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我已經成為了一級鬼怪，有了初步的靈智，受到爺爺?shù)挠绊?，我竟然忍住了當時那種沖動，同時也對眼前的這個人類充滿了好奇，于是，我便跟在了他身邊，而他也沒有拒絕我！”

　　小黑子講述著自己的故事，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懷念和柔色！

　　“你們人類有句話說，近朱者赤！的確是很有道理，慢慢地，他將人類世界的禮儀、知識一點一點的教給我，似乎在他面前，我只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而不是人見人畏的鬼怪。”

　　“后來，隨著我實力的增強，我覺醒了自己鬼域能力，幻夢，于是在那之后，我便把自己幻化成孩童模樣，這之后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跟著爺爺一起生活在陽光下！”

　　“他喜歡寧靜的生活，城區(qū)的喧囂并不適合他，我們便在這里定居了下來，可惜的是，這個世界最無情的便是時間?！?p>　　“人類，是頑強而又脆弱的生物，你們創(chuàng)造了很多造物主都不得不驚嘆的東西，最終卻仍是敵不過時間，一生僅僅不過百載，而這點時間于我們鬼怪而言，充其量只是睡了一個長覺而已，五十年后，他已經白發(fā)蒼蒼，而我卻還是當初那般模樣！”

　　“那時候，我已經能感受到他的生命之火搖搖欲墜，與此同時，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名為害怕、恐懼的情緒，我怕失去他，我怕再也見不到那個始終把我當成自己孫子的人，我怕他眼睛一閉，便再也不會睜開，所以，就在他生命即將終結的那一天，我做了一個決定！”

　　就在這時候，林無奇突然說道：“你封閉了他的五感，運用你的能力，給自己和他造了一個夢境，你與他共存于一個夢境之中，還給他營造了一個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生活環(huán)境，同時也給他制造了一個圓滿的家庭，三世同堂，生活無憂?！?p>　　小黑子有些意外地看著林無奇。

　　林無奇淡然道：“在進入這個夢境之前，雖然只是一瞬間而已，我看到現(xiàn)實中的老爺子，也看到盤繞在他身邊的你，所以，我才敢明目張膽地與你聊著，因為，如果你真的沒有人性，大爺此刻就不會還有生命波動?！?p>　　“看來我的狀態(tài)確實變得不太好了，連夢境都出現(xiàn)了紕漏！”小黑子苦笑道。

　　“所以你特地只選擇醫(yī)師，就是想讀取醫(yī)師的記憶，想從我們的記憶里，找到繼續(xù)讓老爺子活下去的方法?！绷譄o奇接著道。

　　小黑子點頭，確實是這樣。

　　到這里其實事情已經基本清晰了，黑霧事件的真相也浮出水面，難怪出去的那些人只是沉淪于美夢中，沒有受到絲毫的傷害。

　　可惜的是，他所做的一切，終究只是徒勞，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態(tài)，即便是現(xiàn)在，人類也沒有掌握延長壽命的技術，壽數(shù)自有天定。

　　這時夏蕓眼神一閃，像是終于把握到了什么一樣，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老爺子早就知道了這里的一切是虛假的？”

　　小黑子看向夏蕓，久久不語，就連林無奇也是意外地看了夏蕓一眼道：“你是怎么得出這個結論的？”

　　夏蕓一臉邀功似的樣子道：“他不是說過嗎？老爺子和我一樣心思純凈，我都能那么快從夢境中出來，那老爺子肯定也可以，所以他應該早就知道這里的一切只是虛假的了！”

　　“你倒是把夸你的記得很清楚！”林無奇笑了笑，“你說得對，但不全對，你有沒有想過，老爺子既然知道這里是個夢境，為什么卻沒有選擇出來？或者告訴他？”

　　夏蕓茫然搖頭，以她的智商，也只能想到這一點了。

　　“你曾說過，執(zhí)念越深，夢境就越難掙脫吧！”林無奇對著小黑子道。

　　“沒錯！”

　　“我問你，在明知夢境的前提下，老爺子卻沒有選擇掙脫你的夢境，那么他的執(zhí)念是什么？你的執(zhí)念是什么？你們兩個，究竟是誰，沉淪在了夢境之中”

　　小黑子身子一顫，他從未想過這一點，也從未想過老爺子會知道這里的一切是虛假的，在他的記憶中，只知道老爺子在這里生活的很快樂，而這，就足夠了！

　　老爺子一生孑然，真要說真正能讓他牽掛的，便是小黑子自己。

　　“我也早該想到的，老爺子之前和我的對話中，其實也暗示了我，只是當時的我心思沒有放在那里，所以沒注意到?！?p>　　小黑子哆嗦著嘴唇，久久說不出話。

　　“其實，他也曾暗示過你，你看到你們家客廳那副字畫了嗎？不識廬山真面目，下一句是你如果有讀過書，就應該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只緣身在此山中，身在此山中……”小黑子不斷地重復這句話。

