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早，三爺他天光未亮就出門了?！?p>　　“我知道，我不是來找他的！”

　　解九揮揮手，示意半截李的伙計幫他開門，拎著包袱進(jìn)門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第一個來客，大廳里擺著整套茶具，幾個伶俐的丫頭正在里頭伺候著，女人的笑語遠(yuǎn)遠(yuǎn)傳來。

　　“還真給您說中了，佛爺好氣勢?！?p>　　解九踏進(jìn)大廳后看見一幅奇異的景象，所有伙計圍著坐在客椅上的倆人，透出一種緊張的氛圍，剛開始他的角度只看見人群間縫中二爺那與周圍氣氛毫不相符的笑容，嘴角雖是嘲弄的揚(yáng)著，望著旁邊的眼神卻帶著點(diǎn)親昵的神情，二爺一向溫文有禮，但這樣的氣質(zhì)總讓他與旁人有點(diǎn)距離，尤其是那雙淡漠的眼睛，只有在看著少數(shù)人時才會顯露出點(diǎn)別的東西，他也鮮少嘲弄他人，這讓他的戲謔成為另一種親近的象征，二月紅瞥見眼轉(zhuǎn)頭放茶杯時看到他，那張臉?biāo)查g轉(zhuǎn)而浮出全然溫和的笑意。

　　“小九。”

　　“二爺。”

　　“九爺好！”

　　下人們轉(zhuǎn)過身來向他行禮，剛才聚集的人一散開，他這才看見后頭大爺皺著眉頭，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尷尬神色，雙手像捧著瓷器一樣的抓著半截李那前幾天才生的兒子，相較于大爺?shù)牟恢?，被抱著的孩子一點(diǎn)哭相也無，雙眼睜的圓大，竟象是在仔細(xì)研究張啟山的長相那樣。

　　“…恩，小九?！?p>　　張啟山憋著臉打招呼，往常不怒自威的樣貌配上當(dāng)下的情境，解九突然理解剛才二爺那種表情的來由，尤其是當(dāng)大爺維持著同樣姿勢，宛如僵尸一樣直著手起身把孩子遞給旁邊心驚膽跳的下人時，差一點(diǎn)連自己也要笑出來了。

　　“佛爺?！?p>　　怕情緒泄露出來，他匆忙向?qū)Ψ酱騻€招呼就轉(zhuǎn)身走到半截李嫂子身前。

　　“干姐，我?guī)c(diǎn)洋人給孩子穿的衣服來，你無聊就給孩子穿著玩玩?！?p>　　“你們太客氣了，每個人都輪著送東西來，他怕是到長大都用不完。”

　　解九微笑。

　　“那沒什么，三爺跟干姐開心就好?！?p>　　“他當(dāng)然開心，我可是累死了！”

　　她示意解九坐下，招著手讓人再沏幾壺茶來，二爺卻起身制止。

　　“嫂子不用麻煩，我們坐得也夠久了，家里頭還有正事要辦呢，讓小九接著陪你聊吧。

　　二月紅說，背后的佛爺雖然沒搭話，卻也跟著起身，臉上還殘留著一點(diǎn)尷尬的神情。

　　“二爺這么說，我就不多留了，回頭我讓小李給你們送回禮?！?p>　　“不必客氣，三爺也辛苦。”

　　他們走后解九才知道原委，原來孩子出聲后大概因為受到那次驚嚇，時常啼哭不止，搞得全家上下青天白日黑天夜光時都不得安寧，剛才二月紅聽說這件事，變笑著提議讓佛爺抱一下孩子，說讓佛爺身上那股子“佛氣”鎮(zhèn)一下就沒事了，沒想到還真的有用。

　　“我看佛爺那張雷打不動的臉才是鎮(zhèn)住孩子啼哭的原因?！?p>　　解九笑著打趣道，把半截李嫂子逗得輕笑不止，他陪著聊天直到日頭漸正，眼看著中午半截李是要回來吃飯的，想著那家伙的惡人臉是絕不開胃的，便也起身道別，嫂子本來要留，一瞧天光大概也猜到他急著離開的原因，就不多說什么了。

　　“那我改日再來。”

　　正要邁出大廳，嫂子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小九！”

　　“嗯，怎么了？”

　　解九轉(zhuǎn)頭，正午的烈日照得他眼睛瞇起來，看不清坐在大廳最里頭女人的臉。

　　“……他不是壞人?！?p>　　“我知道。”

　　——但也不是好人，我們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