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聽了顧知雪的話,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本已彎曲的脊背漸漸挺直。顧知雪看了嬤嬤一眼,點點頭。
顧知雪專心地看著慕水南,像是將她烙進靈魂一般,忽然她溫柔地笑了,這一笑萬物為之失色,百花凋零,世間所有的色彩仿佛都匯聚到了她的身上,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中,顧知雪用生命為引釋放出了自己的所有靈力……。
顧圣哲端著幾百年的面具終于崩塌,他失聲叫道:“阿雪!不要!阿雪!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仙宗的結(jié)界已經(jīng)開啟了,你們走不了的!”
顧知雪看著顧圣哲忽而調(diào)皮地笑了一下,“顧圣哲,你還是那個樣子,總是能權(quán)衡出個理智做法??墒?,阿哲呀,愛就是不講道理的呀,愛就是這樣不講利益得失的,愛就是不考慮自己的。這世間若沒有你愛的人,你等待的人,死又有什么可怕的。阿哲,你好可憐?!?p> 顧圣哲的心神被顧知雪的話一下拉到了他們還小的時候,顧知雪也是這樣對他說的,那個時候,他還是個青蔥少年,而知雪也是豆蔻年華。一切,都回不去了……。
當(dāng)他再想阻止顧知雪的時候,她已漸漸透明,她將所有靈力化為一道光柱,光柱旁一個灑脫不羈的男子漸漸顯現(xiàn),挺拔的身姿,璀璨的笑容。顧知雪癡癡地看著他,輕輕地說:“你還是那個樣子,這些年,你去哪里了,讓我等的好苦?!?p> 慕遠的光影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想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無果。他自嘲地笑笑,盛滿星河的眼睛里有心疼、有無奈。他只是當(dāng)年慕遠為了保護她們母女留在顧知雪身上的靈力,他看了看自己透明的手掌,擔(dān)憂地看著顧知雪。
顧知雪強撐著與慕遠靠在一起,她漸漸與他融為一體,“水南,答應(yīng)我,好好活著。我們愛你!”最后的聲音傳來,顧知雪已完全化為了光柱與仙宗的結(jié)界撞在一起,生生打通了一條通道。
“水南快走!”嬤嬤的聲音喚醒呆愣的她。
胡同明卻反應(yīng)飛快地想要攔住慕水南。嬤嬤燃燒自己的生命在慕水南的哭喊聲中將她送入光柱,推了出去……。
慕水南摔出結(jié)界,身心都狼狽不堪,然而還不等她收拾調(diào)整,追擊的人已緊隨其后而至。
“快、快!噬天獸在那里!今天一定要抓住那個妖女?!?p> 慕水南腦子里那些炸開的信息、情感都暫時被她壓了下來,全身只統(tǒng)一了一個動作,那就是逃,一定要逃出去。
追兵不斷地出現(xiàn),慕水南不斷地奔跑,混亂的大腦中,雪域的時光和人突然在她心里清晰了起來,那個時候她問嬤嬤帶著父親逃亡時,害怕嗎?嬤嬤說那種情況逃命要緊,哪里還顧得上害怕。現(xiàn)在的她就如嬤嬤所說,顧不上其他,只知道拼命逃跑,可具體要逃到哪里,之后怎么辦,她全然不知道。
仙宗眾人反應(yīng)過來,開始調(diào)動更多的人馬來追捕慕水南。慕水南只好不斷變換著方向,之前覺得美好的花海現(xiàn)在全都成了阻礙,如果仙宗像密地一樣就好了,至少還有山林可藏,可這一望無際的平原讓她毫無藏身之地。她望望后面的追兵,咬牙向遠遠的山巒方向飛奔著。
顧行言已經(jīng)帶著人趕來,慕水南心中一沉,她握了握月落,看來大殿中的人都出來了,待會兒少不了一翻惡戰(zhàn)。就在慕水南已經(jīng)來到山腳的時候,一個粉衣少女迎了過來,慕水南提劍要刺,一聲“水南姐姐”,生生打斷了她的進攻。
慕水南定睛一看,居然是悠悠跟了過來,她著急地說:“悠悠你不在雪域待著,跑這里來干什么?!趕快走?!?p> 悠悠邊跟著水南跑邊說:“水南姐姐,寒月軒已經(jīng)沒有了?!?p> 慕水南震驚地看向悠悠:“你說什么?”
悠悠說:“我說你不要……。小心!”
