞧。
現(xiàn)在的情況,能偷到一個唐玉,已經(jīng)算是大賺特賺了。
至于林仙兒嘛……
李忘塵看了一下林仙兒,林仙兒躲在段天涯身后,卻朝著他偷偷笑了一笑,笑得很得意。
她甚至連一絲譴責的意思都沒有,只因她也知道,從自己和李忘塵這種人口中的保證,真真是狗屁也不如的。
下次一定要宰了她……不知道她能給我什么獎勵!
李忘塵忽然退后兩步,距離段天涯和歸海一刀遠一些,“不過我雖停手,但要我二叔停手,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有俠者風范,自不會對這小姑娘有什么想法——但你們能保得住向問天的性命嗎?”
兩位密探對視一眼,并沒有反駁,只是默默走向了李尋歡和向問天之間。
他們不得不驚訝于李忘塵的成熟,這小孩兒實在不像個小孩的樣子,未來成就只怕不可限量。
但另一方面也明白,李尋歡才是現(xiàn)在的焦點所在。
另一邊,李尋歡仍看著向問天,向問天仍然不敢動作,兩個人似乎從一開始就都沒有看到段天涯和歸海一刀的到來似的,只在對視。
段天涯仍然牽著林仙兒,他不敢將此女放開,因為他知道一旦留下林仙兒,若接下來被李尋歡稍微牽絆片刻,李忘塵必然會乘虛而入,毫不猶豫地對林仙兒下死手。
歸海一刀則將目光牢牢鎖在李尋歡手中的飛刀上,下意識握了握自己的刀鞘,舔舔自己的嘴唇。
兩人慢慢靠近過去,忽然在某個位置停了下來。
不只是停了,更是僵了。
停是自己控制著停下,僵卻是被某種力量逼迫、威懾、恐嚇,最終連身體都不聽從自己的操縱。
兩人同時感覺到了李尋歡的氣機,已將彼此籠罩。這就好像是李尋歡設下的某個界限,他分明地告訴兩人,一旦越過,立刻就有滅頂之災降下。
段天涯高聲道,“李探花,請停下手來,此事涉及太多秘密,任我行何以脫困,所謀所求,種種謎團,無不事關(guān)重大,但望李探花以大局為重,留下向問天一條性命,等到一切悉數(shù)……”
李尋歡厲聲打斷,“我等不了!”
向問天哈哈大笑,“好好好,李尋歡,你果然并非迂腐之人,老子還真怕你將我送入官府手中,受盡屈辱,生不如死。江湖事江湖了,何時要你們這些鷹犬干涉!”
歸海一刀的右手已握住了刀柄,他慢慢道,“你這話實不該說。”
段天涯也冷聲道,“向問天,你謀害朝廷命官,哪里是江湖中事?護龍山莊管理朝廷一切事宜,莫非江湖人殺了朝廷命官便還是江湖事?”
李尋歡卻笑了,“現(xiàn)在知曉我兄長是朝廷命官了?可我侄兒在此受困三月,你們又何曾想過護龍山莊的職責?”
段天涯張了張嘴,卻一時失語,臉上露出羞慚神色,好一會兒才解釋道,“似是日月神教堵住消息,以至于情報有虧,我等并未察覺?!?p> 李尋歡道,“此間人人皆知,大李探花的府邸在三月之內(nèi),便荒廢成了一片廢墟,這等消息哪能堵塞?兩位不要說了,先檢查一番護龍山莊,再談干涉在下的復仇吧?!?p> 段天涯硬著頭皮道,“這自然是護龍山莊的失職,但向問天的性命……”
歸海一刀直接打斷了同僚的客氣,“你決不能殺了向問天。”
說話間,他已邁出了那一步。
他直接越過了李尋歡為自己設下的“界限”,他心高氣傲,以殺了霸刀而聞名江湖,早是眾所周知的殺星、煞星,正要一試這“風云第一刀”的底細。
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動了。
首先動的是向問天。
他自是豪俠性格,相比起被朝廷抓走,寧愿死在李尋歡手中,但若能既不被抓也不被殺,自然更好。而眼見現(xiàn)在格局,李尋歡要殺自己,另外兩位密探卻要保住自己,正是渾水摸魚、乘勢而逃的時候。
當歸海一刀邁出這一步時,他立刻抓到了這個最好、最恰當、最巧妙的時機,長嘯一聲,身子一閃,已瞬間迫發(fā)出自己的全部真力,來到了數(shù)十丈外。
第二個動的是段天涯。
他知曉同僚的沖動,立即心道不妙,跟上了歸海一刀的步伐,似刀非劍的細長武器出鞘三寸,寒光一閃,以攻代守,正是少年東渡所習的精妙“伊賀派劍術(shù)”。
第三個動的反而才是歸海一刀。
他是一切動作的發(fā)起者,卻又是三人中最慢的一個。這并不代表著歸海一刀弱小,反而是他所需要發(fā)動的力量太大,太強,太震撼所致。
一只粗糲的手掌握住同樣粗糲的刀柄,瞬間的用力握緊像是將人與刀的生命聯(lián)系在一起,山呼海嘯一般的內(nèi)力洶涌而出,在他的四肢百骸內(nèi)跳躍沸騰,刀也不住顫抖,如被火焰炙烤得噼里啪啦的柴薪,然后是一個慢慢的拔刀動作,動作之有力不像是在拔刀,而像是在舉起一座大山。
歸海一刀一步,兩步,三步——便是一道無與倫比的輝煌刀光。
正是霸刀!
而李尋歡是最后一個動的。
他動得實在太慢,慢得像是要等所有人做完了所有事情一般,他甚至還先嘆了口氣,嘆氣的樣子如同看見了三個小孩子在面前耍弄自己的玩具。
然后他動了動手指。
遠處,李忘塵瞪大了雙眼。
之前發(fā)出那一記小李飛刀時,他并沒有給自己加點,所以沒有看清。但現(xiàn)在他體魄強健,眼力非凡,竟也能夠勉強捕捉到一線流光閃爍的痕跡。
光芒一閃。
在第一瞬間是沒有任何感受的,只是盡力去捕捉這光,捕捉到了就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美妙。
甚至是一種榮幸。
之后這光就瞬間地擴散了,充斥在了眼前,充斥在了整個世界,充斥在大腦里也充斥在心頭間,天空轟鳴而大地顫抖,它最終淹沒了一切也吞噬了一切。
這一刀的風情……
李忘塵眼睛一顫,回過神來。
刀光消失。
安靜如昔。
段天涯嘔出一口鮮血,歸海一刀蒼白著臉半跪于地,遠處的向問天則身子僵直了不動,像是雕塑更多過于像是一個人。
一柄飛刀已停在他的背脊中央,一如李尋歡所說的那句話:我的飛刀已瞄準了你的背。
小李飛刀,的確是例不虛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