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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山河星拱北

第4章 苦楚蓮被退嫁人妻

萬里山河星拱北 晴方覺夏深 2595 2021-08-15 07:04:46

  鴻臚寺北院的山石上兩棵楓葉雖小,卻是獵獵的鮮紅,這樣的紅,透著澹然的冶艷;藏書樓旁還栽了幾株松樹,枝葉茂密,透著蒼勁的綠,那歷經(jīng)風霜的顏色和水邊亭旁的桂樹一齊,流淌著一股靜謐的蒼翠。

  安心站在院里不知是望楓紅還是望松綠,抑或只是站著。

  遠山如黛影,溪岸簇小石,渾然天成的恬然透著無窮的意趣,被這美景吸引的不止她一人。

  柳青曾是當之無愧的書房寵兒,風流倜儻,少年英俊。但鴻臚寺缺的不是才子而是譯語。安心的到來,把他的光環(huán)完全掩蓋了。

  尤其是方譯知不是說她番語譯得快,就是夸她手腳麻利記憶好,長卿便越來越倚重她。柳青覺得安心打扮得不男不女,沒事開口大笑,著實討人厭。

  今早經(jīng)過云蔚亭時,剛巧看見安心在打鳥,他悄悄跑過去,突然喝道:“鴻臚寺的鳥也是你打的?”

  打鳥是從草原帶回來的習慣,只要有心事安心就會止不住做這個小動作,她正為楚蓮不肯走而煩惱,暗罵自己這次出手軟了點。不妨柳青過來嚇她,手上的石頭不受控制,啪得扔了出去,正中柳青胸口,疼得他彎下了腰。

  安心過意不去,忙跑過去扶柳青,卻被他一把推開,瞪眼罵道:“你個不男不女的怪物,滾開。”

  安心見柳青一臉嫌惡,噘起了嘴也不高興了。一想到若被哥哥知道了又要數(shù)落自己,暗嘆今天真不順利。

  她在庭院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心里到底害怕柳青告狀,便向敬誠堂走去。

  待在鴻臚寺的這幾個月,過了新鮮期后,安心并不覺得快樂。同樣是書房,太學里的師傅們看她就像看孫女似的,相處地極為融洽。

  可是敬誠堂中長卿不茍言笑,眉宇間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和他在一起特別容易緊張。柳青就不用說了,滿臉寫著討厭自己,動不動出口譏諷她。至于方譯知雖然成天樂呵呵的,安心總覺得自己在他眼里像一頭拉磨的驢子。只有伯弦對她還算客氣。

  安心磨磨蹭蹭走到書房門外,長卿見了她招手道:“快來看看,最近這個胡夏國又開始做妖了?!?p>  安心嚇了一跳,今天自己來的竟然比王爺還晚,趕緊往里跑,她只關(guān)注長卿手里的奏疏,沒注意腳下,一個趔趄直直地摔下去,差點沒背過氣去。

  伯弦見她趴在地下,疼得站不起來,趕緊起身來扶,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樣,摔痛沒?”

  長卿看見是柳青伸的腿,指著他罵道:“你去絆她做什么?皮癢了?”

  柳青叫道:“問問她剛才對我做過什么?她用石頭打人也不是第一回了?!闭f完頭也不回地出了書房。

  長卿知道兩人素來不和,關(guān)切地問道:“還好吧?快坐下歇歇?!卑残淖灾硖澱酒饋砗鬀]言語。

  長卿心里倒是不好意思,柳青從小跟著自己進出王府,像親兄弟一般。他見安心這一跟頭摔的厲害卻不哭不鬧,心里頗為愧疚。

  安心早恨得牙癢癢,只因怕長卿不敢表示。她又想起當初被馬金虎欺負,為了留在太學讀書只得做啞巴,心中恨道:“姓柳的,你給我等著,姑奶奶也不是吃素的?!?p>  很多事情可以來日方長,我的仇今天就要報。

  安心下午自有安排,一早就和哥哥說午飯后想去趟梅家,不用你來接了。安柏這二日被楚蓮的事搞得暈頭轉(zhuǎn)向的,也沒細想說了句自己小心,就算同意了。

  安心譯著手中的奏疏,腦中漸漸有了主意。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剛忙活完,正打算出門就被伯弦叫了回來:“上午你的譯文怎么漏了一頁?!?p>  安心大驚道:“不是只有一頁嗎?”

  “兩頁啊,趕緊跟我回去看看。”

  安心硬著頭皮跟伯弦回了敬誠堂,見第二頁已擺在案上,心想:“最近頻頻出錯,真是麻煩。得趕緊把楚蓮送走,否則無法專心在書房伺侯了?!?p>  才譯了一半,就聽見柳青在門外大聲呼救,長卿皺眉,這家伙最近越來越不像話了。

  屋外跑過來一人滿身臟水,所經(jīng)之處全是黑色,墨汁滴滴答答的從頭發(fā)上淌下來,把個自命不凡的柳青氣瘋掉了:“這必是安心干的,必是她干的,長卿你趕緊把她退了?!?p>  待走進敬誠堂發(fā)現(xiàn)安心還在,柳青撲過去要去抓她,安心跳起來叫道:“你怎么搞成這樣?無憑無據(jù)的,怎么賴我身上?”

