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成年人也想因為下雪而興奮
江南的雪可不會總像江南的風景一樣含蓄,該狂野的時候依然剎不住,飄飄揚揚了一整夜,到了天亮之后可能是嫌陽光太刺眼,扯幾塊厚的云層把太陽的臉一蒙,繼續(xù)舞得歡騰。
摔了一跤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積雪還算蓬松沒把衣服弄臟弄濕,齜牙咧嘴地往前走,還得小心地面有沒有結冰。
盡管是在刺客外套外面加了件厚羽絨但還是挺冷,屁股摔得有點疼,心里也拔涼拔涼的。
更倒霉的是早茶店排隊有點兒多,輪到他的時候三鮮餡兒的剛巧賣完了,要再等十多分鐘才會有。本來排隊就浪費了一點時間,實在是有點等不及,只能買了蝦仁的將就吃,貴了幾塊錢不說還不合口味。
安祥覺得有點兒委屈,說不上來到底哪里不好,可就是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好容易到了公交車站,可能是天比較冷,等車的人寥寥無幾,上車了也是空座挺多,一瘸一拐地找個位子坐下來,等了幾分鐘身上暖和了一點,沖著戴手套的雙手舒服地呼出一口白氣,可算是活回來了。
安祥趴在公交車的窗戶上,隔著玻璃看人行道上接連不斷翻車的行人,發(fā)出不厚道的笑聲,全然忘了自己剛才是怎么摔的。
呼出的氣把玻璃整花了,隨手就在白霧上用手指頭畫出個木葉護額圖案,然后把腦門湊上去。
這時候要是有人從對面看見,多半會覺得是個上學快遲到了的初中生在玩兒簡易版cosplay。
出門前給奶茶的水碗里加滿了水,天一冷這家伙就不愛動,早上最大的動靜就是用后爪把兩腳獸從床上蹬起來的那幾下,然后就慣例蹲在沙發(fā)的毛絨玩具堆里假裝自己是個宜家出品,同時支棱著耳朵,靜靜等待貓糧落進碗里的聲音。
兩腳獸走后巡視自己的領地,然后一整天下來就是玩、跑酷、睡覺、拆家、蹲陽臺上看熱鬧、玩尾巴、跑酷、睡覺,差不多到時間了蹲在門口鞋柜上假裝要給鏟屎官一句貼心的“歡迎回家您辛苦了狗修金SAMA”。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安先生不懷好意地想,一邊跟玻璃上的白霧過不去,一邊腦補家里小貓娘的樣子,整一個油膩的自來也。
奶茶在沙發(fā)上無聊地甩尾巴,呵呵,人家是貨真價實的男孩紙,你自個兒當小貓娘去吧。
一降雪,公司里的女孩子們突然就多了很多毛茸茸的配飾,帽子圍巾手套上的小絨球,靴筒上的心機裝飾,發(fā)圈耳飾手機殼,就連包包都換成了毛絨絨的,看上去就特別溫暖。
何止溫暖,還很可愛好吧,尤其是常年在前臺凹造型的聞冉,居然穿了件帶絨球的粉色洛麗塔來上班,摸魚的時候還非得玩自拍,惹得路過的男生都要忍不住偷瞄兩眼,還好沒有影響工作秩序,大李也沒有出面控場的機會。
可惜不能抱抱試試手感,安祥發(fā)誓絕對不是起了色心,只是對毛絨絨的東西實在沒辦法抗拒。
畢竟連圣誕老人的毛絨外套他都想摸兩把。
就像小尹老師對著潘公子的娃娃臉也無法抗拒要揉一揉的沖動、鯨魚嫂子每次rua鯨魚的腦袋都會一臉慈愛的表情。
相似的屬性,哪怕手感不同,也一樣的舒服。
算了,忍一忍,晚上回去非得把奶茶給擼禿嚕了不可,不夠的話還有一沙發(fā)的毛絨玩具和床上的大鯊魚。
太陽可能被捂蒙圈了一直沒露面,到吃完午飯,雪差不多算是停了,公司的露臺上沒有組織人手鏟雪,已經(jīng)堆了相當可觀的一層。
公司里男孩子可多了,吃過午餐之后鬧哄哄就往露臺上擠。
見了雪堆的男孩子,差不多就等同于嗑了貓薄荷的奶茶。
尤其是這種辦公桌抽屜里工作筆記寫得歪歪扭扭,但筆記本下面卻會藏著假面騎士變身器的男孩子們。
距離上一次見到這么厚的雪,已經(jīng)過去了差不多兩年的時間,前一年的冬天是暖冬,別說雪,連地上霜都沒怎么見得到。
堆個不成人形的雪人(堆),然后把假面騎士變身器插上去的是潘公子,娃娃臉顯嫩可不只是說說,除了穿衛(wèi)衣背書包經(jīng)常被當高中生以外,這見到雪地撒歡兒的本事反正也跟小尹老師班里的小崽子們沒啥區(qū)別。
