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今天我嫁給了齊家二傻子
第二十一章人生很短,短到不由得我們止步不前
齊長風(fēng)身著紅袍,颯爽地騎著紅鬃馬穿過街巷,他身后盡然是鑼鼓喧天、嗩吶笙簫,和一支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風(fēng)一吹,熱鬧的嗩吶聲和鑼鼓聲越來越近,其中滿載著喜慶的氣息,新轎上繡遍了比翼的鴛鴦和金邊祥云,四個如飛檐般翹起的轎頂上扎滿了大紅的花簇。
卿鳳舞端坐在紅紗帳外的梳妝臺前,一方葵形銅鏡襯映出美艷的倒影,鳳冠霞帔,紅唇皓齒,纖腰猶如緊束的絹帶,十指好似鮮嫩的蔥尖,火紅蓋頭,正黃流蘇,搖曳生姿。
“小姐…”綠蕪替卿鳳舞別上一支紅琉璃金花綴子,細(xì)細(xì)地理了理鬢邊微卷的碎發(fā),欲語還休。
“怎么了?”卿鳳舞輕飄飄地問,深紅的唇在冬日里凸顯得愈發(fā)暖和。
綠蕪若即若離地觀看著卿鳳舞在銅鏡之中的神色,唯諾地問:“小姐你喜歡二公子嗎?”
“你為何突然問這個?”卿鳳舞端詳著鏡中人,思緒縹緲。
今日,她就要嫁為人婦,與他共度余生了。齊,長,風(fēng),這三字如同一個個令羽,齊刷刷地沖進卿鳳舞腦海里,有關(guān)他的畫面不斷前進倒帶…
初次相識,她請他吃了七八個小糖人,后來,他舍了身為他擋過刀,這中間,穿插橫亙著一些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故事。
要談及喜歡,卿鳳舞似乎又說不上來,只覺著他對他,與從前看蘇東籬是不同的;要說不喜歡,其實他也算不得討厭。
“沒什么,我隨口問問?!本G蕪躲開卿鳳舞的眼,趕忙著梳著飛天髻。
景遲默默地站在門外,半晌,方才走進來說:“小姐,齊王府的花轎到門口了?!?p> “今日是小姐出嫁的好日子,你喪著一張臉給誰看?”綠蕪狠狠地盯了盯景遲,自個兒眼中卻悄然地掉了淚出來:“咱們得高興才是?!?p> “我……”景遲如鯁在喉,無語凝噎,只得轉(zhuǎn)過身背對卿鳳舞:“我舍不得小姐出嫁了!”
“………………”綠蕪盤發(fā)的手頓了頓,“啪嗒”,晶瑩的淚珠打落在卿鳳舞手背上。
“好了,好了?!鼻澍P舞徑自端起明珠彩冠戴在髻上,左右別好金如意耳墜子,又拿起殷紅的口脂,抿了抿,輕啟朱唇:“我在哪兒,你們就跟到哪兒便是了,難不成堂堂齊王府能被你倆吃空了?”
“真的?”綠蕪眼角的淚還沒有干,卻早已綻開了剔透的笑花。
景遲也急急地轉(zhuǎn)過身,一臉歡喜地拉住綠蕪:“那就太好了!”
“舞兒,”一個蒼老慈和的聲音在身后,是父親,卿鳳舞回過頭看他。
“父親?!鼻涞剖抢狭嗽S多,連笑容里都夾雜著歲月的痕跡,一道比一道深,一道比一道重,卿鳳舞驀地有些許心酸,低著頭不忍再看他。
“十六年啊,這世上唯一不饒人的就是時間了?!彼蠝I中帶著笑,笑中又含著熱淚,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著她:“轉(zhuǎn)眼間,你都要嫁人了。”
卿鳳舞抬了抬手,想撫平他如川地般的皺紋,可最終還是停在了半空中,因為心中害怕,怕自己不得不承認(rèn)他真的老去了。
“這支釵頭鳳是你娘臨走時留下的,她托我在你成親當(dāng)日親手交與你?!边@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面孔上,有歲月碾過的痕跡,可說起她,卿丹書每一道褶皺都布滿了笑容:“你娘說,這支釵就代表她見證了你的大日子。”
釵頭鳳通體錚亮,古典高雅,散發(fā)著幽深的光,它映入她的眼簾時,帶來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父親,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這支釵,這個影,令卿鳳舞忽而想起了墨白的那一紙無字家書。
“你問吧!”