  “你休狡辨,肯定是你。”

  “與其反思自己,不如詆毀別人。你可真能耐,墨水都從肚子里泛出來了?!卑残呐艿蔑w快,柳青根本抓不住她。

  伯弦見柳青氣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拉開他說:“你這瘋瘋顛顛的,成何體統(tǒng),趕緊更衣去?!?p>  “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伯弦邊拉邊勸道:“走走走,先拿我的衣服換上,這全身濕透被風吹了又要生病了?!?p>  柳青恨得雙眼通紅,沖著安心大吼道:“你給我等著?!弊罱K還是被伯弦和鐘兒鳴兒合力拖出了書房。

  彼時敬誠堂里只剩下兩人,安心瞅了眼長卿,見他正在打量自己,坐回原位沒事人似的繼續(xù)譯寫。

  她雖強作鎮(zhèn)定,實則被盯得全身發(fā)毛,不安地撓起了腦袋。長卿并不急著開口,過了好一會兒嘆道:“原以為你看得開,到底還是咽不下這口氣?!?p>  “凡事看得開,但不影響我記仇?!卑残碾m打定主意不承認,一開口就露了餡,此時也收不回來了,嘟噥道:“他是王爺?shù)牡艿?,所以他做錯了事是不用受罰的?!闭f罷放下筆站了起來,“總之要打要罵沖我來,別動不動嚇唬我哥哥?!?p>  長卿沒想到安心連自己也沒放過,反被氣樂了,想了會兒問:“你做了些什么?”

  “我在他的廂房門上放了盆墨汁,然后翻窗出來的?!?p>  “他那窗不是打不開嗎?你是怎么做到自己不被打濕的?”

  “哦,有個卡口脫榫了,我把那壞了的卯榫給削了?!?p>  “拿什么削的?”

  “我有一把匕首……鋒利異常?!?p>  長卿又是半晌沒說話,安心越發(fā)恐懼起來。一想到上回闖禍,老實的哥哥向柳青點頭哈腰滿口抱歉,憋屈地直想罵人,暗下決心再叫我哥來,姑娘不伺候了。

  長卿沉默良久后方開口說:“破壞鴻臚寺公物,罰抄《弟子規(guī)》五遍,三天內(nèi)交給我?!卑残念D時松了口氣,道了聲是,坐回去譯完余文就跑了。

  伯弦?guī)土鄵Q好衣服走回書房后笑著搖頭道:“兩個小的八字不合,家宅不寧啊?!?p>  “伯弦,我現(xiàn)在是接了一個燙手山芋?!遍L卿摸著額頭嘆道:“上回她把柳青打成重傷,我跟她哥哥說了,怎么還是不改?”

  “重傷?哈哈?!辈掖笮ζ饋?,“你被你那好弟弟騙了,那次姑娘用小石子砸他,他說打傷了,回去就躺下不肯來了。安家哥哥被你教訓后當天帶著姑娘去柳宅賠禮道歉。

  那天我也在,柳青真的不像話,哼哼唧唧地說傷得太重下不了床,人家哥哥卑躬屈膝的,我都看不下去。

  安家還帶了好多禮物過去,安大爺剛轉(zhuǎn)身去搬東西,那丫頭就說你是男人嗎?你在床上躺了那么久,換我嫂子不僅把孩子生了,連月子都做好了。”長卿忍不住笑了。

  “姑娘繼續(xù)罵道你再不起來孩子都快滿月了,我知道你虛,今天用我哥送的老母雞好好補補,接著催奶。

  柳青氣得語無倫次,掀了被子就去打她,被她這么一鬧,第二天就回來了?!?p>  “難怪柳青老說她粗俗,真是口無遮攔。”長卿忍不住大笑起來。

  “姑娘回去后大概被她哥數(shù)落了,攢了一肚子氣,連著幾天見了他都不依不饒地問:你怎么不在家練功,再練下去你就成太虛真人了?!?p>  “這張嘴啊!”兩人笑過一陣后,長卿說:“中秋后她也快十五了,再淘氣就退回去吧。太虛真人,哈哈哈哈?!?p>  *****

  孝林是睿之的親舅舅,睿之曾拜托過他:“這兩年我得爹爹青睞,完全是得了一個姑娘的幫助,若她持我的玉來找舅舅,無論什么忙你都要幫她?!?p>  孝林摸摸睿之的腦袋點頭道:“四爺,以后別喊舅舅了,被人聽見了姨娘的日子又要不好過了。你的吩咐我記下了。”

  一個多月前,那個扎著總角的大眼睛姑娘持玉來找自己幫忙時,他一口答應(yīng)了。

  今天下午當孝林看見安心拎著糕點,笑瞇瞇地找過來時,他知道又要做事了。這次的事情稍微復雜些,時間要卡準,有幾句話一定要自然而然的說出來。

  安心反復叮囑又讓孝林練了好幾次,方才放心下來,臨別時笑道:“謝謝鐘大叔幫忙,這次若辦成了,以后定不來麻煩你?!?p>  孝林擺手笑道:“姑娘不必見外,四爺吩咐過,任何時候你都可以來找我。只是姑娘既費心思又貼錢的,讓我做的也非歹事,到底為了什么呢?”

