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救你,是要你活著
彼時,卿鳳舞周身被雨淋了個透,突然地暴露,使得身上的涼意又重了幾分。
她本想探聽齊牧歸如何處置白家兄弟,以便自己順勢而行,在反擊長生閣之事上多一分籌碼。不曾想,插柳成蔭,無意中竟聽到了欽州官員命案的真正始因。
“來人!”在卿鳳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飛快地融入夜幕之際,齊牧歸大聲勒令院中守衛(wèi):“速速把守各門,務必活捉賊人!”
“老夫告退。”
季止觀見狀,拱手揖了揖,默然退下了。
他是齊府的謀士,只管輔佐齊牧歸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至于府中別事,切己無關,他也就抽身交由家主來處置了。
“先生慢走?!?p> 齊牧歸行揖回禮,目送季止觀離去。
他表面平靜,實則心中似有萬丈狂瀾,經(jīng)此談話,齊牧歸清楚這個季止觀并非無德之輩,而自己也絕無搭借滄溟之力拿下欽州的可能了。
也罷,古來成事者,當以人心為上,得人心方得天下,離心離德,舉步維艱。齊牧歸十分清楚其中厲害,如此這般想著,一時倒也釋懷了。
只是,那位墻上君子又是何許人也?他此來目地何在?又都聽到了些什么?
“父親!”卿九思驀地推門而入,顧不得與之幾乎撞了滿懷的季止觀,生生地打斷了齊牧歸的思緒。她匆匆迎上前,鬢邊珠翠亂顫:
“父親!我方才看見了!我知道是誰!”
———————————(以下情節(jié)善良,跪求大編放行)—————————————
卿鳳舞摸黑在府中躲閃,腦中飛快地思量線路。
自齊牧歸的中堂出來,東面是齊城住的風雅澗,穿過廊回、庭園和拱形石門,估摸走一刻鐘便是齊長風與我住的一心院;
從中堂往西是齊知行的眾行院。趙氏禮佛,喜好清寧,因而住處僻靜,與家丁婢女的住處相隔甚遠,二者中間乃是齊王府最大的園林,此路雖是繞著走,但人卻要少些。
如此盤算著,她選擇從第二條路回一心院。
“小心!”
卿鳳舞正摸黑前行,突然,一雙手拉住了她!
這園林白日里總有人打理著,因而草木豐茂,怪石林立。然而在夜里,路長且幽,草深蟲鳴,風起枝頭,似是哭嚎,即便是膽大的家丁,在夜里值守也不大來此。
是誰?!卿鳳舞來不及思考,已然被強拉著躲避到一處了。
四下漆黑,那人身著黑斗,臉蒙黑紗,卿鳳舞全然辨不得她的面目,只得憑聲音斷定此人是個約莫四十有余的婦人。
半晌,待她從驚魂中緩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假山洞宇之內。此處狹隘,不多不少,正好容納二人,她們相向而立,再無富余的空間了。
“你是…………”
卿鳳舞話還不到嘴邊,被那人截斷:
“別說話。”
“………………”
彼時,夜雨漸小,依稀能聽得見各自的呼吸心跳。她們站在沉默中,在愈發(fā)凝重的緘默里扎根、生長,誰也沒有開口。
“你們幾個,去到那邊搜看!”
隨著一聲喝令,三三兩兩的護院打著火把,猶如游龍,蜿蜒前行。
聽著雜亂悶重腳步聲,卿鳳舞知道,他們離得極近。方才若非這人拉自己一把,如今她只怕被綁到齊牧歸跟前了。
“………………”
站在卿鳳舞面前的那人,捻著斗篷邊角,緩緩地抬起手,霎時,黑斗與夜幕共色,為她們遮起一片棲身的囹圄。
在這片寂靜與黑暗之中,那些護院匆匆行過,一個不仔細,確乎不容易發(fā)現(xiàn)此處有人。
“這邊沒有人!”
“走!去那邊看看!”