悠悠地話還沒有說完,她突然推了水南一下,一支箭矢刺穿了悠悠的胸膛,將她帶倒在地,慕水南慌亂地扶起悠悠。悠悠的臉色漸漸蒼白了下去,她握著水南的手,努力地說:“姐姐,不要回雪域了,那里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宮主遣散了所有……,所有……宮人?!?p> “那你還來這里干什么!那你還來這里干什么啊!”慕水南幾乎是嘶吼著說。
悠悠大力地喘息著:“我的家人……,家人……只有你了。姐姐,不要管我,你快……快走吧?!?p> 慕水南看著已經(jīng)追到近前的顧行言等人,輕聲說:“我不會走,要走,我也要帶你一起走。”
悠悠艱難地搖搖頭:“我……我走不了了。姐姐,放開我,你……你走吧。你看……這里多……多好,就……就讓我……葬……在這里吧。到……處都是鮮花,世上竟真的有這么多色彩的……花。你沒有騙我,花……真的……有香味,真的有……?!?p> “傻瓜。這又不是雪花,當(dāng)然……當(dāng)然有香味了。悠悠,跟你說哈,我在密地還給你找了個伙伴……,是一只小松鼠,像你一樣可愛,我……我給它取名也叫悠悠。悠悠……悠悠……你醒醒……我還沒有把它介紹給你呢,你起來呀,我還沒有把它介紹給你呢?!蹦剿先徊活櫽朴埔呀?jīng)閉上的眼睛和垂下的手,自顧自地說著。
顧行言看著如此的慕水南不忍地別過頭,強忍著淚水,溫柔地說:“水南,跟我回去吧?!?p> 慕水南仿佛對周圍一無所知一般依舊死死地抱著悠悠,絮絮叨叨地跟她說著小松鼠悠悠,“它軟軟的、小小的,你……你抱著它的時候心都化了,怎么……怎么都……不忍心傷害它。一如……一如你一般的可愛……。”
于飛見她不回答顧行言的話,忍不住出聲道:“少宗主叫你跟我們回去,聽到?jīng)]有!”
于飛的聲音像驚醒了慕水南一般,她抬起眸子,那雙清澈的眼睛中布滿了血絲,深深地恨意像要流出來一般定定地看著他們。
慕水南將悠悠的尸體收到乾坤袋中,她扶著月落靜靜地站了起來?!拔业挠朴埔?,也要睡個干凈的地方。不能讓這里平白污了她的眼。”
慕水南靜靜地站在那里,冰凍一樣的眼神掃過眾人,“剛剛那一箭是誰射的?”
“水南?!鳖櫺醒砸娝呐e動忍不住出聲阻止。
慕水南看都沒看他一眼,冷冷地說:“你不配叫這個名字!”
顧行言一噎,竟無言以對。
“大膽!妖女還不快束手就擒!”于行大聲呵斥道。
慕水南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于行拿弓箭的手上,輕聲說:“是我疏忽了,原來,原來你也是用箭的,還是這種重箭。”
“是,又怎么樣?”于行撇嘴一笑。
他的笑容還沒有退去,慕水南的月落已經(jīng)帶著呼嘯之勢穿過他的胸膛,血花濺在想要阻攔的顧行言和于飛的身上。
于飛瘋狂地叫著“哥哥”,跪在了地上。
顧行言怔怔地看著慕水南,之前她一直是有分寸的,即使是逃亡,也從未對追捕之人下殺手,現(xiàn)在她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殺了于行。
于飛舉箭連發(fā),幾串箭矢不管不顧地向慕水南攻來。
慕水南飛身閃過,她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怎么?心疼了?那他殺悠悠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我也會心疼呢?”
“你個妖孽該死!”于飛憤怒地說。
“我該死?那悠悠呢?也該死嗎?”慕水南的眼里悲傷溢滿。
“她助紂為虐!”于飛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
“助紂為虐?何為紂?何為虐?我做過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嗎?我是毀滅世界了?還是濫殺無辜了?”慕水南冷冷地反駁。
“你殺了我哥哥。”于飛紅著眼睛瞪著慕水南。
慕水南哈哈大笑,“怎么?許你們殺我,不許我殺回去?在你們出劍的時候,就應(yīng)當(dāng)會料到有今天!于行,他一點都不無辜!我的悠悠才是正真的無辜!”
慕水南的目光越過眾人望向遠方,像是看到了雪域一般,“她自小長在雪域,軟軟糯糯的一個小姑娘,連花的樣子都沒見過,未傷過任何人的性命,純得像只小白兔。就是這樣可愛的一個女孩子,你們都不放過,你說,是我有罪,還是你們有罪?你們有什么資格審判我?”
顧行言沒有說話,于飛卻向前走了幾步說道:“就憑你是噬天獸,全天下的修煉者就都有資格審判你。你就該死!與你有關(guān)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該死!”
慕水南緩緩看過眾人的眼睛,心中一片悲涼,這是什么世道?人人都要除我而后快,可我,明明什么都沒做。
她舉起手中的月落,輕聲卻堅定地說:“我,慕水南,不會跟你們走,要想留下我,就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p> 于飛看著猶豫不決的顧行言,恨聲說道:“少宗主,你到現(xiàn)在還不出手嗎?我的哥哥死了,被這個妖女殺死了!你不怕寒了大家的心嗎?”
顧行言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沉默半晌,終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轉(zhuǎn)向慕水南輕聲說:“水南,跟我走吧?,F(xiàn)在這樣的情況只有我能保住你。胡同明、林安等長老也都派人圍剿你了,如果遇到他們怕是更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