  “家宅和睦?!卑残恼f完福了福出了陳宅側(cè)門。

  安心第二天到書房后,見長卿和柳青都不理自己頗為尷尬。碰巧今天也沒什么事,只得老老實實地抄起了《弟子規(guī)》。柳青嫌罰得太輕,不斷責備長卿偏心。安心這半日過得如履薄冰,就怕長卿再加量。

  沒過多久,方譯知走進敬誠堂,讓她先譯政事堂送來的急件。原來胡夏國似在集結(jié)兵力,另一邊的東蒙國也在控制馬匹出口,我朝的軍用馬有點吃緊了。

  安心邊譯邊大呼:“韋先生,胡夏國和東蒙國必在圖謀不軌,似有夾擊我國的意圖?!?p>  柳青白了她一眼罵道:“讓你譯你就老老實實地譯,胡夏國和東蒙國一直對我國圖謀不軌,又不是什么新鮮事。叫那么大聲顯得你很懂嗎?”

  伯弦卻說:“柳青,她才十五不到呢,普通姑娘在這個年齡不是在玩就是在學做針線,她僅憑只言片語就能敏銳地感覺到國家間的異動,實屬不易啊。”

  柳青撇撇嘴說:“做針線才是正業(yè),多識幾個字有什么用?將來嫁了人還不是做針線?”

  安心抬起頭皮笑肉不笑道:“讀書識字就是為了將來不要瞎了眼嫁你這種繡花枕頭啊?!遍L卿和伯弦對視一眼均強忍著笑。

  柳青氣得臉都歪了,指著她譏諷道:“看看你,長得不男不女的,誰要娶你那才是瞎了眼?!?p>  安心蹭地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盯著柳青一動不動,把他嚇了一跳怯道:“你干什么?”

  長卿咳嗽了下抬頭說:“你們兩都不成體統(tǒng),做完事拖出去各打五十大板?!?p>  安心看看沒寫完的弟子規(guī)氣餒地坐了回去,柳青張了張嘴也不敢多話了。

  安心恨死了這胡夏國,越譯心情越差,一著急就開始擦起了汗。伯弦當她害怕真會被打,想緩和一下氣氛笑道:“姑娘安安自己的心,怎么譯個文件,都急出滿頭大汗來了呢?”

  安心用余光看了眼長卿的臉色,抬頭說:“韋先生半個月前我就開始盜汗了,不止白天,晚上盜汗更嚴重?!?p>  伯弦關(guān)切地問:“是嗎?我老姑母也有這病,很難治好,請郎中看過沒?”

  安心點點頭說:“看了,喝了十來副藥也不管用,而且一天比一天厲害。不過這幾天晚上已大好了?!?p>  伯弦說:“那看來還是有用的?!?p>  安心嘴角一抽搐憤憤道:“不是,我換了條薄被子。”

  長卿被這猝不及防的笑話驚得寫歪了字,抬頭笑罵道:“油腔滑調(diào)!”

  安心深知自己闖了禍,害怕被長卿找理由退了,想了想繼續(xù)開口道:

  “昨兒哥哥讓我牽騾子去看看,最近為什么吃的少了。牛大郎看后問,你們喂它吃什么了,你這騾子歲數(shù)不大,牙齒磨損的卻很嚴重。我說也沒吃什么,它就是和我一樣?!?p>  眾人見安心不說話,都抬起了頭,只見她夸張的張開嘴巴說:“我兩每天都是這么咬著牙過來的。你看看我的牙齒是不是也磨損的厲害?”

  柳青沒忍住,丟下筆哈哈大笑。長卿指著安心大罵淘氣至極,笑得流下了眼淚。安心咬緊牙關(guān)瘋瘋癲癲地逗得眾人再無心做事了。

  這時王管事走進來行禮道:“院子里的樹枝全修過了,有些果樹長歪了索性換成花樹吧,這是價目,想討王爺示下?!?p>  長卿掃了一眼,面無表情地遞回去說:“杏桃桂梅皆可。王管事作主吧?!?p>  “是?!?p>  柳青看著王管事的背影哼道:“被訛了一百貫,要我說索性直接捅到大理寺去。仗著去前線橫什么橫?!?p>  方才還熱火朝天的敬誠堂一下子墜入冰窖。安心知道他們所指何事,嘆了口氣低下了頭。

  “姑娘年紀輕輕的,嘆什么氣?!辈倚χ鴨枺l(fā)現(xiàn)安心很會討長卿高興,他希望安心能再說個笑話讓長卿開心一點。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故事?!卑残氖掌鸪钊?,微笑道:“在一個萬丈深淵間的獨木橋兩邊,一匹白馬和一匹黑馬狹路相逢了。

  兩匹馬都不想給對方讓道,于是僵持不下,但如果耗到天黑筋疲力盡,雙方都會死。

  那么到底誰先讓呢?

  這個時候,如果白馬知道自己幾天后會找到一片水草豐茂的草原,將來多子多孫,擁有幸福的馬生;而黑馬則疾病纏身,活不過一周。那么誰先讓呢?”

  柳青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向安心。

  “答案顯而易見,當然是幸福的白馬讓路。因為它若和黑馬同時墜入深淵,它的損失更大。

  這是蒙族的一句諺語:誰幸福誰讓路。”

  “好個誰幸福誰讓路!”長卿大手一揮展顏道,“弟子規(guī)不用抄了。”

  *****

  薰風慍解引新涼,小暑神清夏日長。六月小暑那天,遠處樹上傳來了斷斷續(xù)續(xù)的蟬聲,燕子倚著鴻臚寺里的書房低低飛過。

  書房外呢喃的燕語并沒讓安心放松下來,上午她麻利地把事情做完便向長卿請求道:“今日家中有點事,午飯我不吃了,可不可以先走?”