　　“我想，他之所以沒有直接告訴你，是怕你幻滅，怕你因此再也過不去這個坎兒！所以，收手吧！想必他也不希望你因此犯下大錯吧！那些因為你而沉淪的人短時間內也許不會生命危險，但長時間沉睡，勢必會造成一些損傷！這，不是老人家想看到的?！?p>　　小黑子眼神開始變得渙散，嘴里不斷說道：“收手，收手，收手，不，不行，不能收手！”

　　小黑子猛地捂住腦袋，像是在承受著什么巨大的痛苦般，同時面色也變得猙獰起來，道道黑氣不斷從身體冒出。

　　“不能……收手，不能！”

　　夏蕓見狀高聲道：“收手吧！這才是老爺子的心愿，這才是對你們最好的選擇！”

　　“不，不能！誰也……不能，破壞我們的，生活！”小黑子身上的黑霧越來越濃厚，看向林無奇二人的眼神中，緩慢地浮現(xiàn)了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的殺意。

　　“它的意志快要崩潰了，夏蕓，退開！”林無奇話音剛落，夏蕓就提著他后脖子的衣服，帶著林無奇往后退開了十余米！

　　而小黑子的兇厲的眼神卻一直停留在他們身上。

　　“放下我！”林無奇掙扎道，我不要面子的嗎？老趙就算了，怎么連夏蕓也喜歡這樣提著他，都把他當成貓了嗎？

　　夏蕓聞言，便把林無奇放了下來，小臉滿是認真道：“咋辦？”

　　“涼拌唄！別忘了，這里是人家的主場，要啥有啥??！”林無奇像是放棄了般！

　　夏蕓心中著急，用不高的智商開始仔細思考著應該怎么做！

　　不過就像林無奇說的那樣，這里是人家的夢境，在自己的夢里，還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嗎？

　　這樣一想，俏臉滿是頹然。

　　小黑子身上的黑霧像是有生命了般，化作棱錐向林無奇二人爆射而去。

　　林無奇雙手放下，仿佛已經認命，一邊的夏蕓也是來不及做出反應。

　　然而，就在黑色棱錐即將穿透他們的身體的時候，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

　　“小黑子，停手吧！”

　　瞬間，棱錐不斷地消解，到了林無奇他們面前的時候，已經完全消散。

　　林無奇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道：“大爺你要是再不出手，我們兩個可就要涼涼了啊！”

　　雖然小黑子是夢境的主人，但別忘了，還有一個人也是夢境的主人，那便是老爺子。

　　在這里，也只有老爺子能夠制衡小黑子了。

　　果然，在聽到老爺子的聲音，小黑子身上冒出來的黑氣開始緩緩流回體內，原先有些瘋狂的眼神也開始慢慢地恢復清明。

　　一直到黑氣完全消失后，小黑子才看向老爺子，目露愧疚、懊悔之意道：“爺爺！你，早就知道了？”

　　老爺子不答，向小黑子招了招手，小黑子聽話的走到老爺子旁邊。

　　“傻孩子！以前我就說過，你應該去外面更廣闊的天地的！和我待在一起，終究是限制住了你！”

　　這句話，相當于老爺子承認了。

　　“您，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小黑子蹲下身子道。

　　“那時候，你心性未定，直接告訴你，我怕你會走向極端，所以我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自己想明白，可惜的是，還是差了那么一點。”老爺子嘆息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讓我活了這么久，但想必你付出的代價應該不小吧！這些年，我能察覺到你身上發(fā)生的變化，這個世界，出現(xiàn)的漏洞的也越來越多?！?p>　　老爺子摸了摸小黑子的腦袋，一如當初它剛幻化成小孩子時那樣，老爺子溫聲道：“收手吧！爺爺，也累了！”

　　小黑子心中一顫，“爺爺，我如果收手的話……”

　　“我知道！”老爺子打斷了小黑子的話，“老頭子我早就活夠了，能多享受到這一段人生，已經非常滿足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到現(xiàn)在你都沒給我找個媳婦，生個曾孫，哪怕，這里只是個夢！”

　　“爺爺……”

　　小黑子伏在老爺子腿邊失聲痛哭。

　　一邊的夏蕓和林無奇心中滿是復雜，若不是親眼見到，誰能相信一頭鬼怪竟然能有這樣濃烈感情和情緒。

　　老爺子不斷輕拍著小黑子的背部，輕聲道：“這一個美夢，也該到了醒來的時候了！”

　　過了一會兒后，小黑子的抽泣聲停止，情緒也逐漸穩(wěn)定了下來，慢慢地起身走到老爺子身后，握住了輪椅上的推手。

　　“爺爺！真的要走了嗎？”小黑子顫聲道。

　　“癡兒，走吧！”

　　小黑子咬牙，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而后像是終于艱難地下了一個決定般道：“好！孫兒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