就這樣,大抵是半刻鐘,隨著一陣議論和一沓沉悶的腳步聲過后,在周邊搜尋的人陸續(xù)地散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卿鳳舞見護院遠去,止不住追問道:“為何幫我?”
“幫你,”出乎我意料的是,這一回,那人開口了:“是要你活著?!?p> “…………”
卿鳳舞沒想到她竟會回答,一時局促,反而不知該說些什么了,只剩下心中的疑慮在蹦騰翻涌。
此人身形與音色于卿鳳舞,頗有似曾相識之感,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起,究竟在何處見過此人。
正值她游思離神之際,那人不知何時全身而退,黑黢黢、空落落的靜夜里,唯卿鳳舞一人而已……
“罷了!我還是先回去換身衣裳,免得齊長風醒來發(fā)現(xiàn)我不在?!?p> 如此想著,她一頭扎進了夜的懷抱。
方才護院們在這附近巡邏多時,并未起疑,轉身便往其他地段去了,因此,借著濃墨夜色,卿鳳舞這一路回去得頗為順暢。
她回到一心院之時,齊長風果然醒過來了。
景遲在院中搭了個小灶子,用枯藤干枝的生著火,火上熬著撲鼻的草藥。許是這些柴火淋了雨的緣故,一燒起來,水氣氤氳,煙霧繚繞,整個前院都似是天上宮闕,迷離朦朧。
“小……咳!咳咳!小姐!”景遲停下手邊的蒲扇,仍被煙迷得睜不開眼:“小姐回來了!”
“…………”卿鳳舞并未作答,趁著乳白如幕的煙氣,伶俐地溜進屋里去了。
“小姐——”
正屋門口處,迎面映入眼簾的是綠蕪。
她懷中抱著一只空盆,手上搭著一塊方巾,像是走出來打水的模樣,陡然見著卿鳳舞雨如泣下、衣裙滴水,以及在躲藏之際散開的長發(fā),還“滴答”地往下淌著雨點。
“別看,也別問,給我打水來?!?p> 卿鳳舞不顧綠蕪迷茫的目光,佯作鎮(zhèn)定地囑咐她,接著,抬腳就往里屋去。
“哦!”
她后知后覺,半晌才回神,這才匆匆去了。
“方才可是小姐回來了?”
景遲從重重疊疊的煙霧中鉆出來,從綠蕪手里接過盆,隨口問道。
“………………”
綠蕪沒說話,仍沉浸在疑慮中不可自拔:小姐分明說她送那大夫出府去,怎地一去便是半個時辰,還淋成這般模樣逃回來了?
“對,是小姐沒錯,她像是躲著什么,”景遲卻像是讀懂了綠蕪的心意,斬釘截鐵地說:“她逃回來了!”
“咯噔”,綠蕪心中隱隱地作響。
這……這就連景遲都看出來了?!
“你,你……說什么?什么逃回來了?”
綠蕪回了神,嘟著小嘴兒反問道。
“小姐她……”景遲這個家伙,居然現(xiàn)賣關子,坐地起價!他話到一半,故作玄虛,低聲小氣,又沖她招手:“綠蕪,你過來……”
綠蕪心生好奇,既怕他說對了,又怕他說不出,整個人不自覺地探了過去。
“要我說啊,”景遲神秘兮兮地說:“小姐她出去這么久才回來,定是在半路遇上了鬼打墻!要不,咱們家小姐那性子,誰能把她嚇成這般模樣,一路逃回來?”
“………………”綠蕪怔著,一雙杏眼慢慢地睜大了,連小嘴兒也噢成櫻桃似的,像是聽到不可思議的天方夜譚。
良久,她幾乎要跳起來地驚喜道:“想不到你這榆木腦袋,也和我想到一塊了!”
“那是!”景遲經(jīng)不住綠蕪夸,霎時,精神振奮,笑逐言開:“也看看我家綠蕪多厲害!我呀,也就是隨你了!”
“哈哈哈,不錯不錯,”綠蕪被捧上天,樂得早就開了花。她抬起雙手,在景遲的臉頰上捏了捏,滿眼星辰地對著他說:“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