  長卿和氣地說:“你本就不用點卯,以后家中有事派個人來說一聲就行,趕緊回去吧?!卑残南虮娙烁A烁>妥吡?。

  安氏文房中靜悄悄的,安柏見妹妹走進鋪子奇怪地問:“今天怎么自己回來了?”

  安心懶洋洋回道:“今天身子不爽快,上午把事情做完后,就早點回來睡覺。”

  安柏點點頭說:“那你趕緊休息去吧?!卑残挠峙c楚蓮打了招呼,轉(zhuǎn)身往里屋走去,沒想到楚蓮跟了進來小聲道:“姑娘怎么這么不小心,癸水都弄衣服上了?!?p>  安心回頭一看嚇壞了,拉著楚蓮道:“楚姐姐,別告訴哥哥,這可怎么辦?”

  楚蓮忙安慰道:“別怕別怕,這天一熱,衣裳薄了難免的。我伯父家離這兒不遠,等你起來后隨我回去換我的裙子吧?!?p>  安心紅著臉道:“楚姐姐現(xiàn)在就陪我回去吧,這個樣子太羞人了,我睡不著覺?!?p>  楚蓮拍拍她笑道好,走出來對安柏道:“姑娘把衣服弄臟了,我?guī)夭讣覔Q身裙子就來。”安柏沒當回事,頭也沒抬說了聲:“路上小心?!本兔χ銕とチ恕?p>  楚蓮帶著安心,悄悄地出了店鋪。安心一路對她千恩萬謝。走出鋪子沒多久,安心又說:“姐姐你好人做到底,送我回家吧。你的衣服太大了,而且我覺得身上也不舒服。我想回家睡覺?!?p>  楚蓮自打上次痛哭后,加之再也沒收到禮物,安柏似乎對自己恢復了熱情。她覺得拿下安柏就在最近了,只是不知道這位主母將來好不好相處。見安心開了口,兩人一拍即合,轉(zhuǎn)而向王府西街的安家走去。

  楚蓮與安心平日里雖常見面,但安心下午一來鋪子就去睡覺,醒來后不是讀書寫字就是纏著伯父學打算盤,與自己并不多話。今天機會難得,路上見沒熟人便悄悄地問:“安姑娘和嫂子一起住還習慣嗎?”

  安心眨眨大眼睛點點頭沒說話。楚蓮說:“你嫂子對你怎么樣?”

  安心笑道:“我和嫂子從小就認識,嫂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氣大了點,她也就是對我和哥哥還算客氣?!?p>  楚蓮好奇地打聽道:“哦,安大奶奶脾氣很大嗎?倒沒聽說過?”

  安心看了一眼四下無人方道:“家里的丫頭婆子一有個錯兒就要被她打罵,有時我看不過去幫著說兩句,嫂子就說,下人就是要這么管的,否則會翻天。有一次……”

  安心突然住了口,任憑楚蓮怎么問也不肯說,兩人就這么默默地走了好久安心才開口:“姐姐別告訴別人好嗎?”

  楚蓮忙賭咒發(fā)誓一定保密,安心這才悄悄說:“哥哥成婚前有個貼身丫頭叫扁兒,嫂子進門后,見哥哥和扁兒說說笑笑的,就…”

  “就怎么了?”

  “稍不如意就會打罵扁兒。嫂子還讓扁兒每晚伺候她,有次扁兒晚上沒睡好白天砸了個碗,嫂子就罰她大毒日下跪在碎碗上,把她折磨的不行?!?p>  “那扁兒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等我大蒙回來已經(jīng)不見了,嫂子說她和別人有染就把她賣了。事實怎樣我也不知道。

  前兒嫂子懷上了,二嬸說要送個丫頭幫著伺候哥哥,還勸她安家也算大戶人家,哪家爺們連個通房也沒有的,你是當家奶奶要大度些。她當場擺臉子,二叔家那年連年貨都沒收到,二嬸來吵,你知道我嫂子怎么說?

  她竟讓人把二叔家多年來的細帳翻出來,算來算去的二叔還倒欠了我家一頭豬,三十斗米,把二嬸氣得當場哭暈過去。

  要我看我嫂子真是高手,把人打了還讓人挑不出錯來。姐姐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楚蓮心中大駭只覺得頭暈目眩,見安家大門就在眼前,再不敢打探消息,默默地跟在安心身后進了家門。

  安氏文房內(nèi)靜悄悄地,安心走后不久,有個身穿大花衣裳的婆子走了進來,光顧文墨生意的多是小廝和公子,安柏一開始沒當回事,以為她走錯了門。

  那婆子見了安柏笑道:“請問楚蓮姑娘在這兒做事嗎?”

  安柏忙抬頭應(yīng)道:“她剛巧出去了,有什么事嗎?”

  婆子擺手笑道:“我不找楚姑娘,我找她伯父,楚管家。”安柏說:“他在,媽媽來的倒是巧?!闭f罷趕緊讓管家出來。

  婆子打量了下楚管家才說:“我是城東李氏,大家稱我李媒婆。是這樣,我們東城有一戶姓林的公子,上個月來這兒買筆,看上了楚姑娘,派我來提親?!?p>  這一年不到的時間里楚管家冷眼看著侄女似是鐘意安柏,謹慎地問:“這戶林家是什么情況?”