憨大個兒站在邊上抽煙,正準備嘲笑潘旭堆的那一坨看不出鼻子嘴的玩意兒,還原度還不如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然后脖子里一涼,有什么冰涼涼的東西融化了一直往后背流下去,大冬天的簡直要把人靈魂之火給凍出火星子來,回頭一看,穿著黑漆漆刺客套的安祥手里捏著剩下的半個雪球,火速溜走。
可惜敏捷度不夠,沒跑兩步就把自己又給摔了,然后被鐵塔一樣的漢子揪著衣服領子拎起來,低著腦袋動彈不得,就像他平時在家里拎犯了錯的奶茶一樣的動作。
手里的半個雪球被塞進了自己脖子,還不夠,又被幾個人摁著塞了一大把,果真是自作自受。
聞冉在露臺的一角上捏小雪人兒,大概在跟她那個千里之外的男朋友開視頻,聲音能嗲出水來,也不知道視頻對面的男生是不是要就著聲音多下幾碗飯。
公司的一對兒小情侶打打鬧鬧地合力滾一個雪球,力度控制得不行總是碎成一地,撿起來互相扔著玩,露臺上的十幾個人最后就發(fā)展成了一場雪球大戰(zhàn)。
俗稱打雪仗。
幾乎每個人都有比較側重的攻擊對象,只有安祥在人群里騰挪跳躍,見誰都砸,袖劍之下人人平等,盡量效率最大化。這方法一開始渾水摸魚還挺成功,但總會有人發(fā)現(xiàn)問題,當刺客本人被抓住小辮子,立馬便成了被集火的那一個。
賤兮兮地找了個空的礦泉水瓶子,裝了滿滿一瓶子雪,化成水拿回去給大李澆花。
美其名曰“溫室的花朵要經(jīng)歷嚴寒的洗禮才能長得健康?!?p> 大李養(yǎng)了大半年的仙人掌終究是沒能順利跨年,沒死于嚴寒的洗禮,倒是被澆多了水,最后爛了根,等養(yǎng)花的人元旦假期結束回來上班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時候,已經(jīng)回天無力了。
罪魁禍首對此一無所知,連經(jīng)理室窗臺上的仙人掌突然消失不見換上了一盆蘆薈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
仙人掌和蘆薈啥的,不都是綠油油厚厚的嚒,能有啥區(qū)別。
下午的時候太陽勉強露了個頭,氣溫回升了一點點,雪開始慢慢化開,沒有東北那種動輒零下幾十度的氣溫,在這種江南地區(qū),大概率是過完一夜就全城恢復原狀,最多就是路面還有點濕,綠化帶里還有一點點白意。
為了多玩會兒雪,下班回家的路上,安祥提前兩站下了車,在路邊的便利店里買了個香草味兒的甜筒,一路慢悠悠地啃著回家。
風吹在臉上沒有早上那么凌冽,反正耳朵暖暖和和地在絨線帽子里捂著,活動開了的身體一點兒都不冷。
大冷天的,路上行人卻不少,還有放學回家的孩子,不出意外地見到不少同好中人,這種天氣會在室外吃雪糕的人,大多路上撞見都會露出你也懂得的微笑,小孩子除外。
成年人:“果然下雪天就是要吃冰淇淋啊。”
孩子們:“下雪天本來就要吃冰淇淋。”
這其實是兩種不一樣的態(tài)度。
來自東北的聞冉還會告訴你“冬天就是要舔鐵門啊,比冰淇淋還甜你信不信?!?p> 信不信都沒啥用,安祥反正是沒有機會舔過零下二十度的鐵門。
幾個小孩蹲在路邊的樹下交換游戲卡片,安祥看著滿樹沉甸甸的積雪,就忍不住想要搞事情。
小跑著過去,對著樹干猛踹一腳,然后迅速閃到一邊。
樹冠上的雪紛紛揚揚地灑了一地,蹲著的幾個小孩瞬間白頭,被嚇了一跳,站起來彼此看了看,又趕緊撲騰自己身上的雪。
多有詩意啊,多有童趣啊,我真是個天才,顯擺了一手的大哥哥叉著腰,試圖向小孩子們炫耀自己的神之一腿。
旁邊被灑到雪的小孩子才發(fā)現(xiàn)是這家伙的惡作劇,幾個小腦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聲音不大,安祥卻聽得清清楚楚。
“這個人是不是精神病”“趕緊走吧我們又打不過他“”踢東西的樣子力氣可大了”
幾個人呼嘯著跑遠了,一邊跑一邊撿起地上的雪捏成團子來打雪仗,笑鬧聲越來越遠。
安先生已經(jīng)在踹另外一棵樹了。
一個人獨享了整個樹冠的積雪,站在樹下,灑了滿身雪,沒系圍巾,掉了不少在脖子里,化開了沁下去,一點點涼意之后就再無蹤影。
有點兒像至今沒有回信的梁期頤,他想。為了壓住不斷上涌的煩躁,干脆又狠狠咬了一大口甜筒。
心里舒服多了,剛吃過甜筒的嘴巴和胃也很舒服,就是眼角有點兒溫熱,還有點想喝一杯熱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