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你可是有什么要補充的嗎?”李杜老師發(fā)現(xiàn)顧遠的動作,出聲問道。
顧遠見眾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低頭說道:“沒有,一切都如顧行言所說。楊慧當時神志已經(jīng)不太清醒了,她一直提醒我們,待她死后砍下她的頭,說她怕自己變成失魂者?!?p> 聞言眾人失望地坐回原位。王平老師看向眾人問道:“你們怎么看?”
趙瀟老師說:“那些黑衣人像是在制造失魂者?!?p> 李杜老師點點頭說:“我同意趙瀟老師的判斷??磥砟切┦Щ暾卟粌H有人操控,還有人在制造。鑒于這種情況,我建議,咱們再聯(lián)合各仙家共同清剿北峪峽谷?!?p> 王平老師沉思一會兒說:“這樣吧,我把情況同王路館長匯報一下,看看下一步怎么辦?!?p> “那楊慧和李倩怎么辦?”顧遠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
“嗯?什么?”王平老師顯然沒有想到顧遠會提出這個問題。
顧遠抬起頭直直地看著王平老師說:“我說,那楊慧和李倩怎么辦?如何同她們的家人交待?她們于你們而言,只是普通的學生,這樣的學生每年都會有很多,你們也不會太在意,可是于她的父母和親朋好友而言,她們卻是活活生的生命,那些記憶、那些過往,時時刻刻都將啃噬著她們的內(nèi)心。你們,如何向她們交待?!”
王秋月聞言,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嚎啕大哭。
王平老師被顧遠問得滿臉通紅,不知如何接話。林婉儀心中雖然悲慟,但見顧遠如此激動,她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安撫顧遠道:“顧遠,你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你不要再說了,趕快回去休息吧?!闭f完她起身要扶顧遠。
顧遠甩開林婉儀的手道:“理解?你們怎么理解?你們知道她們嗎?你們之前怕是連她們的名字都沒記住吧?你們知道楊慧家里只有她一個孩子嗎?知道她的媽媽為什么給她起名為慧嗎?知道她手上的粉色石頭代表著什么樣的祝福嗎?”
眾人沉默地低下頭,王秋月哭得跪伏在地上,林婉儀有些淚目地看著發(fā)狂地顧遠,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顧遠繼續(xù)說道:“你們知道李倩的夢想嗎?知道李倩之所以這么努力,就是為了照顧她的弟弟嗎?你們不知道,你們什么都不知道,卻在這里假惺惺地討論來討論去。你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她們!從來都不知道她們雖然沒有天賦,卻那么、那么努力地堅持修煉。她們也有夢想!也有感情!”
“夠了!顧遠!你該回去好好休息了?!贝蠹叶紱]想到,居然是一向寡言的張澤老師打斷了顧遠的話。
顧遠看向張澤老師,張澤老師繼續(xù)說道:“顧遠,我們經(jīng)歷的不比你少。在與失魂者戰(zhàn)斗的路上,我曾失去過弟子、朋友甚至是家人,他們都曾是我的至愛,至今他們的影像還時時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你說我們怎么會不理解?可是,顧遠,我問你,眼淚有用嗎?憤怒有用嗎?傷心有用嗎?統(tǒng)統(tǒng)沒用……。你再怎么樣的悲痛欲絕,她們,都不會再回來了。你能做的,就是往前看,好好修煉,讓自己強大到可以消滅所有的失魂者,以告慰她們的在天之靈?!?p> 顧遠悲傷地低下頭,他也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用了,不管他做什么,她們都不會回來了。而今他能做的,只能是讓自己快速強大起來,讓這樣的悲痛不再發(fā)生。
王平老師打破沉靜說道:“好了,今天大家也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其余的事情交給我們,密地自然會給她們交待的?!?p> 顧遠回到寢室,他心里憋悶的難受。“南冥,對不起”,他為自己在暗洞的事情向南冥道歉。
南冥輕輕地說:“沒事?!?p> 顧遠問:“為什么今天顧行言不向老師們提那件事?明明楊慧說的是小心密地?!?p> 南冥看了一眼顧遠說:“事情無非是兩種結果,一,背后的主使就是密地的人;二,背后的主使不是密地,楊慧弄錯了。不管是哪個,都不適宜說出來?!?p> 見南冥不再往下說,顧遠自嘲地笑笑說:“你說的對,前者,說出來無用,恐怕還會被滅口;后者,說出來只會制造矛盾,影響我們的團結。你們總是能那么冷靜,不帶一點感情地分析,看來你們才適合修煉,而我,太天真了。”
南冥輕聲說:“你這樣也很好,該悲傷的時候悲傷,該高興的時候高興。情緒隱藏久了,不知道什么是憤怒,也就不知道什么是開心了?!?p> 顧遠說:“不會顯得我很幼稚,不經(jīng)事兒嗎?”