  李媒婆見有下文笑道:“林家大郎去年考上了秀才,才二十出頭就這么有出息,人長得高高個頭,白白凈凈的,最是和氣,你家姑娘真是有福氣喲。他們家在我們城東,鄉(xiāng)下還有幾分薄田,現(xiàn)如今和寡母住一起,家里有個妹妹。

  林大郎也是眼高,哪家姑娘都看不上,偏上個月來這兒買筆,見了你家姑娘就挪不開眼睛,一定要我從城東跑城北來提親?!?p>  聽了媒婆這些話,安柏心里不是滋味。楚管家又多問了幾句林家情況,心下覺得這戶人家確實不錯,既是買筆認識的,應(yīng)該是個讀書人。就是還得回家問問兄弟和楚蓮的意思,并沒有立即表示同意。

  李媒婆以為楚管家不愿意急道:“喲,這么好的公子還看不上啊?不帶你們這樣的,林公子多鐘意你家姑娘,姑娘說胭脂鋪子的胭脂貴買不起,趕緊給姑娘送來了。

  沒多久又聽姑娘說下午容易餓,巴巴地送了杏仁餅來,就怕姑娘受委屈。雖說都是小錢,足可見這一番心意。”

  安柏一聽立即對上了心想:口口聲聲地說一顆心都在我身上,拿了人家的東西還說冤枉,打量你腳踩兩條船在挑挑揀揀呢。這樣的女人留不得!

  別的沒什么,若像安心故事里的那掌柜,到時再有個梁公子來提親,最后在我鋪子里鬧起來,這生意怎么做?安家?guī)状哪樏嫱臄R?

  安柏主意已定,對楚管家說:“姑娘大了,在我這兒原也是個臨時過渡終非長久之計。這林家聽著不錯,楚管家回家商量一下趕緊定下來吧。明天起讓姑娘在家待嫁,不用來鋪子了?!闭f罷獨自進了里屋。

  管家見掌柜一臉決然,自知理虧不敢作聲。又和媒婆說了半日,李媒婆才高高興興地走出了安氏文房。

  等楚蓮送了安心回到自己家中,才知道婚事已定了,哭著喊著要見安柏。

  楚管家一臉嫌棄道:“有你這么硬貼的姑娘嗎?讓你出嫁的決定是掌柜做的,別再丟人啦。你伯父半輩子跟著安家,難不成為了你的事,毀了我這張老臉?!?p>  楚蓮的生父本是逃難來投靠的,聽聞是女兒要這要那的先勾搭上的公子也覺得丟臉,又想著以后還要靠大哥幫扶,見姑娘嚷著不肯不肯的,一個耳光打過來罵道:

  “給我老實點,別再學那不要臉的女人招三惹四。你還想怎么的。人家安掌柜又不要你做小的。”

  楚蓮大聲叫道:“那禮物根本不是我要的。你們冤枉我?!?p>  楚管家嘆了聲氣勸道:“冤不冤枉倒在其次,我后來向城東的朋友打聽了,林家家境雖一般,確實是讀書人家,公子人品也不錯。

  蓮丫頭,有正頭奶奶做,何必低聲下氣地去做妾呢?”說罷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出了屋。

  楚蓮一下子想起下午見過的安大奶奶,表面看著和氣,眼里卻透著疏離。想到她的手段,面上雖流著淚心里已經(jīng)動搖了。

  從這天起楚蓮再也沒去過安氏文房。

  *****

  八月二十七金桂飄香那幾日,安心在哥嫂的陪伴下過了十五歲生日,及笄禮當天北安王府派了兩個嬤嬤送來兩副絨花寶釵和一些時令果品,禮物雖小卻給足了安家面子。

  及笄禮后安心進鴻臚寺就恢復了姑娘打扮。因著商戶身份,只能穿素色,十日里倒有七八日穿白色襦裙,梳著簡單的高髻,既不涂脂抹粉也不佩戴首飾,走路帶風仍像個哥兒,看著倒也干凈爽利,柳青背后仍叫她不男不女的怪物。

  九月初南靜郡王錢王爺五十大壽,長卿和伯弦去南靜王府送壽禮吃酒宴,柳青本來也要去的,不巧前幾日與鐘家三爺吵了嘴便賭氣不去了。

  柳青吃過午飯后回敬誠堂意外發(fā)現(xiàn)安心還在。原來楚蓮不看鋪子后安柏也忙了,今天又會被生意勾住了腳,安心見早上沒和哥哥說好,也不敢擅自離開。左等右等安柏不來,索性趴桌上打起了瞌睡。

  柳青和安心自上次潑墨后背著長卿又打過幾回架,兩人打了個平手,誰也沒討到便宜。他見安心睡著了,捉弄之心大起,想到當初被她潑了一身墨汁余恨未了,抓過筆墨恨恨想道:“以墨還墨方解我心頭之恨?!?p>  初秋的午后很涼爽,柳青坐在安心身邊,在她半邊臉上畫起了胡須,越畫越高興,見安心睡的死,索性把她耳朵脖子連手臂畫了個遍,心中樂道:你就是只討厭的黑貓,哼,今日我讓你現(xiàn)原形。