卿丹書別過頭,將縱橫的老淚藏得更深些。
“娘親她是怎么死的?”
“我與你講過多次了……”
“抱病而亡?”
“是。”
“她的尸骨葬在臨海?”
“是。”
“埋骨他鄉(xiāng)也是娘親的遺言?”
“是……”
他的聲音愈發(fā)地低沉,似乎不大愿意同她講下去了。往事如潮,淹沒了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
縱有千百般疑問,此時此刻,卿鳳舞亦是于心不忍,無法在他的舊傷之上灑一把鹽。
“鳳舞?!鼻涞澪〉貙⑩O頭鳳別在卿鳳舞如青丘般的高髻上,他撫摸著她光滑如櫛的黑發(fā),說:“人生很長,長得一路走來…有人會不斷離開、有人會不斷失去,人生也短,短得不由得我們止步不前?!?p> 卿鳳舞沉思著,良久,未語。
“小姐,吉時到了?!本G蕪拉了拉卿鳳舞如紅霞般漫卷的云袖。
卿鳳舞抬起眼,默默地看著她的父親;卿丹書亦不說話,只拂了拂袖讓她走。
———————————————————————————————(噼里啪啦)
百里紅妝,五步掛燈籠,十步扎喜綢,喜氣洋洋的嗩吶聲、雄赳赳的銃炮聲,騰空而舞的龍獅,還有沸鼎的道賀,將齊王府邸包裹得水泄不通,好不熱鬧。
自主街到王府,遍地鋪滿了火紅的絲絨毯,它猶如長龍般連綿不絕,每隔不到一米就設(shè)有一桌酒席。九名九歲的孩提穿著紅緞衣,一邊唱著歌奔跑在街巷,一邊抓起挎籃里的玫瑰花瓣揚灑著,頓時,滿城花雨,十分喜慶。
“新娘子來了!”
“快看吶!”
人群里不知是誰高呼著,引得眾人踮高了腳尖,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這場曠世婚禮,無論從排場還是地位都是百年難遇。
儀仗開路,聲勢浩蕩,一列整齊的隊伍緩緩地走來,炮仗沖天,喜霧繚繞,一尊奢華的花轎若隱若現(xiàn),恍如天仙下凡。
卿鳳舞幾近將耳朵都貼在了轎子上,聽著外頭好生地?zé)狒[,恨不能探出個腦袋看個夠。畢竟天還未亮,她就起來沐浴更衣、焚香求佛,梳紅妝,拜高堂,連眼都沒合過,接親的花轎就到了。
“咕嚕?!?p> “這才什么時辰,教我如何捱到飯點?不過這樣大喜的日子,吃的喝的自然不在話下罷——咕嚕,算了,越想就越餓?!鼻澍P舞下意識地捂住餓得直叫的肚子,水汪汪的眼里流露著點點光彩。
“到啦。”喜婆眉開眼笑地湊近來,掀開轎簾對她說。
有得吃!卿鳳舞心里美美地想。
齊長風(fēng)穿著金絲繡云的黑寬邊紅喜服,宥大的袖上繡著象征祥瑞的鴛鴦。
他輕輕地?fù)荛_轎簾,伸出手,卿鳳舞微微抬起手,由他牽引著緩緩步下花轎,每一步,如沐春風(fēng)。
眾人們驚得心往神馳!
一道絕影款款而來,火紅盤云的織錦長袍,金色的祥云濃墨重彩得張揚輝煌,如蝶翅欲飛的火紅衣袂,繡滿了璨金色的紋路,直直地晃了所有人的眼。金光錦簇的紅蓋頭之上,垂瀉著七彩琉璃珠簾,堪與天地日月齊輝。如此絕塵的紅妝,直叫萬物盡失顏色。
噼里啪啦的炮仗愈發(fā)地高昂,舞獅的時而騰空,時而游龍走鳳,甚是生動,他牽著她邁過火坑,走進家門,進了門,拜了天地,方才入洞房。