南冥看了顧遠一眼搖搖頭說:“不會?!?p> “那你也經(jīng)歷過生死離別嗎?”顧遠望著南冥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剎那間,顧遠看見南冥如星河般璀璨的眸子暗淡了下去,待他想探尋時,南冥已經(jīng)垂下了眼簾,將所有情緒都藏在濃密的睫毛后面。
“時間不早了,趕快休息吧”,說罷,南冥已起身回到了臥室。
顧遠看著南冥的背影,第一次覺得,其實南冥也是孤獨的,只是他把那些都隱藏在黑暗里,讓人不能窺探一二。
翌日,天空碧藍如洗,偶爾飄過幾朵白云,也是潔白如棉,美不勝收。顧遠躺在松樹上抱著悠悠輕嘆道:“最無情的,怕就是這老天了吧。不管什么樣的事情,都不能影響到它?!?p> 悠悠知道顧遠心情不好,它靠著顧遠正吃著松果,見顧遠說話,它忙不迭地點點頭,嘴里還塞得鼓鼓地。顧遠看它這可愛的樣子,用手揉揉它的頭,寵溺地說:“乖,吃吧?!?p> 密地通知了楊慧和李倩的家人,對外的說辭是她們是遇到失魂者襲擊而死的。顧遠心中有些不屑,這就是說話的藝術,好像什么都說了,其實什么都沒說。她們的家人過幾天就要到密地整理她們的遺物了,顧遠說什么也不愿見到這樣的情形,生離死別,又無能為力的感覺太糟糕了。所以這段日子,他一直躲在松林里,誰都不見,只抱著悠悠看著這風景依舊的朝起夕落。
“顧遠,你要躲到什么時候?你這樣就能解決問題了嗎?”清脆好聽的聲音響起,顧遠低頭看見林婉儀仰著頭正站在松樹下焦急地看著自己。松間的陽光輕柔地照在她粉嫩的容顏上,使她宛如落入塵世的九天神女一般圣潔而美好,漫天的朝霞,層疊的巒翠,都成了她的背景,她就從這畫中走出,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顧遠,你看什么呢?我問你話呢”,林婉儀著急地說。
顧遠回過神,笑著說:“我看見一個神女向我走來,正驚訝著呢?!?p> 林婉儀向四周看看,并無他人,知道他說的是自己,俏臉微紅地說:“少油嘴滑舌的,我問你正經(jīng)的話呢。你要頹廢到什么時候?”
顧遠笑著說:“我什么時候頹廢了?我只是不愿見而已。”
林婉儀說:“知道你不想見什么。已經(jīng)走了,一大早就走了?!?p> 顧遠沉默地點點頭說:“那好,婉儀,我們修煉去!下次,看我顧遠怎么收拾它們!”
林婉儀開心地笑著說:“這才是我認識的顧遠,咱們走吧?!?p> 顧遠拍拍悠悠,跳下樹跟著林婉儀離開了。悠悠,其實很喜歡顧遠這樣陪著它,不過它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它微微有些失落地向顧遠揮揮毛絨絨的小爪,便飛身回到了松林間。
顧遠又恢復了往日間刻苦的訓練,不知是不是逃避,他很少再去上大課了。受楊慧和李倩事件的影響,有幾名學生申請了退學,在某日悄悄離開了密地。
時間真是治愈一切的良藥,漸漸地大家走出了陰影,和平的日子讓同學們忘記了失魂者的恐懼,唯一的影響便是北峪峽谷越發(fā)少有人去了。顧遠卻把這里當成了每日修煉的必來之處,他經(jīng)常站在暗溝,凝視深淵。
“你在看什么呢”,溫和的聲音自背后響起。是顧行言,顧遠沒有回頭,近些日子,顧行言和南冥也經(jīng)常來這里修煉。
顧遠說:“我在想這些黑衣的失魂者怎么看都不像是失智的。他們逃得如此之快,放棄這里也這么的干脆,我天天來暗溝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一點蛛絲馬跡?!?p> 顧行言點點頭說:“所以,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操控這一切,現(xiàn)在敵暗我明,我們要小心調(diào)查,切不可打草驚蛇?!?p> “我倒覺得,這蛇是要驚一驚的?!蹦馅で謇涞穆曇魝鱽怼?p> 顧遠回過頭看著他問:“如何講?”
顧行言也看向南冥,等著他回答。
南冥走上前看向暗溝說:“下次,失魂者暴動的時候,我們就說又看到了黑衣人。你說,這次,密地會不會派人清剿暗溝呢?”
顧行言會意地笑笑說:“妙呀!密地越是想壓下這件事,越是想淡化它,我們越是提起它。想必那些學生們聽了這個消息必然會議論紛紛吧。”
“這樣的影響,密地也不愿意看到。不管怎么樣都得查一查,他不查,我們就逼著他查”,顧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