  正畫得高興,門外傳來了長卿和伯弦的低語聲,柳青心里怪道:“南王府吃過酒不直接回家,跑回來做什么?”趕緊把筆擱好,一溜煙地跑回了自己的書桌前。

  長卿進屋后看見趴著的安心知道必是她哥哥來晚了。相處久了大家都發(fā)現(xiàn)安心一過正午就會打瞌睡,長卿只當她年幼,倒也不足為奇。

  伯弦繼續(xù)道:“這胡夏國霸道,東蒙國狡詐,他們狼狽為奸前后夾擊,賴將軍這一戰(zhàn)恐怕會吃緊。”

  長卿搖頭道:“胡夏國是紙老虎,這兩年他們國內(nèi)民生不安,前朝后宮時有動蕩,胡夏王子們只顧著爭權(quán),百姓一概不管,邊境常有逃來的難民,我看他們民心已失,鬧不起什么大風浪來?!?p>  伯弦道:“剛才在南靜王府,賴將軍手下一個千總和我是舊識,才剛悄悄告訴我,我方在撤呢,好像糧草上有些不足?!?p>  長卿大驚:“這消息可是真的?”

  伯弦點點頭嘆了口氣說:“千真萬確,魏侯爺是管糧草的,聽說最近一個糧草督運官叛逃了,魏侯爺也在犯愁怎么向上交待,這兩廂里的消息一合并,我看這次的仗懸著呢。”

  就在這時安柏跟著鐘兒走了進來,他向長卿行禮后見妹妹那副模樣暗中搖頭道:“這丫頭怎能當眾睡著,看來這書房也不能久待了?!?p>  安柏輕輕喊了兩聲見妹妹沒動靜,便走過來推她,誰知安心手臂上的墨跡未干,反倒粘了自己一手的墨。安柏嚇了一眺,以為是安心睡覺時不小心打翻了硯臺,趕緊用力去推。

  安心就這么頂著半張黑臉抬起頭,迷迷糊糊地道:“哥哥,你來了。”

  眾人都是一愣,伯弦平時最穩(wěn)重,見了安心額頭上的王字,一個沒忍住把嘴里的茶噴了出來。

  鐘兒正拿著茶壺進來想給長卿他們添茶,一見安心這張鬼臉,嚇得把茶壺給砸了,愣了會兒笑彎了腰。

  反倒是柳青自己造孽心虛,把臉都憋僵了。

  長卿指著柳青笑罵道:“你干的好事?”

  安心還沒太明白眾人為何見她大笑。只有安柏笑不出來,心想我這寶貝妹妹原是來幫忙的,竟被如此捉弄。氣憤地向長卿道:“叨擾了,我們這就走?!闭f罷拉起安心生氣道:“走走走,丟死人了,以后別來了?!?p>  長卿見安柏滿臉怒氣又聽他說這話,心道不好,這原是兩個孩子之間的玩鬧,卻被他看成了羞辱。趕緊起身,拉著安柏替柳青行禮道歉。

  安心站起來,低頭發(fā)現(xiàn)白色的衣袖上沾滿了墨汁,又摸摸半側(cè)臉頰,此時墨跡變干,皮膚收縮緊繃難受,氣急敗壞地問:“怎么回事?誰干的?”

  鐘兒頗有眼色,早拉著鳴兒給姑娘打了盆水進來,安柏原想帶著妹妹一走了之,但這張臉實在走不出去,只得作罷。

  安柏盛怒之下也不理長卿和柳青,一心幫妹妹擦臉,沒想到安心這張臉像吸墨紙做的極難擦洗,換到第五盆水墨跡印子才算淡了些,直把安心擦得滿臉通紅,痛得她嗷嗷直叫。

  柳青本想打死不承認的,看著安心快擦出血來的小臉,和污糟糟的衣袖也后悔起來,垂手默默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伯弦見長卿很尷尬,知道若今天安柏生氣把妹妹帶走了,后面無法向顧師傅交代,殷勤地幫著倒水絞帕打下手,不停地替柳青道歉。

  “安大爺消消氣,這事兒確實是柳青不對,可這并不是常態(tài)。姑娘若成天受委屈,也不會在鴻臚寺里做那么久。

  今天上午我和王爺出了趟門,和你是前后腳進的書房,這才讓柳青這渾小子犯了淘氣,平日里有王爺看著絕不是這樣的?!?p>  安柏看了看安心,見她低著頭沒說話,便知伯弦所說不假。

  長卿趕緊說:“都怪我平日里對他管束不嚴,今天這事是柳青錯了,明日我必帶著他登門道歉。”說罷便吩咐鐘兒快回去備禮。

  長卿的身份放那兒,安柏不敢托大,攔住眾人道:“都是孩子間的玩鬧,她也不是省油的燈。什么道不道歉的,王爺快快別折煞我。

  妹妹來鴻臚寺,不止得了學問,每月錢銀口糧帶回來不少,若逢節(jié)日還另有賞賜,她不過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王爺待她真誠,我們心里明白?!?p>  鳴兒適時給安柏奉上了茶,眾人請他坐下后,他嘆道:“也怪我今天來晚了。實不相瞞,我每日帶妹妹回去午睡,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們都知道安心十二歲前多在蒙國生活,有次她從馬上摔下來,這之后就得了眩暈癥,發(fā)作起來你們是沒看見,捧著腦袋滿地打滾,更嚴重會暈厥過去?!?p>  眾人第一次聽到安心有這個舊疾,安靜下來看向安柏。

