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番外]沈贊
城南的勾欄中,有位少年生于此處。
自幼生的唇紅齒白,那眉眼一彎更是讓人難辨雌雄。
青衫隨風(fēng)而動,他便只是向你頷首淺笑,就……郎艷獨(dú)絕,世無其二。
若是男子也有個美人榜,他定為榜首。
可嘆生不逢時,但他從不曾向命運(yùn)低過頭。
那日的天氣,他已經(jīng)記不得了,甚至那些口口聲聲,說他是娼妓之子的人,他都已經(jīng)想不起他們的相貌了。
但很多年后,他依舊記得他蜷縮在沈府門前,口中濃郁的血腥味。
也記得那一抹鵝黃的身影……
往后的許多年,那一聲聲的“哥哥”也喚進(jìn)了他心里。
當(dāng)然,他心里還有一件事情,那便是認(rèn)祖歸宗。
倒也不是貪圖那沈家庶子的身份,不過是不忍母親泉下不能瞑目。
他不知道沈袁到底有什么好的,但他要自己母親的靈位,堂堂正正的放在沈家的靈堂,受眾人朝拜。
戰(zhàn)場之上,他不知暗中攪弄多少風(fēng)雨,才在皇帝面前露了臉,得了個庶子的身份。
過三十三關(guān),勝八十余人,才終于得一個甘棠閣閣主的位置。
他大婚那日,原本應(yīng)該是最風(fēng)光之時,剛承襲了閣主之位,又被沈家認(rèn)回,連新婚娘子也是身份足以做皇妃的人。
但從迎娶到拜堂,若是有人肯仔細(xì)看看他,便能看出他笑容里的勉強(qiáng)。
可沒人認(rèn)真看過他。
那些人說娼妓之子,就該配殘花敗柳,說新娘子說不定已經(jīng)珠胎暗結(jié),說他……活該如此。
推杯換盞間,他偷偷看了幾次女席,那抹身影不見了,他不知心里是難過,還是輕松。
那一夜,她長立雨中,他洞房花燭。
那一月,她纏綿病榻,他新婚燕爾。
那一年,她執(zhí)念太深,他無奈太多。
那晚新娘自己掀了蓋頭,聲淚俱下的講述了自己的遭遇。但他眼中沒有同情,卻也沒有厭惡。
只是淡淡的讓新娘子早點(diǎn)休息。
他在門口站了一整夜,門外漫天大雨,他一整夜也沒有推開那扇門。
第二日,他便一如往常的去監(jiān)察司,甚至比以往留在監(jiān)察司的時間更久。
他總是臉上帶著三分笑意,溫雅有理。
陳兮雪只見他發(fā)過一次脾氣,卻也只是臉上沒了笑意,語氣冷了幾分而已。
究其原因,不過是陳兮雪覺著屋內(nèi)空曠,改了房內(nèi)的擺設(shè)罷了。
而他聽聞沈姝病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月后了,從監(jiān)察司策馬而歸,走到沈姝門前卻硬生生的停住了腳步。
他想起答應(yīng)迎娶陳家女兒前,沈夫人親自找到了他時,說的那番話。
終究沒有推開那扇門。
有些愛不必見天日。
……
后來,他的妻子真的給他生了個“兒子”,即使外面流言滿天飛,他也沒有為難過他的妻子。
太子,齊王,辰王,皇帝……似乎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不過都在他的棋局之中棋子罷了。
他沒有勢力,卻最擅長借力打力,游走在個個勢力之間,誰也不曾想到他真正扶上皇位的人,竟是默默無聞的五皇子。
從默默無聞,到權(quán)傾朝野,他做到了。
幾年間他掌控了整個監(jiān)察司,即使臉上那三分笑意從不曾改變,但上至皇帝,下至百官,都得恭恭敬敬喚一句“沈大人”。
后來他的兒子死了,長兄死了,長姐死了,父親死了……
人人說他是個大魔頭,睚眥必報,卻沒人為曾經(jīng)的他,打抱不平。
他也的確親手殺了他的妻子。
那天他妻子格外的熱情,他也毫無防備的飲下了那杯,摻了藥的茶。
他在那勾欄瓦舍生活過多年,卻不曾想有一日,也會被人下這樣的藥。
最后他緊咬牙關(guān),推開了坐在自己腿上的妻子。
他早就說過,不會計較從前的一切,該有的體面都會給她。就連那孩子,他雖不曾過多關(guān)心,卻也沒有為難過半分。
冷眼瞧著站在堂中淚如雨下的妻子,說不出什么責(zé)怪的話,只是拂袖而去。
那日回到書房,看著身后追來的沈姝,他第一次正視自己的感情。
懷里的小姑娘緊攥著自己的衣襟,身體微微顫抖,眼神怯生生的。
她說“我愿意”。
那明亮而魅惑的眼睛,讓他整顆心臟,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勒著一樣,陣陣緊縮。
他該拿她怎么辦呢?他只能苦笑著,毫無辦法。
小姑娘的唇很軟,軟軟甜甜的,讓人很難不沉浸其中。
當(dāng)他的妻子目睹了一切,甚至用以此來威脅他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了結(jié)妻子的性命。
怎么辦呢,窗外慌忙而逃的小姑娘,從此再見他時,眼里都多了幾分懼意。
那畏懼的眼神,讓他心痛如絞。
他不相信有人能百經(jīng)磨難,受盡世間苦楚折磨,還能依舊善良。
“我怕目光夾雜愛意,所以……從不敢望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