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蘭是村里田二奶奶的女兒。田二奶奶又是十里八鄉(xiāng)知道的強勢潑辣。曾經(jīng)創(chuàng)下搬條長凳坐在門口和別人罵上三天三夜的偉績,直至對方聲音嘶啞,敗下陣來,才算完結(jié)。
所以沒有絲毫意外的,二蘭的婚姻是由田二奶奶一手包辦。相面的時候,二蘭不大能看中那個有些老實又怯懦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母親是什么脾性,她已經(jīng)在母親的陰影下太久。找個男人,總要找個有主意點的,好幫她逃離母親的掌控。
可是沒有,二蘭還是嫁給了她母親給她相看好的男人。她拗不過她母親,田二奶奶把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唱了個遍,唱念俱佳,表情生動,情緒到位。圍看的鄉(xiāng)親來了一波又一波,一次又一次,她沒了法子。田二奶奶能豁出臉面,她一個剛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不行。二蘭想贏過她母親,總要割回腕,或者上個吊什么的??墒撬桓?,她還太年輕,萬一沒個輕重,人真沒了怎么辦?
二蘭終究順了田二奶奶的意,嫁給了那個怯懦的男人。她是個心善又本分的姑娘,既然嫁了過去,就實實在在、安安分分的過日子,頭年就生了個女兒。二蘭婆婆與田二奶奶商量:擺幾桌席吧,喜事,請親友過來熱鬧熱鬧。
田二奶奶答:不用,一個丫頭,我們那邊的親戚是不來的,不用擺席費事。來得自家人炒幾個菜就行。
二蘭婆婆心眼兒實誠,果然沒擺。二蘭娘家親戚不來,他們這邊也確實沒幾家親友,既然親家那樣說了,那就那樣做罷。
洗三那天,田二奶奶帶著浩浩蕩蕩一票人去了??粗郎下燥@寒酸的飯食。田二奶奶把飯桌子拍的砰砰作響,當場就嚷嚷來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二蘭,二蘭怎么了,頭年過來就給你生了個孫女。還是你看不起我們這些娘家親戚……
噼里啪啦罵了好大一通。二蘭婆婆諾諾的話也說不利索,憋紅了臉也只翻來覆去一句:你說不用擺的呀。
這只是個開始,后來田二奶奶總能變著法子挑錯處,找茬。二蘭婆婆一家不堪如此折騰,漸漸的對二蘭本人也生出了嫌隙與怨懟。本來就只是剛過門一兩年的新媳婦,哪里有多么深厚的情誼供如此磋磨?田二奶奶開始慫恿著二蘭離婚。二蘭看著怯懦的丈夫與不堪其擾的公婆,咬咬牙離了,孩子給了男人,二蘭凈身出了戶。
回了娘家沒幾天,田二奶奶又開始挑二蘭的錯處。終究是嫁出去過的姑娘,俗話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水。雖然離了,但是哪里有還在娘家常住的道理?
二蘭心里悲涼,一天早晨片字沒留就走了。田二奶奶以為二蘭去了鎮(zhèn)上,直到深夜才發(fā)覺不對。問了鄰里才知道二蘭坐車走了。
如此一走就是十多年,村子里再沒人有過二蘭的音訊,她母親也沒有。田二奶奶媳婦早幾年勸她:咱們破個萬兒八千的找找孩子姑姑吧,你要是舍不得錢,那錢我出……
最后得到一段田二奶奶的譏諷:不找!家就在這,她要想回來早就回來了,她不要這個家,我也就當沒有這個女兒。如果你錢多燒的慌,就給我,平白浪費錢干啥?
媳婦每每說到這個總得到同樣的譏諷和同樣的答案,漸漸的也就說的少了。只剩下二蘭獨自在外漂泊,漸漸的連孩子都不記得自己有個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