  “她十三歲那年犯過一次,先是摟著顧師母喊想死,最后痛的人都糊涂了,那次把顧師父師母嚇壞了。幸好太學府附近多是飽學之士,倒是被顧師傅找到一位好郎中。

  郎中看過后說這是墜馬后腦中的淤血造成的,也沒什么藥可用,就是要多睡覺,每日必須午睡,再配和扎針,淤堵的地方通暢了就不會發(fā)作了。

  顧師傅回憶那段時間她在太學讀書特別用功,師傅見她愛讀書愛提問,每天晚飯還要幫她加課,有時一老一小竟要講到三更才睡,師傅不知道她有這病很是自責。

  這之后妹妹就經(jīng)常被送去扎針。她扎針真的可怕,從臉到脖子,所扎之處全會泛紅。徐郎中說普通人不會這樣的,這是淤堵的表征。不過也說姑娘還小若保養(yǎng)得當,長大后會好的。

  因此,她回來跟我住后,顧師傅千叮萬囑要我看著她,不準晚睡,一定要加個午睡。還有每月要回去扎針治療,希望把這病順其自然地養(yǎng)好。

  我這才每日午飯后無論多忙一定要帶她回鋪子,不為別的就為這個眩暈癥。這兩年保養(yǎng)的好,確實沒再發(fā)過病?!?p>  眾人都說,這個舊疾倒是罕見。柳青聽了心里愈加愧疚起來。

  長卿考慮了一會兒說:“原以為是姑娘小,安大爺舍不得妹妹辛苦才要接回去,沒想到是為了這個緣故。安大爺自己有生意,每日接送多有不便,這么奔波終非長久之計,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這鴻臚寺后院有幾間空廂房,我讓人清理出一間,以后安姑娘就在那兒午睡。我再從王府里挑個丫頭過來,她午睡時讓小丫頭看著門,姑娘起來后伺侯她梳頭。下午不拘什么時候讓丫頭跟著姑娘一起回去,反正你家宅子離王府不遠,這樣姑娘有人伺候,安大爺也不用來回奔波。

  我呢也有私心,鴻臚寺里文書多的時候,姑娘可以多留一會兒幫著譯。安大爺你看如何?”

  安柏很感動,這段日子自己兩頭跑確實很累,答應(yīng)了顧師傅,又不能沒做幾天就不干了。

  長卿說有私心完全是在客氣,安心哪有這么重要?他不僅照顧到自己的難處,還想到派個丫頭看著門,這點尤其貼心,當下起身謝過長卿。長卿暗暗松了口氣總算將功補過。

  當天晚上長卿回去就跟陳夫人提了要個丫頭。陳夫人滿口應(yīng)承卻也好奇這安姑娘去書房伺候筆墨才半年不到,倒也要配個丫頭?

  第二天安心在收拾好的廂房里與王府里派來的小丫頭見了面,那孩子叫蘇葉比安心小二歲,笑容可親老實本份,安心見了很是喜歡,也就不再對昨天的事耿耿于懷了。

  重陽節(jié)一過壞消息傳來,盛朝這邊因糧草短缺中了胡夏與東蒙國的計輸了一仗。

  奇怪的是胡夏并沒有乘勝追擊,奪城池殺百姓,反而要求來京談判互市及歲幣,朝廷無奈只得答應(yīng)了。

  直到監(jiān)軍太監(jiān)回來后才知道,原來胡夏大將軍在陣前斬了一個手下引起了嘩變,幾員大將帶著一千兵馬投靠回鶻去了,胡夏是后院失火不敢戀戰(zhàn),這才見好就收。

  官家得知原因后指著兵部尚書賴向陽大罵窩囊廢物,仗打不好兵帶不好,連知已知彼都做不到,堂堂中原大國被草原蠻人逼到這份上。

  朝中立即有人提出本場戰(zhàn)役失敗的根本原因是忠靖侯魏守仁的手下叛逃造成的,應(yīng)該嚴懲。也是巧軍隊回撤時被魏侯逮著一個西域人,拷問后得知竟然是皇子,這下倒被他將功贖罪了。

  最后死罪全免,活罪難逃,主將賴崇福、薛立、白子騰,忠靖侯魏守仁連同兵部一干人全都降職罰俸。京城上下一片哀嚎,唯有柳青在鴻臚寺里放了一串鞭炮,挨了長卿好一頓痛罵。

  與此同時長卿收到東蒙國駐京代表呈來的請表,原來他們國內(nèi)經(jīng)濟不好,這次和談主要是求中原開放互市,如果能得到盛朝冊封自己也就有了立足之地。

  長卿對此非常重視,連夜送到政事堂,他覺得這是聯(lián)蒙抗胡的一個好機會。軍事上打不過,經(jīng)濟仗或許能打。

  幾年前胡夏亂華的慘況尤在眼前,既然答應(yīng)了和談,官家不敢大意,要求各衙門嚴肅對待,鴻臚寺首當其沖地忙了起來。

  好在安心現(xiàn)在整天在書房里伺候,半年練下來,已完全掌握了書寫規(guī)矩。長卿見方譯知每日派給安心數(shù)不完的活,與伯弦商量后,就把她的月銀提到了普通譯語的份例。

  有人便在背后議論起來:“說到底還是要后臺硬,我們辛辛苦苦十幾年和個姑娘拿一樣的錢?!?p>  “誰讓人家能干呢。”

  “方譯知,指不定哪天姑娘和你拿的一樣多了?!?p>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吧,趕緊回去干活?!狈阶g知疏散著眾人,卻不料柳青在門外全聽了去,隔著窗戶大罵道:“誰行誰上,眼熱姑娘那份銀子,也得有本事接住才行。前兒姑娘告了一天假,那奏疏竟留著全等著她回來譯,她一個人干了一屋子的活,給她個一人份月銀我還覺得少了?!?p>  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大書房吵吵鬧鬧的兩人,其實沒多大矛盾,這之后再沒人敢多話了。

  *****

  至和六年春節(jié)云華已身懷六甲,年初二沒回娘家,安心難掩遺憾,師母說年后帶她去梅家看看云華,這才讓她慢慢高興起來。過年期間來顧家拜年的親朋好友不少,最讓她高興的是遇到了睿之,兩人并肩坐一起聊了一下午。

  等她回了自己家才知這天是楚蓮的大喜之日,安柏當晚被拉去喝喜酒。安心冷眼看哥哥的神情知道他已經(jīng)把楚蓮放下了。

  當初安柏見楚蓮和安心年紀相仿,沒了家沒了娘甚是可憐,就想多照顧些。偏楚蓮靈巧體貼跟的緊,一時就意亂情迷了。幾個月不見,安柏覺得還是青梅竹馬的愛妻溫暖踏實。

  這晚安心早早地把孩子哄睡后鉆進嫂子的房間,開始絮叨起這幾個月來自己做的事。

  “這林公子確實來買過筆,是我跟蹤過的眾多青年公子之一?!?p>  誦芬搖頭說:“你太大膽了,你自己也是個姑娘?!?p>  安心無所謂道:“答應(yīng)嫂子不傷人性命,要把楚蓮弄走,唯有把她嫁人。幸好那段時間書房只用待半天,換了現(xiàn)在倒沒時間做這番準備了?!闭b芬站起來輕輕地幫安心拆開發(fā)髻。

  安心閃著大眼睛繼續(xù)道:“我都是挑年輕,多看楚蓮兩眼的,或楚蓮接待特別熱情那幾類跟蹤的。其實沒費什么功夫,當下就定了兩個。林公子和梁公子都確有其人?!?p>  誦芬?guī)桶残氖崞鹆祟^發(fā),自言自語道:“妹妹的頭發(fā)又黑又亮?!?p>  安心說:“剛開始我只想破壞她在哥哥心中的印象,把她弄到老宅,再幫她找婆家,偏她眼高不肯。最后只能打這林公子主意了。”

  安心被梳得很舒服,兩人靜靜地待了會都沒說話,誦芬輕嘆道:“幸好那林家是耕讀人家。希望楚姑娘過去能和他好好過日子?!?p>  安心想到一件事,突然睜開眼睛說:“我為了嚇她,把你編成一個臉酸心狠氣量窄的女人,我還憑空編了一個女孩兒,污陷你對她百般折磨,我讓你擔了一回惡名,嫂子別怪我?!闭b芬感動地搖搖頭。

  “你的錢幾乎全被我用光了,雖然買禮物沒花什么??晌覔牧旨也豢蟻硖嵊H,當時就和孝林叔說無論用什么手段,事成后我再給他和媒婆一筆錢當謝禮。多虧了媒婆把楚姑娘編得天花亂墜,林家這才鐵了心的來娶她。所以……現(xiàn)在只剩下一貫不到了。嫂子你別怪我大手大腳啊?!?p>  誦芬緊緊地摟著安心嘆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點錢算什么,嫂子這輩子都記著你的好?!?p>  安心在誦芬溫暖的臂彎里同樣很感動,抬起頭堅定地說:“哥哥的心已經(jīng)回來了,以后要靠嫂子看牢他。

  前兒柳青和王爺聊天還在夸哥哥長相俊美,談吐得體。他們士大夫內(nèi)心是看不起我們的,所以才會驚嘆哥哥和普通商戶不同。

  嫂子有沒有覺得哥哥是這幾年受了舅舅們的影響才變的,他想變成舅舅和舅公那樣的人,他變的愛和讀書人交往,與從前那些只知道玩樂的酒肉朋友疏遠了。

  每個人都在變,長相見識人品都會隨著周遭環(huán)境而改變,哥哥的變化有目共睹,嫂子也要跟著變起來,至少要變美,從注重打扮開始好不好?”

  安心嘻嘻笑著,她最喜歡到處逛逛,喜歡觀察路邊一切美麗的東西,大到貴婦的一舉一動,小到路邊的一磚一瓦,遠處的青山白云,近處的小草青苔都能讓她駐足觀望回味無窮。之前這些舉動常被誦芬呵斥沒規(guī)矩,終于有機會拿出來為自己辯護了。

  “你對他也是有影響的,他可羨慕你進鴻臚寺了,每天去接你都覺得臉上有光。他崇拜讀書人,覺得妹妹是他的驕傲,是我們家的驕傲?!?p>  安心點點頭思索片刻后補充道:“這件事是我倆帶進棺材里的秘密,誰也不能說?!眱扇怂哪肯鄬o緊地抱在一起。

  我要為你牢牢守住這個家,這不是一句空話,是蓄謀已久后的深思熟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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